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404室（1 / 1）

跃入裂缝的感觉，并非穿透，而是……撕裂。

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甚至每一个念头，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强行扯开。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纯粹的、无法形容的感官过载和存在性的剧痛。那本自动翻开的《须知》和其上冰冷的【最终规则：禁止离开】如同最后的烙印，烫在他的意识深处。

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然后，是坠落。

重重地、结实地砸落在某种坚硬粗糙的表面上。

疼痛将他几乎涣散的意识猛地拉回现实。

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空气冰冷干燥，充满了浓重的灰尘味，但……没有消毒水的气息。

他睁开眼。

视野先是模糊一片，色彩扭曲的噪点像爆炸后的余烬，缓缓散去。手背上的烙印灼痛异常，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发现自己趴在一片粗糙的水泥地上。四周光线昏暗，但并非绝对的黑暗。一种熟悉的、惨白的光源从上方照射下来。

他挣扎着抬起头。

心脏瞬间骤停。

他正趴在一条走廊里。

米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但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墙壁雪白，但有些地方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灰底。头顶的吊灯散发着柔和却毫无暖意的光线。

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了，但那股冰冷的、空荡荡的陈旧感更加浓烈。

这条走廊……他认识。

这是404公寓的走廊。

他猛地回头。

身后是一扇深色的房门。门牌号是：404。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前，颤抖着手拧动门把手。

门，开了。

里面是他熟悉的客厅布局。沙发、茶几、电视、落地窗……一切都还在原地。

但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家具像是几十年无人动过，表面覆盖着均匀的灰絮。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和腐朽的气息。落地窗外，不再是城市的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停滞的、灰蒙蒙的虚无。

他冲进卧室，冲进卫生间。

同样。一切物品都在原处，但都覆盖着厚厚的积灰，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无数个世纪。水龙头拧不开，电器毫无反应。

这不是他的404房间。

这是一个……标本。一个被废弃、被遗忘的复制品。

他疯狂地跑出房间，冲向楼梯口。厚厚的地毯吸音效果依旧，但他的脚步声却带起一片尘埃。

101房门紧闭着，深褐色的门板上灰尘堆积。203的房门同样如此。他试着敲打，呼喊，没有任何回应。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他沿着楼梯向下跑。

二楼，一楼……门厅。

门厅的布局依旧，但那扇沉重的防盗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完整的、冰冷的墙壁。墙壁是粗糙的水泥材质，仿佛这栋楼从一开始就被彻底封死在了内部。

那个指向格林威治时间的挂钟还在墙上，但它的指针……消失了。钟面空空如也。

绝望像冰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没有逃脱。

他跳入了裂缝，但裂缝并未通向外界，而是通向了一个……更深层的陷阱。

一个被废弃的、停滞的、绝对孤寂的404公寓镜像。

这里没有“管理员”，没有邻居，没有规则，因为这里什么都不需要了。这里就是最终的“清理”结果，是消化完成后残存的、空洞的壳。

他被困在了一个永恒的、没有任何变量和出口的闭环里。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四楼，走回那个布满灰尘的404房间。

在客厅的茶几上，积灰之下，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他颤抖着吹开灰尘。

下面是一本笔记本。不是印刷的《入住须知》，而是一个普通的、皮革封面的旧笔记本。

他翻开它。

扉页上，用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的笔迹写着一句话：

“它们用规则编织牢笼，用时间磨灭意识，最终，将你放入这永恒的静滞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一个不再需要维护的、完美的标本。欢迎来到真正的404室。——前任404住户”

笔记本后面的页面上，是密密麻麻的、不同笔迹写下的文字。有些工整，有些潦草，有些充满了绝望的涂鸦。

这是一个记录。是所有最终“通关”失败、被送入这个静滞空间的404住户留下的最后留言。

他们来自不同的时代，有着不同的经历，但最终都走到了这一步，看到了这最终的“真相”。

公寓不需要毁灭他们。它只需要将他们“完美”地消化、改造，然后放入这个永恒的收藏室，成为它内部结构的一部分，一个证明其消化能力的……战利品。

林辰瘫倒在布满灰尘的沙发上，看着窗外那一片无尽的灰蒙。

没有声音，没有变化，没有时间。

只有永恒的、死寂的、完美的……平静。

他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块暗红色的烙印。刺痛感正在慢慢消失，仿佛正在融入这片绝对的静滞。

视野边缘那些扭曲的噪点，也彻底平息了，不再闪烁。

他……平静了。

【最终规则：禁止离开。】

原来，这条规则从未被违反。

因为所谓的“离开”，从来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