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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出师不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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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那声压得极低,却像炸雷一样瞬间把所有人的魂都吓飞了一半!

刚才还沉浸在发现血淤土雪花砂和黄肠题凑的兴奋与紧张中,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连骨头缝都凉透了!

“操!”

洞底下的斌子惊骂一声,撬棍刮擦木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柴反应最快,像只受惊的老狸猫,噌地就从洞里窜了上来,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老头。

他脸色铁青,耳朵贴地,只听了半秒就低吼:

“没错!是摩托!东北边来的,不止一辆!快!”

黄爷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骇人的厉色,但瞬间又压了下去,声音嘶哑却异常果断:

“填洞!撤!”

没有一丝犹豫!

这就是老江湖的反应!

斌子也连滚带爬地从洞里出来,满头满脸都是黑泥和汗水。

我们几个疯了一样,抓起刚才挖出来的泥土,拼命往洞里回填。

也顾不上什么轻拿轻放了,用脚踹,用铲子推,只求最快速度把那个要命的洞口堵上。

老范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和油布。

泥鳅从望风石上滑下来,几乎是扑到我们藏车的地方,飞快地扯掉吉普车上的伪装枯草。

“来不及全填实了!”老柴一边疯狂填土,一边急促地说,“浮土盖住就行!赶紧走!”

摩托车的引擎声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听出那种特有的、突突突的轰鸣,在寂静的荒野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瘆人。

听动静,绝对不止一两辆!

我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铁锹,只知道机械地往里铲土。

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被冷风一吹,冰得直哆嗦。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要被抓住了!要吃枪子儿了!

“快!上车!”

黄爷低吼一声。

洞口被我们胡乱用浮土和枯草掩盖了一下,虽然仔细看肯定能发现,但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抓起工具包,玩命地奔向藏车的地方。

泥鳅已经发动了一辆吉普,引擎低吼着。

老柴跳上另一辆车的驾驶位,黄爷迅速拉开副驾门。

斌子、我、老范手忙脚乱地往后座爬。

就在这时,几道雪亮的光柱已经从东北边的土梁子后面扫了过来!

摩托车队出现了!

“走!”

黄爷一声令下!

两辆吉普车像受惊的野马,猛地窜了出去,碾过乱石和枯草,疯狂颠簸着冲向与我们来时相反的西南方向。

后面立刻传来了吆喝声和更加急促的摩托车引擎声。

灯光紧紧咬在后面。

“妈的!是雷子!还是民兵?”

斌子喘着粗气,从后窗往外看,脸色惨白。

“别管是啥!被追上就完蛋了!”

老范抱着他的宝贝工具包,声音发颤。

老柴把吉普车开得几乎飞起来,在这根本算不上路的野地里左冲右突,利用地形规避着后面的灯光。

泥鳅的车紧紧跟在后面。

冷风像刀子一样从车窗缝隙灌进来,刮得人脸生疼。

我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撞破胸腔。

每一次车轮碾过大一点的石头,车身剧烈跳跃,都感觉像是要散架。

后面的摩托车灯光像鬼眼一样死死咬着,而且越来越近!

摩托车的灵活性在这种地方比吉普车要强的多!

“甩不掉!”

泥鳅从前面车里打来灯语信号。

黄爷脸色阴沉得可怕,猛地对老柴说:

“往河滩方向引!走Z字!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老柴会意,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冲向一片更加崎岖、布满了鹅卵石的干涸河滩。

吉普车在大小不一的石头上疯狂弹跳,颠得我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差点吐出来。

后面的摩托车果然受到了影响,速度慢了下来,灯光乱晃,显然在这种路况下也不敢开太快。

趁着这点空隙,两辆吉普车玩命狂奔,终于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虽然树木稀疏,但好歹是个掩护。

“进林子!”

黄爷下令。

车子一头扎进树林,树枝刮擦着车身,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们在树林里七拐八绕,后面的灯光和引擎声似乎被茂密的树木阻挡,变得断断续续,渐渐远了。

但没人敢放松。

老柴和泥鳅凭着感觉和微弱的星光,继续在黑暗中穿行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后面的任何动静,才慢慢降低了车速。

最后,两辆车在一片完全陌生的、黑漆漆的山坳里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

死一样的寂静瞬间包裹了我们,只剩下几个人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

没人说话。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虚脱感攫住了每一个人。

我瘫在后座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手脚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嘴里全是土腥味和恐惧的味道。

过了好半天,斌子才哑着嗓子骂了一句:

“操他妈的!哪来的摩托?差点就折了!”

“可能是巡夜的民兵,也可能是闻到味儿的同行。”泥鳅的声音也发干,他下车检查车身,“车漆刮花了,还好没爆胎。”

黄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里的核桃又开始慢慢转动:

“地方暴露了,这锅,暂时不能动了。”

老柴点起了旱烟,猛吸了两口,烟雾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可惜了......那血淤土雪花砂,底下绝对是大肉粽。”

老范瘫坐在座位上,抱着他的包,喃喃道:

“万幸,万幸......人没事就好,东西没了还能再找......”

