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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霆要苏承帮忙的任务主要有两点……下达任务的时候, 当场就把苏承听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第一, 打杂。凡是苏霆想得到的、又无暇自己去办的事儿就通通交给弟弟去办了, 比如车辆安排、伴娘联系、酒席座次等。苏承知道这“打杂”一项是个苦差事, 于是一转头就把排座次的任务转包给妹妹苏颖了……人家不是有经验吗?本来苏颖怕二哥与陌生女孩相处会不自在、想把与伴娘联系的任务也揽下来的,可是这些日子她的孕早期反应还是比较大, 苏承心疼她的身子便没答应。
第二, 国庆期间, 苏霆要苏承陪着他和岑雅去香港做一次突击购物——前些日子苏霆公司里的事儿多、而岑雅又才操办了一个画展, 准夫妇两个都是忙得无暇去选购一些婚礼必要的用品,比如婚戒、首饰等。苏霆一心一意要为心爱的未婚妻从头到脚都添置全新的首饰, 明知假日内香港那边的游客肯定多得要命, 可是他们俩算来算去也只有国定假这几天才得点儿闲工夫……尽管岑雅对首饰什么的根本不看重, 说只要买一对朴素而又别致的婚戒就行了。苏承知道,大哥非要带上自己一起去一方面是为了要他帮着提提东西,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让他散散心……其实他更想留在北京呢!
于是,去香港前的这些日子里, 白天、苏承兢兢业业地为大哥操办婚事,晚上么……嘿嘿, 就是他自己的时间咯!
苏承早在来京之前就在网上与每回回来都必联系的那帮哥们儿知会了自己回家的消息。这些哥们儿一听他这回要在北京呆这么多日子, 立刻就高兴得炸了窝、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把约会的日子排满了大半个月, 还要组织一次国庆长假游、可是却不得不为他大哥的婚事让道。
这些日子里,苏承可把自己的嘴瘾给过足了。其实在上海生活的日子里, 苏承没少去东来顺或者兜蟀宫之类的馆子, 可是吃到嘴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儿, 到北京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少了家的味儿。只要不是在家吃晚饭,他总会和朋友们聚首,把自己最想吃的馆子基本上都吃了一遍,有一回还去了念中学那会儿最爱光顾的一家正宗老山西开的刀削面馆。
一班哥们儿之中有一个在后海开了间酒吧,于是乎,每次老友聚首的后半段节目几乎都是一窝蜂地去他那儿捧场。
这样的日子让苏承觉得很舒心、很快乐、很……没有负担。
某天早上才十点多,与苏承最要好的哥们儿梁冬就打电话来了,兴冲冲地告诉苏承:“诶,告诉你个好消息。”
苏承当时正与伴娘一起、在承办大哥与岑雅的婚礼的婚庆公司里挑喜糖呢,一听梁冬乐呵呵的口气、连忙捂着电话冲伴娘和接待员打了声招呼便出去接了。
梁冬是几个哥们儿里唯一知道苏承的特殊性向的家伙,苏承怕他嘴里的“好消息”会有什么特殊意义、再经由他这大喇叭一样的嗓门儿一吆喝就人尽皆知了。
“什么好消息?”出门之后,苏承才笑着问。
“吴健来北京了!”梁冬的兴奋劲儿随着这个名字的出口、仿佛又上了一层新台阶。
“吴健?”苏承愣了愣。
吴健是当年班里的一个插班生,初二才从上海转学而来。听说是因为他的父亲过世、母亲便带着他搬来北京定居的。好像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母亲那方面的家族企业势力很大、涉及面儿很广,不过大都在海外发展。后来念完了初三之后,根据当年的户籍相关规定、考生必须回户籍所在地才能参加高考,于是吴健就又匆匆离开了北京、回上海去了。再后来,听梁冬说他在上海念完了高中、以优异的成绩考回了北大、念的建筑系。不过,那时的苏承早已在美国留学了。日后虽然苏承时不时地会回国,但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个插班生。
而梁冬之所以会这么兴奋地传达这个消息是因为,当年在初中那会儿、他们三个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当初的苏承因为早年丧母,对同样失去亲人的吴健有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戚戚感、因此对他挺照顾的,连带的、梁冬便也与吴健成了好朋友。
“对,吴健!”梁冬大声道:“算起来,你跟他都有十来年没见过了吧?”
