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局(1 / 1)
张明德无缘无故蹦出来,彻底打破了我的如意算盘。紧张地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心跳的好快哦!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怀孕被自己丈夫知道了会这么紧张。
胤禩的手搭上了我的肩,带了力道缓缓揉捏着,却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被他揉的腿脚发软,我偏垂着头要侧过身子躲开,他手指一弯扣紧了不肯松开。
一双手从我肩头滑落,慢慢摸到了腰上,途径我的胸侧,那种热度让我忍不住颤抖。他低着头,盯着我的腹部瞧着,一句话也不说。
在我开口之前便被他横抱了起来。没有转圈圈,也没有花瓣飘舞,只有他一张凉凉的脸。他的唇抿的厉害,微微颤着,突然就没了血色。
到了驿馆,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床上,对着外头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胡太医便连滚带爬地背着药箱奔了进来。“贝勒爷饶命啊!”看到胤禩,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声点。”胤禩声音哑哑的,听在我心里却暖烘烘的。这个人,是太激动了啊。
胡太医见到我,垮了脸,趁着胤禩背过去的一瞬两根粗糙的手指从他脖颈上划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被他孩子气的动作逗乐了,笑着摆摆手。
恰好胤禩正好转过来,看到我张牙舞爪地打手势,好看的眉毛拧了拧,呵斥胡太医,“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臣有罪。”胡太医唠叨着,两根手指轻轻放在我伸出的腕上。他的手抖得厉害,我怀疑他还把不把的出来。
过了会儿,胡太医站起身,冲着胤禩低低鞠了一躬,朗声说道:“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福晋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他这么一说,一屋子的奴才都跪了下来,“恭喜贝勒爷,恭喜福晋。”在这样的恭贺声中,我仰着脸笑看胤禩,他定定地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来。从窗前到床前不过短短一段距离,他却走了很长时间。
江南的天气是潮湿的,秦淮河上的水汽弥进屋里,连带着笼了一层薄纱样的水雾,浅浅地浮动在空气里。此情此景,给我造成一种错觉,步步而来的胤禩,仿佛穿过的是重重的时间屏障,最终到达我的身边。
我咧开嘴,笑得越发欢畅。向他伸出手去。如果不是为了遇到他,那我这三百多年的时空转折又该怎么算呢?
胤禩握住我的手,坐到了床边,一点也没迟疑,带着湿意的吻便落了下来。他的手臂松松地环住我,像是对待易碎的玻璃品,印在额上的吻也是极轻,宛如被暖融融的细毛扫过。
我有些窘,他越来越不注意了,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呢。
好在他们还算伶俐,在胡太医的招呼下很快撤了个干干净净。
胤禩无奈地看着我,“真是被你骗到了。”
“怎么,怎么,你不喜欢吗?”我紧张地看着他,拉过他的手去摸我的肚子,“这里有我们两个的孩子呀,你要做阿玛了!”
胤禩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看怎么勉强,“沫云,你把药停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他应该高兴才对,而不是面上愁云惨雾地看着我。虽然不情愿,我还是老实回道:“三个多月了吧。”
他摸了摸我越发纤细的手腕,叹了口气,“难怪瘦成这个样子。”
“胤禩,你不喜欢我给你生孩子吗?”
“傻瓜,怎么会?”胤禩亲了亲我的脸颊,扶着我躺下,拉过被子盖上,仔细地掖了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乖,先休息会儿。”
“胤禩,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别听那个张明德胡说。他是个骗子!”我拉着他的一只手枕在脸下。
胤禩很轻地“嗯”了一声,空着的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摸着我的肚子,柔柔地覆了上去。
历史上,郭络罗氏陪着胤禩走完了他坎坷的一生,两人间隔不到一年相继离开人世。也算是生死相随。只是,如果这次我没有撑下去,那陪着他走到最后的郭络罗氏,还是不是我?
如果我不是从现代来的多好。这样,就不用担心着历史的运行了。该享受的同时就尽情享受,当苦难来临,可以携着他的手一同承受。看来做先知是最痛苦的事情了。
因为知道了我怀孕的事,胤禩将我们回京的日子往后压了压。
“让你说就说,胡太医呢?”几天没有胡太医的影子,我心里暗觉不好。胤禩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他的手腕不是我能想象的到的。否则也不会从一个人人瞧不起的出身卑贱的皇子成长为现在大权在握的贝勒爷。我虽然不太懂他们朝堂上的斗争,不过,一个只是温和无害的人怎么可能在政治斗争中脱颖而出?只是,不管他黑也好,白也好,我就是喜欢他了。在爱情方面,每个人都是极度自私的。我也不例外,当我把对沧耳的愧疚埋在心底的时候,当我从太子妃的冷言冷语中知道太子受牵扯遭康熙斥责和胤禩他们脱不了关系,却还在心底找理由为他辩护时,我便知道了,纵然他负尽天下人,只要对着我仍是那个温柔俊雅的胤禩,我就跟定他了。
“回福晋,奴才不知。”尔玉一向口风紧,任我怎么逼迫,他都不肯说出胡太医的下落。其实他不说,我心里也隐隐知道了。心下发凉,冲他挥挥手,“你去吧。”
“福晋,喝杯茶吧。”皖澜端了一盘吃的喝的进来了,给尔玉递了个眼色,尔玉便关了门出去了。
“福晋,您的坠子掉了一个。”皖澜捡起我的耳坠俯身过来给我戴上。
“胡太医昨晚上被人发现淹死在秦淮河里头了,说是酒后失足落水。贝勒爷对上头封锁了您有喜的消息。”
皖澜直起身,仔细端详了一阵,笑道:“好了。福晋有了身子,人也越发美了。”
我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地说道:“就你嘴甜。去厨房给我弄点肉粥来吧。整天吃些甜羹早就恶心了。”
