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 快意斗酒（1 / 1）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话说的非常正确，我一掏出现钱，那掌柜的行动利马麻溜了不止一个档次。喊了伙计招呼我们进了楼上雅座，又亲自跑去给我们上酒，菜肴皆是第一时间上齐，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到也还算是整齐。但是这个酒的问题，可就有点难办了。
一家客栈连带掌柜总共五个人，每个人搬了两坛排队放在桌边，坛挨着坛，简直能把人埋起来。
我看着一地的酒坛太阳穴直跳，那拼酒的汉子却满面红光，拿起一坛便拍开了封泥要往盏中倒。
我连忙的拦住他，见他一扬眉，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怕了？”
“不对。”我压下他手中的酒坛，凑近轻闻了闻，摇头道：“你这酒不正，兑了不少水吧。”
掌柜的脸色一白，急忙说道：“这位公子，你可是看见了的，那位爷才把封泥打开，怎会不正？你可莫要砸我这小店的招牌。”
我拿着酒坛晃了晃，说道：“大家都是开酒馆的，怎么做生意我清楚，也没有刁难你的意思。你这酒确是泸州产的没错，年份虽没有百年那么夸张，五年十年总还是有的。这种酒如要勾兑，三四分水足矣，你一下添进了七分，酒虽还有香，却已无酒劲了。一般人尝不出来，喝多少无所谓，我们今日确是来比试酒量的，要你这白水有何用？”
掌柜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半天，说道：“您是行家，我这小店的伎俩瞒不住您，可您也该知道，我这等山野小店，做不起那好酒的买卖。直接从厂子里出来的酒，那可是贡品档次，我哪有那钱进那么多啊。”
“别那么多废话，有还是没有？一句话！”那汉子凑在坛边研究了半天，瞧那脸色，应是有些恼火。
掌柜被他吼的哆嗦了一下，往门口退了退，我跟着和声说道：“尽管拿来吧，泸州的老曲，价钱不过是十钱一两，付你三十钱，总该够了吧。”
“行！我这就去给你们拿！”掌柜一听我报价，答应干脆得如同斩西瓜，前言说完，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了几个伙计吭吭哧哧的往外挪那十坛子白水。
汉子不耐烦的喝了一口茶，闷闷不乐道：“我说这些年喝酒怎么越喝越没劲，搞了半天全都是白水，真是扫兴。”
我摇头道：“也不尽然。各地酒家总是有地道的真品，只不过那些酒价钱实在太贵，酒坊又精工细作难以快速续货，老是断货，酒店的牌子不就得砸了。再说了，酒劲太足，喝两杯便已足够，贵了没人喝，便宜了又收不回成本，你又让他们上哪赚钱去？”
那汉子冷哼道：“生意人就是爱斤斤计较，咱们江湖上，可不兴那一套。”
“江湖，毕竟只是少数人，人要生存，就得想办法赚钱。我们做生意的，在你们看来确实婆婆妈妈斤斤计较，可若非如此，又哪来的钱让你们这些大侠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我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听他反问道：“你们这些奸商，卖些假酒坑害老百姓，居然还能振振有词？”
“哎？这话可说太严重了。我们一没杀人放火，二没伤天害理，我们不过是按我们的规矩赚钱，有人喜欢喝烈酒，有人喜欢喝温酒，而这温酒都是烈酒兑出来的，按照客人的喜好上酒，何过之有？喝酒，不光要有肚量，还要会品。就算我们拿白水当酒糊弄了你，难道你自己就品不出来？”我抄着手直视于他，见他脸色越发红润，似是有些尴尬。
等了半天让他发言，他也没憋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是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再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说道：“论这歪理邪说，我讲不过你。嘴皮子上的功夫那是娘们的事，你就算说得过我，又有什么本事？别再废话了，有本事就像个男人样，堂堂正正的跟我比试。”
“我什么时候没有堂堂正正了？”看到掌柜已经提了两坛酒过来，我站起身说道：“就让掌柜作证，你我一人一坛，看谁先倒下。”
“我从小就在酒缸里泡大，还会输给你？”他冷哼一声，抢过掌柜手中的一坛酒开封便往就着坛子往嘴里灌。
那掌柜吓了一跳，说道：“大爷，您慢点，这酒可是烈得很，喝猛了伤身！”
“不必管他，你只用帮我们做个见证就行了。”我接过掌柜手里的另一坛，开封之后闻了闻，确定一滴水都没有掺，浓烈程度足可比过那三碗不过岗。抬头看看还在一鼓作气往喉咙里倒的那人，深吸了口气，我从怀里摸出一瓶解酒养胃的药丸吞了下去，倒酒入盏开始一碗一碗的喝了起来。
没掺水的酒确实不能猛灌，一家伙呛下去虽然够火辣够带劲，那五脏六腑燃烧带来的痛快之后，只有头晕胃痛的不适。我在酒场混了这么多年，深知喝酒快慢之道，一边喝，一边夹点菜，不紧不慢的看他一鼓作气的灌了半坛子，笑嘻嘻的问他道：“怎样？这味道，可比你以前喝过的那些白水强多了吧。”
他喘了口气，涨红了脸说道：“你当老子真没喝过酒？这一坛还不够我塞牙缝，像你那种老娘们绣花一样的喝法，输定了！”