“嗯!”苏承却提不起梁冬这样的劲头……毕竟已过去了这么久了、而且他也不像梁冬那样与吴健一直保持着联系,见不见倒也没太大所谓,何况、见了面又该说什么呀?应该没什么共同语言了吧?
梁冬没听出苏承讪讪的情绪,依旧乐呵呵地道:“我叫上他晚上跟我们一起了,他听说你回来了,可乐坏了呢!”说着,他自己先在电话那头乐坏了,嘎嘎怪笑着道:“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承忽然很庆幸自己的英明了……从梁冬的笑声中他就听出点儿弦外之音的味道来了!
“上次他回来的时候我才搞清楚,”梁冬的音量倒没有苏承担心的那么大,反而还压低了些、道:“人跟你一样、是混非主流的圈子!”
每次听梁冬用这样隐晦却又很损的形容词的时候,苏承总会恼得满脑门黑线、怒道:“你TM再给我非主流一遍,看我不找个机会把你非主流咯!”
梁冬又是嘎嘎怪笑、也不恼……这样威胁他早已听得耳朵生茧了。大笑道:“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现如今这非主流的都快成主流了,大不了跟一回时髦呗!说实话,能把我家后花园的初次收割权交给你,我也放心!”
苏承脑门上已是阴云密布、气得鼻子都歪了。“梁冬,你当我是禽兽啊?!”
梁冬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还加了一句:“可是我家媳妇肯定有意见,我一没拉住的话、准得跟你拼了!”
“不跟你聊了,我有事忙着呢!”苏承决定还是别跟他瞎侃了……他的侃功早已随着多年的留洋而退化了不少、根本赶不上梁冬他们的功力了。每次回来,哥们儿甚至笑话他的北京话都说得不地道了!
“行行行,你忙去吧!反正我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那个……该准备啥你就准备着吧!保不准派上用场呢?”梁冬撂下这句,赶紧地把电话挂了……免得苏承会哇哇叫。
苏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瞅着手机直摇头,不过想到还藏在旅行包里的那支大“牙膏”,眉毛不禁挑了起来……方致新不是每次出门都带着装备的吗?还说要“不打无准备的仗”,那就……准备一回呗?
晚上见到吴健的时候,苏承意识到自己的主意是打错了……且先不论男大十八变这个说法有多正确了,光是见到吴健一米八六的个子、膀子上肌肉纠结的样儿,苏承就差点大跌眼镜。这还是当初在学校里的那根豆芽菜吗?这一眨眼……咳咳,眨了几下眼之后,豆芽菜整个成了根粗壮的高压电线杆了嘛!更主要的是,凭他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吴健这身形和气势准保也是个攻。于是,他不禁狠狠地剜了笑得没心没肺的梁冬一眼,心里直埋怨他的乱点鸳鸯谱!
今天的聚餐是到席人数最全的一次……暂且撇开新加入的吴健不算,光是前几天不是少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的那帮家伙今儿全到齐了。瞧瞧他们一个个和吴健熟络的样子,苏承忽然觉得自己反而有点像个局外人、后来者了,也很怀疑今天之所以人数这么齐的原因是不是大家都冲着吴健来的呢?
吴健见到苏承倒是很惊喜的样子,结结实实地熊抱了他一个、“好小子、好小子”的不停。
吃饭的时候,苏承从其他人与吴健的对话之中了解到吴健的不少近况。这家伙大学毕业后并没有像大家预料的那样留洋、而是直接回了上海、经营早在他还念大学的功夫就和他表哥两个合伙开的装修设计公司,现如今已经是办得有声有色的了。
梁冬见到苏承有点提不起劲儿的样子,就偷偷拿手肘捅了捅他、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苏承扯了扯嘴角,摇头示意没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觉得今天有点儿投入不进圈子的味道。也许……是觉得被吴健的出现挤兑得没了风头?不会啊!自己从来都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呀?也许……是连续几天的胡吃海喝之后没了新鲜劲儿?也不会吧!这才几天的功夫呀?