“是。”皖澜施施然行了礼,端着东西又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踉跄着绕过屏风扑到了床上,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我就知道……对不起啊,胡太医,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皖澜的通透,她才能安安稳稳地在我身边呆着。胤禩啊胤禩,你到底信任过几个人?你的手上到底沾过多少人的血?那必竟是一条人命,又是因我而提前消逝,纵然我心已经坚硬许多,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沫云,过来喝药了。”胤禩亲自去厨房煎了补药,端到了我的面前。
没想到那个张明德还是个神医。以往他给人看相,总是先替人把了脉。所谓相由心生,他依着人的身体状况,便能有模有样的说些话来,还真靠这个养活了他自己。据他自己说是有高人指点,结果被同行嫉妒遭人陷害,吃了官司,便连夜收拾了东西从四川老家逃了出来。胤禩试验了一下,不顾我的反对将他留了下来,说是胡太医年纪大了,以后就由他负责我的汤药。
他这么说,我便默默应了。
只是,望着他手里的那碗药………
胤禩拿着勺子舀了三分之二满,放到嘴边细细吹了吹,送到我嘴边,“不烫,里面加了糖,也不会苦。喝了之后睡一觉,好好养着身子。”
药被处理的很好,泛着甜甜的苦味。若不仔细闻,只怕就连有经验的大夫,都会忽视掉那种恶毒的气味吧。
对不起,胤禩,其他的可以随你,唯独这一件,不行!
我推开了那把勺子,将桌上的药倒扣了下来。漆黑的药汁濡湿了精致的刺绣桌布。就像我心里,被突然涌来的悲伤浪潮打得体无完肤。
胤禩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子,头一次,我发现,他的唇是那么的薄。“沫云,你长大了。”
“是。我长大了,懂事了。”不过才说了一句话,八个字,却引出了一长串的眼泪。宫里的那些阴谋算计我不懂,总要学一样防身吧。两年前,我便找了胡太医,跟着他学医。虽然帮不了胤禩许多,可我知道,只要我好好的,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为自己的梦想奋斗。这么些年,不只他改变,我也在变。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没想到,他竟然要拿他在外的那一套取舍观来介入我们的感情。这一碗药下肚,他就不怕我恨他?
“别哭。”胤禩伸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我心疼。”
药汁滴下来,沾脏了他干净的白袍子。“这里面放了安神的药。等你醒来,什么都不会发觉。胡太医是误诊。张明德就是个江湖骗子。”他笑了笑,脸色发白,“这就是我想好的措辞。想着你傻傻的,不会察觉。”
他捏着我的下巴,抬起,凑上来吻了吻,“是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吗?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累?我以为我可以的,让你永远无忧无虑,像个孩子。”
“胤禩,你混蛋!”头一低,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腥咸的气味溢了一嘴。我像头小兽一样撕咬着,呜呜咽咽地哭着。你怎么这么狠心!
“沫云,我从出生起就不停地在挑战,在冒险。在一次次的失败中站起来。我从来没有怕过。我知道,这一次的失败会带领我赢得下一次更大的胜利。我说过,如果有办法,我一点也不想爱你。你让我害怕挑战,害怕冒险,害怕失败。你知不知道,我爱新觉罗.胤禩,十八岁之前从来没有弱点。在你身上,我从来不敢冒险。……你乖,这个孩子不能留。”
“我不要,我要他!”放开他被我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我护着肚子向后退,“你敢动他,我会恨死你的!”
胤禩站了起来,将我拽进他怀里,“沫云,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拿你的命换一个孩子?我不会要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事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气愤地捶打他,“你知不知道,我不给你生,便会有别的女人给你生,那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呢!你混蛋,你想杀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个冷血薄情的男人!”如果没有皖澜给我的提醒,要是我没有学过医,没有闻出来那碗药里的红花味道,是不是绵长的一觉过后,我便会相信了胤禩准备的话,糊涂的幸福下去。
是,我是不勇敢。喜欢躲在他身后逍遥自在,可是这件事上我是不会退缩的。我很少这么爱一个人的,他连表现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们可以不要孩子的!”胤禩愤怒地吼了一声。他的话吓到了我。
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要生,偏要生!”他疯了,他不是想做皇帝吗?没有子嗣,纵然他再优秀,也是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的。知道他是失败者又如何,能够陪着他一起,经营我们的生活,起码我不会后悔。反正在我的生命里,他一直就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胤禩。
“沫云,我该怎么办?”胤禩长长叹息一声,低了头。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了他。他稍稍一愣,便开始了狂野地回应。
他紧紧托着我的后脑,压着迎向他的唇。勾着我的舌头,贪婪地卷着不肯放松。将他的口水都渡了过来。我被他吻得腿脚发软,险些跪倒在地。他环住我的腰,将我半拖半抱地往床上带。
他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抱着我重重地喘气。
有些凉,我肩膀露在了外面,便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啃咬着我的后颈,喷出一团一团的热气,焦灼,痛苦,欣喜……纠结成乱麻。
我当然怕疼,更怕死。可是,就这一次,胤禩,让我为你勇敢一次。
“沫云,这次你赢了。”胤禩的脸蹭着我的头发,双手摩挲着我的腹部,闷声说道,“不过,若是生产时有个什么,我会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