我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和......莫名的失落。

那么大一个墓,眼看着就要摸到边了,却功亏一篑。

那种与巨大财富和秘密擦肩而过的感觉,挠心挠肺。

我们在山坳里躲了将近一个时辰,确认彻底安全后,才敢重新发动车子,绕了极大的一个圈子,在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北京城的那座四合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石榴树的枯枝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萧索。

听到动静,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黄三娘披着衣服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倦意和担忧。

豆豆也揉着眼睛跟在她身后。

看到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黄三娘的脸色白了白,却没多问,只是侧身让我们进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是成功之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回到熟悉的院子,我才真正感觉到一丝虚脱般的安心,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斌子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骂骂咧咧地脱掉沾满泥浆的鞋子。

泥鳅和老柴默默地把工具搬回西厢房。

老范抱着他的包,直接钻回了给他准备的客房。

黄爷站在院子当间,看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对我们说:

“都累了,先去歇着。今天不出门,风声紧,都警醒着点。”

我回到那间冰冷的柴房,也顾不上脏了,直接把自己扔在硬板床上,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恐惧、紧张、疲惫、还有那点不甘心,交织在一起,让我眼皮沉重,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那漆黑的洞口,那血淤土的味道,那越来越近的摩托车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

黄三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

“喝了,驱驱寒,压压惊。”她把碗放在床边的小凳上,看着我,“没事吧?”

我挣扎着坐起来,摇摇头,接过碗。

姜汤很辣,带着红糖的甜味,滚烫地滑进胃里,带来一丝暖意。

“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我声音沙哑,带着后怕。

“干这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黄三娘在我床边坐下,叹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她看着我喝汤,忽然伸出手,把我粘在额头的一缕湿发拨开。

她的手指有点凉,动作却很轻。

“吓坏了吧?”她问。

声音里没了平时的戏谑,多了点别的东西。

我点点头,没敢看她,只觉得再苦再累也值了。

“第一次都这样。”

她像是自言自语,“见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咯噔。

“三娘......你们以前......经常这样吗?”

“哼。”

她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

“这还算好的。至少没真刀真枪干起来。早年的时候,碰上黑吃黑,或者被雷子围了,那才是真要命。”

她没再多说,看我喝完姜汤,拿起空碗:

“睡会儿吧,今天没啥事。”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铜钱,揣好了吗?”

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枚五帝钱还在,冰凉地贴着我还在狂跳的心口。

“揣好了,谢谢三娘。”

“嗯。”

她没再说什么,撩开门帘出去了。

我重新躺下,握着那枚铜钱,心里乱糟糟的。

三娘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

“习惯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行当,光鲜刺激的背后,真的是刀头舔血,九死一生。

那天,四合院格外安静。

大家都待在屋里没出去,像是在舔舐伤口,也像是在躲避风头。

斌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了点东西,又开始骂骂咧咧,心疼那个没到手的大墓。

泥鳅检查完车辆和工具,就开始摆弄他那台破收音机,试图收听有没有什么风声。

老范一直窝在房里没出来。

老柴则蹲在院里,默默打磨着他的工具,一言不发。

黄爷一整天都待在正屋,没露面。

我无所事事,心里那点后怕慢慢褪去后,剩下的全是那大墓的诱惑。

血淤土,雪花砂,黄肠题凑......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那声没听真切的叹息,到底是什么?

晚上,黄爷把我们又叫到屋里。

“那地方废了。”

他第一句话就定了性。

“近期不能再碰。等等风头再说。”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话,我心里还是涌起巨大的失望。

“不过。”

黄爷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们。

“这次也算亮了亮相,霍娃子表现还行,没拉稀摆带(拖后腿)。”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表扬,有点不知所措。

“老柴,老范,这次辛苦二位了。虽然没出水,但定钱照付。”

黄爷拿出一个小布包,推给老柴和老范。

老柴默默收了,老范推辞了一下,也收下了。

“接下来一阵子,消停点。”黄爷继续说,“泥鳅,多去潘家园和茶馆转转,听听风声,也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斌子,带着霍娃子,把家伙事都好好保养一遍。三娘,准备过冬的衣食。”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白天的惊险从未发生过。

等老柴和老范各自回屋后,黄爷单独把我和斌子留下。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霍娃子,今天这阵仗,见识了?”

我点点头,心有余悸。

“怕不怕?”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怕就对了。”

黄爷声音低沉,“不怕死的,死得最快。这行当,不是光有胆子就够。今天我们能全身而退,靠的是老柴的经验,泥鳅的耳朵,大家的反应。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接着说:“经了这事,你也算见过血了(有经验了)。以后,跟着好好学,眼里有活,心里有数。咱们这碗饭,不好端,但端稳了,也够你吃一辈子。”

我从黄爷屋里出来,心里沉甸甸的。

他的话,没有安慰,却比任何安慰都让我觉得踏实。

这是一种认可,一种把我真正纳入这个危险行当的认可。

回到柴房,我看着角落里那些沾着泥的工具,第一次觉得,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能保命、也能要命的伙伴。

北京的冬天,真的来了。

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但我知道,这个四合院里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下一次“支锅”,不知何时又会到来。

而下一次,我可能就不再只是个递家伙、清土的下苦力了。

我得活着,我得学,我得在这刀锋上,走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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