饭后,有两个哥们儿因为家里或别地儿还有事、先走了,剩下的七个全都照例移驾到了后海的酒吧。
苏承和吴健都没有座驾,所以只能挤在梁冬的1.6排量的斯柯达里面过去。吴健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还宽敞些,可坐在后排的苏承可给挤坏了、真恨不得能把两条长腿支到前排的仪表盘上才舒坦呢!
停车场的位置离开酒吧还很远,于是梁冬就在街口把他们两个放下了、自己去泊车。
苏承和吴健都双手插着裤兜、晃晃悠悠地逛过去,顺便等等后来的梁冬。
因为快近中秋和国庆了,整个后海几乎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插上了五星红旗,在迷乱的各色霓虹灯的掩映下、显得有点说不出的另类。街头上的那家大酒吧是某某音乐工厂的专设场子,从大敞着的门里飘出驻唱乐团声嘶力竭的歌声和观众们的叫嚣声。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是苏承还是注意到一路上吴健都拿隐含笑意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了?”他也笑笑地看着他。
“咝……”吴健的脸上现出一个迷惑的笑容来,琢磨了一会儿才道:“你比我印象里的样子还帅!”
苏承的一边眉毛很隐约地跳了一下、忍着没笑出来,“你也比我印象里的样子帅了不止七八倍了!”哎呀,嗓子有点冒烟。急忙补上了一句:“要不是你还是黑不溜秋的,我刚才还真不敢认你!”
吴健转头望着前方、呵呵低笑了起来。
苏承的眉毛皱了起来……这家伙的笑声很低沉,跟刻在他脑袋里的另一个笑声很像!“你这些年都在上海?”他及时制止了这样的笑声在耳边继续肆虐下去。
“嗯!”吴健朝身后指了指道:“梁冬跟我说你最近也在上海发展?”
“嗯!”苏承又皱眉……自己这算是在“发展”吗?他希望梁冬没有跟吴健提过他在上海具体是在干什么。他不想提工作、也不想因为提到工作而联想到让他还疲惫着的那些因素。
吴健看出了苏承的回避,很识趣地改了话题:“等你再去上海之后,我们两个可以时常见见,叙叙旧、吃个饭啊什么的。”
这话苏承听了挺高兴的,他在上海就是缺一个自己的交际圈儿。“好啊!”
吴健掏出了手机道:“号码。”
苏承报了自己的手机号,也掏出手机记下了他的。
身后传来梁冬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他便一手一个地拍了他们的肩头一把、埋怨道:“哎哟,你们怎么才走到这儿啊?”
“等你么不是?”苏承白了他一眼。
“咳,我认识地儿!”梁冬嘿嘿笑着、朝吴健递了个颇为得意的眼色。
苏承注意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曲款暗通,忽然很警惕地意识到梁冬这家伙指不定和吴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呢……头一次聚餐之后,梁冬看出了他的郁闷、直说要给他解闷。莫非……今天吴健的出现在偶然中有着某种必然的因素?
在酒吧里坐下之后,一桌人没有像前两日那样喝啤酒、而是叫了瓶伏特加过来喝。
苏承按住梁冬举着杯子的手提醒道:“你待会儿还开车呢!”
梁冬不以为意地一笑道:“跟我媳妇说好了,待会儿她来接我。”
吴健和苏承对视一笑,不再阻止梁冬。
大家你来我往地打了一轮酒之后,一瓶酒就已经见底了,于是又叫了一瓶上来。
“都慢点儿喝!”苏承起身按住又给大家倒酒的兄弟,“你们一个个儿都想被拘二十四小时还是怎么着啊?这两天抓得紧呢!”
“咳,没事儿!”倒酒的某人很豁达地甩手道:“大不了叫拖车把咱一溜都拖回去呗!难得吴健也在,你也在,高兴!”说完,欻欻欻、很利索地给所有人都倒上了。
苏承无语了……这个劝酒的戏码几乎天天都上演、可是他一次都没阻止成功过,当然,他也没使劲阻止、以免扫了大家的兴。他觉得和朋友们相聚的时候什么都好,就是喝酒这一条不太受他待见。他本人是早就被“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这条戒律教育得服服帖帖了、再加上被方致新那车祸恐惧症的家伙强化训练了这么久,现在他连开车打电话这个习惯都改了呢!
“诶,吴健,”梁冬隔着苏承朝吴健探头道:“你还是第一次来坚子这儿吧?”坚子就是此间酒吧的主人,现在正在小黑屋里头做音响调试,然后准备亲自登台为兄弟们献唱呢!