我没说话，只是笑笑，端起酒盏继续慢条斯理的往嘴里灌，他却一抹额上的汗珠，把领子一扯，一脚踏上了凳子，举起酒坛继续仰头猛灌。
看他这架势，一坛还真不够，我回头向那已经目瞪口呆的掌柜问道：“还有没有？再上来两坛。”
掌柜像是失了魂，两眼发直的盯着那人，喃喃道：“有……有……”
“有就去拿！你这天天人来人往的喝酒，没见过吗？”我对这掌柜见了鬼一样的表现十分不解。
那掌柜啧啧叹道：“江湖上的粗人，不都是拿那掺了水的打发吗？这没掺水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了不得啊。”他满怀敬意的又看了那人一眼，这才退了出去继续找酒。我看看自己还剩下的半坛子，摸摸肚子，干脆也袖子一抹，学着那人的样站了起来，喝半碗倒半碗式的加快了动作。
一坛酒灌完，只比他慢了些许，胃有些涨，热血有些上头，不过还算能保持下清醒。再观那人，见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估计比我好不到哪去。想说些话，舌头却有些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如此大眼瞪小眼的撑在桌上呼哧呼哧的相互看着，我不肯示弱，他更没有认输。等到酒坛再次呈上，我干脆也不端碗了，直接举起坛子往脑袋上扣。
酒香，沁入大脑。酒意，涌上心头。
如此肆无忌惮的喝酒，好像还是第一次。以前要么担心喝多了被人暗算，要么担心喝多了耽误生意，一直的压制，一直的费心思去劝别人喝，一直的琢磨怎么样才能不喝醉。而今天，我居然为跟个莫名其妙的人斗酒而什么都不管了。
浓烈的酒，灌了一肚子，更洒了一身。酒坛空了，鼻翼之间还是浓烈的酒香。
“还有没有！再上！”舌头总算没有再打结，说出的话却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
对面的人也哈哈的大笑，三两下脱了上衣，拍着桌子大声喊道：“痛快啊！实在是痛快！”
我撑在桌上，指着他问道：“你不是说我娘娘腔吗？跟娘娘腔喝酒能这么痛快吗？”
他哈哈笑道：“你不是娘娘腔，你是真爷们！我看得起你！我要跟你拜把子！”
“你少来这套！”我打开他把着我肩膀的手，说道：“我管你看不看得起我，赶紧告诉我那慕容影到底是谁！”
“胜负未分！我就不告诉你！”他得意一笑，举起空坛子又往脑袋上扣，摇了半天发现没酒，扭头问掌柜道：“怎么还不去拿酒？”
“这……两位大爷，我这店里就这四坛原装泸州大曲，都已经进了你们肚子了，现在再让我上哪弄去？我看你们也喝的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可就不好看了！”掌柜的五官挤到了一起，模糊的看起来，有些像包子。
我抓着他的胳膊在怀里摸出了一叠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你怕我付不起钱？没有也得给我变出来！”
掌柜的表情看不大清楚，只听他很快活的说道：“那二位先歇歇，我这就去给你们想办法！”
话一说完，人就跑了，前脚出去，后脚又进来一人，扑过来扶着我就开始大惊小怪的叫唤：“哎呀，少爷，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没醉！”推开他，我甩甩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说道：“你若是还要比，我也跟你拼上了。最后一坛，定输赢！”
“瞧你那东倒西歪的德行！撑不了就认个输，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便是。”他摸着肚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趴在桌上有些懒散。
我把江琴推了出去，命令道：“去把车上那坛女儿红拿来！”
“少爷，你还要喝啊！那一坛酒可是好几十坛的分量啊！”江琴惊呼出声，我一挥手，大义凛然道：“叫你去拿就去拿，啰嗦什么！赶紧去！”
江琴无奈，只得出去拿酒，过不多时回来，怀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黑坛子。
打开了坛子，浓郁的香气将满屋酒气尽皆覆盖，甘甜之中带着醉意，光闻一闻，就能沉醉于其中无法自拔。
“倒酒！”我拍拍额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看着江琴小心的将那琥珀般的美酒倒进两只酒盏。
对面的汉子端起碗，就坐在凳子上呵呵笑道：“你说你家是开酒馆的，定然是个大酒馆吧。这酒还真香，比我喝过的所有酒都香，不错不错。你有福气！”说完，仰着脖子将那一碗百年珍藏倒进了肚内。
我端起碗，手有些抖，使劲闭了闭眼睛，一咬牙，硬是将那一碗火焰吞进了肚。酒我到不怕，难受得是附带在里面的水，涨在肚里着实痛苦，火烧火燎一般蒸腾在心，令整个人浑身发虚。
勉强着继续保持站立，我们又是一人一碗灌了下去，肚里实在涨得痛苦，却又不肯表现出来。一坛酒平分完毕，我已经晕的找不到方向了，只是依稀的记得跟着他一起跑去茅厕解放不堪重负的肠胃，再后来，就实在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