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七 家族产业(1 / 1)
星儿离开已有半个月,院里的桃花已开始悄悄的打苞,池中红鲤尾尾游弋,偶于水面点出一点涟漪,逐渐扩大,荡漾不断,在这冰封之中增添了些许活泼的生气。新春既来,无论是树是花,还是鸟是鱼,无一不气象新开,生机勃勃,唯独家中的人各个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就连说话都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更无人敢再提小姐夫人这几个人。
云岚什么时候成了江家的忌讳,我并不知道。伤好之后曾问过江廉那日我昏迷之后大人小孩的详细情况,管家大叔只是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告诉我:“老爷当真待你比亲儿子还亲,少爷,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老爷啊。”
也许不用继续追问,也能猜出后来的事。夫妻二人,一个要杀我,一个要保我,激烈的争吵终于撕裂了几天下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我的命终于是保住了,代价就是将他的亲生骨肉拱手相让。不得不说,云岚这一步走得太绝,也不得不说,江熠的坚持实在太傻。我不过是个捡来的孩子,有什么资格能害得他妻离子散?早该知道自己是个不详之人,凡跟我有牵扯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明白,我的轮回怎会牵连到旁人?这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小桥,流水,落叶,清风。曾经属于星儿的小院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唯独却少了那个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声。她的琴还摆在二楼窗边,琴边是我给她抄的谱。窗上贴满了过年时一起剪的窗花,床头边还有夹满蝴蝶的小本子。
我坐在她的屋里发呆,想要为这一家人做些什么,想要让星儿再回到江熠的身边。可如今的我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除了脑袋有时候能挤出两个馊主意,又还能有什么用?事实已经定下,就算我现在离开,也不过是徒增江熠的烦恼。或许,唯一能做的,就如江廉告诉我的那样,用心的尽自己儿子的本分,等到有机会,再做其他的打算。但这一等,又该要等到什么时候?
移目望向窗边,那里吊着一串用贝壳穿成的风铃,随风轻轻摇摆,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那东西似乎还是她五岁那年,我拿江熠带回来的海贝跟她一起做的,想起她那时对着双眼鼓着小嘴认真穿贝壳的模样,不觉微微一笑,起身将那一串做工粗糙的风铃取了下来。
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妹妹啊,去了移花宫,能与那里的怪物相处好吗?她从小就依赖人,已经成了习惯,忽然从一个富家小姐变成了武林至尊的接班人,练武要吃的苦她能挺下来吗?
手指无意识的在琴弦上拨弄,我已经可以预想到星儿被云岚管教时委屈害怕却又不敢哭的凄楚模样,心里虽然不忍,却也只有无奈。楼下人影晃过,江熠迈进院来,抬头看了看,即便进屋。上了楼,一同站在窗前,看着那把檀木的七弦琴,叹道:“又在想你妹妹?”
我收好了那串风铃,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跟云岚闹这么僵,先把我送走,再慢慢稳住她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顿了顿,在琴边坐下,说道:“我太了解云岚了,她天生要强,怎样都不会认输。星儿因为她摔坏了身子,她必定会将账算在你头上。倘若我有半分妥协,她必定会步步相逼,直到让人走投无路。将星儿交给她,我只会想念一生。可将你交给她,我会后悔一辈子。”
“爹……”我抬头看他,见他眼中溢满慈爱的温暖,满腹话语竟一下忘了如何出口。他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脑袋,说道:“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吗?我曾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指头。保护你,本是我的责任,你不必介怀。至于星儿,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
“爹,对不起。”我低下头,不愿再看到他眼里满满的慈爱,那不应是我独享的感情,我承受不起。
江熠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紧紧抱了抱,又松开,抓着我的肩膀说道:“枫儿,你跟着我已有五年了,为何却总是不肯放下你的过去,真正的接受我?你能将星儿视作你的亲妹妹,怎的就不能将我视作你的亲爹?父亲保护孩子,天经地义,你又为何要说对不起这种见外的话?你这小脑袋瓜里,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我沉默,觉得直接告诉他对我太好是种负担有点自己找抽。他见我不答话,到也不追问,直接站起身来,说道:“行了,看你这两天天天往星儿这跑,估计是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回去准备准备,过些天咱们就启程了。”
“去哪?”我奇怪,抬头发问。他揉揉我的脑袋,说道:“不是说等你伤好了就随我去学生意吗?江家的生意天南海北遍布中原,你想去哪就去哪。”
我想去哪就去哪?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上班,到像是旅游?思索了片刻,我回答道:“不如,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吧。要不,我先去哪个铺子里当两天学徒?”
