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刘禹锡的情与痛 真心写进岁月里(1 / 1)
有没有想过,写出“沉舟侧畔千帆过”的诗人,心里也藏着柔软到一碰就疼的角落?比如刘禹锡——总记得他被贬二十三年还能“前度刘郎今又来”的硬气,却少有人知道,他这辈子最痛的,是两次失去身边最亲的人。
一次是初婚妻子裴氏,在他刚中进士、人生要亮起来的时候,撒手人寰;一次是续弦薛氏,陪他熬过最苦的贬谪岁月,却没能等到他东山再起。这两个女人,像两道光,照亮过他的日子,也在熄灭后,让他用半生时光去怀念。
今天就聊聊刘禹锡的感情生活——不是干巴巴的历史,是那些藏在史料缝隙里的甜、猝不及防的痛,还有他把真心揉进文字里的模样。
第一任妻子裴氏:24岁的高光时刻,藏着一辈子的遗憾
刘禹锡的第一任妻子,叫裴雅卿,出身“河东裴氏”——你可别小瞧这个名头,在唐朝,河东裴氏、博陵崔氏这些家族,那都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相当于现在的“书香世家+豪门”。这门亲事,是刘禹锡的母亲卢氏亲自挑的,按现在的话说,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偏偏,这桩“包办婚姻”,成了刘禹锡年轻时最甜的时光。
那时候的刘禹锡,还是个没出名的年轻人,跟着父亲在江南一带生活。裴雅卿嫁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埋头苦读,准备考进士。你想想那个画面:唐朝的小院子里,春天有桃花落在书桌上,夏天有蝉鸣伴着读书声,裴雅卿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煮茶,夜里刘禹锡看书到三更,她就陪着缝补,不吵不闹,就安安静静待在旁边,偶尔递块糕点,轻声说句“别累着”。
她不只是个“贤内助”,更懂刘禹锡的心思。那时候刘禹锡满脑子都是“致君尧舜上”的理想,偶尔跟朋友聊起朝政,回来跟裴氏念叨,她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官制,却会笑着说“你说的都对,以后肯定能做成大事”;有时候他考试不顺,垂头丧气,她也不劝“别难过”,就把他爱吃的糖糕端上来,说“明天再读,今天先歇会儿”。
这种日子过了九年——九年啊,从青涩少年到即将而立,裴氏陪着他走过最踏实的奋斗时光。终于,贞元十一年(795年),刘禹锡考中了进士!这在唐朝可不是小事,相当于现在考上了顶尖名校还直接拿到“铁饭碗”,多少人一辈子都盼不来。刘禹锡拿着捷报跑回家,裴氏在院子里晒衣服,看到他疯跑的样子,手里的衣服都掉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谁能想到,这份欢喜没持续多久,裴氏就病了。那时候的医术不像现在,一场风寒、一次咳疾,都可能要命。刘禹锡刚在京城站稳脚跟,正想接裴氏过来享福,却收到了家里的急信——裴氏不行了。
他马不停蹄往回赶,可还是晚了。推开家门的时候,院子里的桃花还开着,那个总在桃花树下等他的人,再也不会笑了。这一年,刘禹锡才24岁,刚尝到人生的甜头,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后来他写《伤往赋》,开头就说“予授室九年而鳏”——“授室”是结婚,“鳏”是男人丧妻后的称呼。短短九个字,藏着多少无奈?九年的陪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在赋里写“室空无人,风雨自至”,家里空了,连风下雨都觉得冷清;写“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随”,最悲哀的不是生死相隔,是以后再没人跟在他身边,陪他走剩下的路了。
这份遗憾,成了刘禹锡心里的一道疤。后来他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每次看到春天的桃花、夜里的灯火,总会想起那个在江南小院里陪他读书的裴氏——那是他人生里最纯粹的甜,也是最猝不及防的痛。
续弦薛氏:贬谪路上的“暖光”,八年陪伴,又是一场离别
裴氏走后,刘禹锡单身了好多年。不是不想再找,是心里的空,一时半会儿填不上。直到后来,他认识了福州刺史薛謇的女儿薛氏,才算慢慢打开了心结。
薛氏跟裴氏不一样。裴氏是陪着他“奋斗期”,薛氏却赶上了他“低谷期”——那时候刘禹锡因为参与“永贞革新”失败,被贬到朗州(现在的湖南常德)做司马。朗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偏远、潮湿,到处是山,跟繁华的长安没法比。很多人听说他要去朗州,躲都来不及,薛氏不一样,她知道刘禹锡的处境,却还是愿意嫁给他,跟着他一起去贬地。
一个出身官宦家庭的小姐,本来可以在福州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要跟着丈夫去偏远地方受苦,这得多大的勇气?但薛氏没抱怨过一句。
到了朗州,她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住处:把漏雨的屋顶补好,在院子里种上蔬菜,还学着当地妇人的样子,织布、做饭。刘禹锡每天看着她忙前忙后,心里的苦闷都少了几分。