“嗯!”吴健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上次来的时候,他不是还没开张呢吗?”
“哦,对!”梁冬想了想、点点头,忽然很暧昧地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比你的那间可是差多了,嘿嘿。”
吴健的嘴角勾了勾,没吱声。
“你也开了间酒吧?”苏承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看吴健。
“嗯,在上海。”吴健的眉头有些微蹙、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是很乐意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才补了一句:“和我表哥一起开的。”
“哦。”苏承见他这样子便也不多问了。
吴健倒是接下去了,“我就告诉了冬子一个人,”他朝一脸贼溜溜表情的梁冬扬了扬下巴道:“不是怕别的什么,就是……我那儿特殊了点儿。”
梁冬在一边连连点头,满脸神秘兮兮、外加垂涎欲滴的德性。
“干什么呀你?”苏承没好气地推了他的脑袋一下,“口水都要淌下来了,至于嘛?!”
“嘿嘿。”梁冬不以为杵地一笑,还很夸张地擦了擦下巴、压低了声音道:“人那酒吧……你自己去了就知道了,准保你流连忘返!”
苏承挑起了眉毛、扭头看着吴健。
吴健很谦虚地笑了笑,“开着玩儿的。”
“阿玛尼?”苏承大胆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呃?”吴健愣了愣,“你知道?”
“那么有名怎么可能不知道?”苏承嘴上不以为然地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连续地“啪嚓、啪嚓”了好几下。老天爷呀,这算是……什么情况啊?!
“啊,你知道?!”梁冬的反应可比吴健激动多了,一把拽住苏承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你去过了?很有名吗?怎么早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可想再去呢!”
苏承被他这一连串带着埋怨味儿的问题给问得哭笑不得,“我就去过一次……呃,两次。没觉着……有腐化你的必要!”哎呀,喝水、喝水!他本来是想说“没觉着有多了不起”的,可是碍于阿玛尼的主人就在隔壁坐着、不好乱说,这才临时改了口。
吴健在一边嘿嘿直笑,拍拍苏承的肩膀道:“其实……你会知道、会去也不奇怪。”
嗯?苏承听出点别的味儿来了,扭头看着他。
“冬子跟我说了……”吴健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促狭的笑意,俯身凑到了苏承的耳边低语道:“你知不知道,初中那会儿我就挺暗恋你的,早知道……”他没说下去,而是退回了原位、“哼哼”一笑。
苏承傻眼了,不知道何故、脑子里忽然响起了“One night in Beijing”的曲调。
凌晨一点多,除了吴健之外,其他的哥儿们都喝高了……前后开了四瓶伏特加、还干掉了本该兑着喝的两大瓶橙汁外加一桶矿泉水。苏承照例一一为他们叫了拖车公司、媳妇或者女朋友过来把一班醉猫们给拉走了,最后只剩下了他自己和吴健还坐在原地。
“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吴健笑笑地问。
苏承瞪着他好半天,大拇指往上一挑道:“老子是上边的,你也是吧?”有什么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免得到时候觉得尴尬……他可不想像方致新那样来横的或者耍阴的!
“嗯……”吴健挠了挠头、望着天花板想了想,点点头道:“是!”
“那不就得了?”苏承很惋惜的样子摊了摊手,其实心里有点松口气的感觉……还是别惹麻烦的好,他还没从前一个麻烦里缓过来呢!
“不过……我偶尔也在下边。”吴健慢吞吞地说着、还拿大拇指往地下指了指。看到苏承颇为惊讶的表情,他噗哧一声乐了,凑近了些、低声道:“我上下都行……特别是对你!”
咣当!苏承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给猛击了一下,顿时晕晕乎乎起来。
“要不……”吴健勾着嘴角站了起来、拽着苏承的手臂把他也给拉了起来,这才接着道:“一人一次?”
哗啦啦……苏承心里的某堵墙塌了!一人一次?这主意……不错啊!“走吧,你那儿!”他可是在家住呢……这点意识他还是有的。
于是,两人勾肩搭背、一路歪歪扭扭的出了酒吧。
一路上,苏承都在用自己听了都觉得有点瘆人的嗓子唱着:“One night in Beijing ,我留下了许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