他拉了我缓缓走下楼去,笑道:“我让你学的是生意,不是手艺。当学徒能有什么用?既想从头开始,那就先去钱庄里管管账吧。”
“啥!?”天呐,老爹,你这个从基本开始也太夸张了吧,那可是银行哎,一个小数点弄错都是成千上万,要出大事故的,别耍我了成不?
“怎么?你不敢?”他斜眼看我,一脸大惊小怪。我定了定神,说道:“我才十二岁……”他点头道:“我知道。十二岁够大了,已可以成人了。”
“……”忘记了,古代人早熟,十五岁娶媳妇都正常,十二岁确实够老了。无言反驳,只能含恨同意,回去查看下还有些不灵便的胳膊,开始整理有关银行的回忆。这个钱庄跟银行应该是不一样的吧,混了百年从没进过钱庄,其流程也都是在书上看过那么一两个字,完全不了解中国古代的记账方式,这要去了还真得从头开始学,麻烦啊。早知道我就不把自己封这么绝了,算账……我恨算账。
江家本以盐业起家,赚到钱后即开始从事金融业,敛够了资金,才开始进军制造销售一条龙行业,造纸,丝绸,珍珠,金矿,什么利润大就做什么,发展到现在,整个杭州的制造业基本已全部被垄断,其连锁的酒楼客栈更是遍布全国。恒丰号作为江家的资本集中地,更是一个信用的标志,传说无论何种情况,只要挂了恒丰的招牌,就永远不会有兑换不出钱的情况。
一路上听着江熠给我讲述江家的产业发展历史,只感觉头疼。这么庞大的家业,要照顾过来得费多大的功夫?看江熠的架势,不把我培养成商场上的独孤求败不会罢休,而要将这份家业完好无缺的交给他那唯一的两个女儿,不找个可信的人好好帮忙管着也是不行。谁知道云岚什么时候回心转意,星儿月儿什么时候当家作主,作为表面上江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不能像前世那样作弊,唯有拿出高考冲刺时的劲头去努力的学了。
恒丰号的总部规模十分宏大,从做到右占据了将近一条街,一楼业务大厅,二楼办公场所,后院戒备森严,应该就是金库的所在了。江熠带着我直接上了二楼,恒丰号的大掌柜慕容明立马迎了出来,看到我之后愣了愣,问道:“江兄,怎的今日如此有空,把小少爷也带出来了。他不是病了吗?”
江熠摸摸我的脑袋,笑道:“又不是豆腐做的,哪用得着养那么久。”说完,转向我道:“以后,明叔就是你老板了,他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做得不好,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我哦了一声,对着慕容明就是一个鞠躬,恭敬道:“老板。”
慕容明连忙扶住我,笑道:“江兄,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老板这个身份我可是担当不起,况且少爷还这么小,这钱庄的活怎么做得来?”
江熠道:“你我接掌生意时,也比他大不了几岁。而且江家势大事杂,要摸清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点入门总是稳妥一些。”
慕容明神色微微一变,又看了看我,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终没说出来,只是一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在这干吧。”说完,手一摆,拉着江熠的胳膊说道:“对了,开封有笔单子,你最好过来看看。”
他把江熠拉进了屋去,我甚是自觉的请示道:“爹,你们要忙的话先聊,我出去转转。”
江熠也没有阻拦,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将大门虚掩了起来。我在门口站站,觉得无趣,便直接下楼坐在了大厅里。这个厅不知道是具体承办什么业务的,来来往往全都是锦衣华服的大肚商人,大把的金银存进去,又大把的取出来,看了一会,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钱庄一天似乎也积攒不了多少金子银子,出去进来都是流水账,似乎连利息都赚不到多少吧。
琢磨了一阵,江熠和慕容明一边交谈一边步下楼来,我迎了上去,却听江熠说道:“枫儿就先交给你了,开封那边,我明日就去看看吧。”
“爹,你又要出门?”我常识性的表示关切,江熠微笑着答道:“那边有笔生意要谈,我去几日就回来,你在家要听明叔的话,知道吗?”
“是。”我干脆的回答,他满意的点头,然后向慕容明招呼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江兄尽管放心。”慕容明昂首挺胸得保证,还象征性的搂住了我肩膀。江熠见此势头很是放心,咧着嘴就上了车,连头都不带回一个。我和慕容明就这么勾肩搭背的目送他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当中。然后就听旁边的慕容明说道:“少爷,我先带你到处看一下,然后咱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我不知道这个上班该从哪一步开始,只能白痴一样的跟在慕容明身后走一步问一步。
“哦,很简单。今年刚开年,事务不算很多,没什么可看的。去年的账册要在入库前审理一遍,需要点时间。咱们就从这开始吧。”说着,他已经带我来到二楼最角落的房间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我立即被里面堆成山的账册吓得差点没趴下。
神啊,这要一本一本的都查完不得出人命,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