朗州的日子有多苦?夏天又热又潮,蚊子能把人咬得睡不着;冬天没有暖气,屋里比屋外还冷;刘禹锡是个被贬的官员,当地官员不怎么待见他,朋友也少,经常一个人对着江水发呆。这时候,薛氏就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他要是闷得慌,薛氏就拉着他去江边散步,指着远处的山说“你看那山多高,以后肯定能走出去”;他要是想写东西,薛氏就帮他磨墨、整理稿子,哪怕看不懂诗里的深意,也会说“写得真好,以后肯定有人懂”;有时候他生病了,薛氏衣不解带地照顾,熬药、擦汗,比自己生病还着急。
有一次,刘禹锡收到长安朋友的信,说以前的同事有的升官了,有的退休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跟薛氏念叨“我是不是这辈子就这样了?”薛氏没说大道理,就把刚煮好的粥端给他,说“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就算一辈子在这儿,也能把日子过好”。
就这么着,薛氏陪着刘禹锡在朗州过了八年。八年啊,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慢慢适应,他们在朗州的小屋里,过出了属于自己的小日子:春天去山上采野菜,夏天在江边钓鱼,秋天晒稻谷,冬天围着火炉聊天。刘禹锡后来写的《竹枝词》,里面有很多“江边的景”“民间的情”,其实都有薛氏的影子——是她让他在苦日子里,看到了生活的暖。
命运又跟他开了个玩笑。元和八年(813年),薛氏病倒了。不是什么急症,是常年在朗州的潮湿环境里操劳,积劳成疾。刘禹锡到处找医生,抓药,朗州的医疗条件太差,薛氏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垮下去。
弥留之际,薛氏拉着刘禹锡的手,说“我不后悔跟你来这儿,就是可惜,没等到你回长安……”话没说完,就没了气息。
这一次,刘禹锡没有像失去裴氏时那样崩溃大哭,而是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薛氏的脸,看了很久。也许是痛到极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后来《旧唐书·刘禹锡传》里记载,他为薛氏写了很多悼亡诗,可惜这些诗大多没流传下来。但我们能想象,那些诗里,一定有朗州的山、朗州的江,有他们一起度过的八年时光,有他没说出口的感谢和不舍。
薛氏走后,刘禹锡在朗州又待了一段时间。每天还是会去江边散步,但身边没了那个陪他说话的人;还是会在院子里种蔬菜,只是没人再跟他一起摘菜做饭。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明白:有些光,一旦熄灭,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一生怀念:把情与痛,写进诗里,藏进岁月里
两次失去妻子,对刘禹锡的打击有多大?我们从他的诗里能看出来。
他后来被贬到夔州,写“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表面是写民间女子的愁,其实藏着他自己的痛——他怕对亡妻的思念,也像“花红易衰”一样慢慢淡去;实际上,这份愁,却像“水流无限”,一辈子都没断过。
他晚年回到洛阳,写“寂寂花时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看到院子里的花,就想起以前陪他看花的裴氏、薛氏;写“等闲平地起波澜”,不只是说人心复杂,更是说他的人生,本来可以有两段安稳的感情,却偏偏都在最该圆满的时候,起了波澜。
有人说,刘禹锡这辈子太苦了,官没当好,亲人也没留住。但他也是幸运的——有裴氏陪他走过青春,有薛氏陪他熬过低谷,这两个女人,用她们的真心,给了他最温暖的时光。而他,也用自己的方式,把这份真心永远记了下来。
他没写过什么“海誓山盟”的情诗,却在《伤往赋》里写下“九年而鳏”,把对裴氏的怀念刻进文字;他没留下太多悼念薛氏的诗,却在后来的日子里,走到哪里都带着对她的牵挂——看到朗州的江,会想起她;吃到她做过的糖糕,会想起她;甚至听到民间的情歌,都会想起她曾经陪他一起听的样子。
晚年的刘禹锡,坐在洛阳的小院里,看着夕阳西下,手里拿着一本旧书,书里夹着一片当年裴氏种的桃花瓣,还有薛氏织的一小块布。他可能会想:如果裴氏还在,看到他中进士,会不会更开心?如果薛氏还在,看到他回长安,会不会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行”?
这些遗憾,成了他人生里的缺口,却也让他的诗更有温度。因为他写的不是“别人的感情”,是亲身经历的甜与痛;他说的不是“空洞的道理”,是岁月教会他的珍惜与怀念。
读刘禹锡的诗,除了看到他的硬气,还能看到他的柔软——那个24岁失去妻子的年轻人,那个在朗州失去陪伴的贬官,那个晚年坐在小院里怀念旧人的老人,其实从未走远。他把自己的情与痛,写进了诗里,藏进了岁月里,等着我们某天读起的时候,能轻轻说一句:“哦,原来你也有过这样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