5 第四章 生何欢死亦何惧(1 / 1)
尉临羽逐渐转醒,看着一脸阴郁的宫飞寒,正欲开口,却被宫飞寒制止了。
“师兄,庄主邀我而去。这山庄凶险异常,想必师父也是想让我二人历练一番。倘若我一个月没命走出这山庄,请将我葬在苍南山。”她说完,转头看向被乌云掩去一半光华的皓月。黑暗中,她的面目模模糊糊,但依旧可以看到一片戚色。
“珍重。”宫飞寒按紧了手中的剑,跨步离去。往后生死未卜,若这山庄都走不出去,恐怕这世道也容不下我二人。
“寒儿……”尉临羽唤道。
宫飞寒默然地转过头,瞥见尉临羽眸中含着些许未明的情绪。
“一定要和我一起回苍南山。我们说好的。”他一字一顿,朗声道。
宫飞寒一愣,转回了身,疾步离去。心中飘浮着些许的躁动,不知所起。
每到一个岔口都有一盏昏黄的灯笼,幽幽地照亮前行的路。竹林中斜影错乱,无风之夜,更是一片寂静。
忽而眼前豁朗,一亭子突兀地立在空地上。飞檐影入深邃的黑夜,亭中有一八仙桌,桌上点着一对火烛,暗淡的光线下隐隐约约有一人坐在一旁。
宫飞寒一身警戒,缓缓地向亭中靠近。
一人扺掌而笑道:“宫姑娘好记性!”
宫飞寒回道:“自是比不上庄主的计谋。好好的一条道,居然改得毫不动声色!”
“果然有见识。过来与我喝一杯。”玄衣人道。
宫飞寒走到玄衣人对面坐了下来,瞥见桌上有一杯斟满的酒,毫不犹豫,拿起来,仰脖喝下。
洛傲天笑意更浓,道:“酒中有毒。”
宫飞寒摇了摇头道:“我相信庄主的为人,不会与区区山野之人过不去。况且若是庄主屑用这些把戏,不怕悠悠众口难堵?”
洛傲天把手中的酒泼洒道地上道:“酒的确没毒,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欣赏你的聪慧,但有时自作聪明也是一大忌。”
“那么请庄主赐教。”宫飞寒拱手道。
“你觉得辰晓山庄能走到今日,真是一句不屑就能达到的?”洛傲天有些嘲讽地道。
“你是说——”
“聪明人一点就懂,你何须问我。”洛傲天道。忽而他踱步走到亭外,负手站立于黑暗之中。
“宫姑娘,月华灵王世子邵恒在对外称病,实际笼络人心,私建军队,做事滴水不漏,为人心狠手辣。你知我为何将我费尽数年心血的查到的这些告诉予你?”
宫飞寒正襟危坐道:“愿闻其详。”
“因为日后,他将是我最大的对手,亦是你的最大对手。所以,你如果走不出这辰晓山庄,我替你不值。”说完,他便沿着幽幽竹道而去。
酒意泛起,宫飞寒顿觉一身燥热,在亭边舞起了短剑。身形灵活,一个个剑花在空中绚烂开放,破空之风渐渐吹醒了宫飞寒混沌的大脑。
收势。她转过身,只见一玄衣的少年,默默地坐在亭中,遥遥地望着她。一双明眸在黑夜中分外闪耀。
“二少庄主。”宫飞寒抱拳道。
他微微颔首,目光飘过宫飞寒,望着天上的皎月。乌云已全部散去,月华依旧,将宫飞寒纤瘦的身影映得无比孤寂。
“一起喝酒吧。”宫飞寒一个跨步,跃入亭中。余光瞥见洛清面庞上一闪而过的戒备。
宫飞寒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道:“你喜欢这皓月吗?可是我更喜欢满天的繁星。当明月孤独,繁星轻松,只可惜今日天不好,看不到了……”
“我适才不过是想到一位友人。”他看着亭外道。
洛清一身玄衣,冷若冰霜。剑眉入鬓,举手投足间,寒意顿显。唯独一双如星辰般辉煌,倒也添了些秀气。
“二少庄主有何理想?”宫飞寒问道。
洛清摇了摇头道:“世界虽大,倘若心胸不广,如何能装得下。身系万物,企不太累。不如无牵无挂来得痛快。”
“那辰晓山庄,你将它置于何地?”
他目光又飘远了:“大哥虽有些事做的不妥,但庄主之位他能胜任,况且假以时日,这里我也不便待下去。”
“嗯?”宫飞寒疑惑地问道。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终难强求。”他仰头将一杯酒喝尽。
宫飞寒默然,只是一杯杯地喝酒,喝得天昏地暗,喝得往事皆如东流水般,一去不返。夜深了,凉风骤起,吹散了洛清满脑的思绪。只见宫飞寒已然倒在桌上,喃喃不知何物。洛清犹豫良久,微微地叹了口气,横抱起宫飞寒,缓缓地离去。
怀中清新的体香拂面,洛清神色一敛,手上不禁加重了力道。宫飞寒忽而嘟囔了一句:“好痛。”洛清低头看着她,月华正照着她白皙面庞,给她蒙上了一层面纱。他的神情一软,渐渐地放松了自己的手。只听她浅浅的呼吸声,如天籁般入耳,他几十年来未曾消融的脸庞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小院中,尉临羽一身怒气,正欲发作。只听洛清朗声道:“她睡着了。”
尉临羽小心地接过宫飞寒,冷然地对洛清道:“下不为例。”
洛清毫不逊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么,你认为你做对了?”尉临羽的眼睛微眯起来,盯着洛清。
“你认为把她放在危险之地好,还是我把他送回好?”说完,踏步离去。
尉临羽哑口,默然地抱着宫飞寒到内室,用丝绢沾了清水,细细地擦拭着她的脸颊。微红的酒意浮现,点点扣动尉临羽的心弦。
他低头,凝视着宫飞寒沉静的脸庞,清浅的眸子中,惟有她一人。忽而,一缕墨丝拂下,与她的一头青丝纠缠在一起。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寒儿,无论前途如何,我心亦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