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烟灰（1 / 1）

那些异装的侍卫小心翼翼地将竹抬放置于铺散在地的红绸上。竹抬的四方小顶之中端坐着一个人————更加确切地说是端坐着一个穿着极薄极少衣物的男子。那轻飘飘的斑斓彩衣甚至还敌不过他流泻而下的乌发能够遮挡住更多的肌肤。随着他慢慢地伸出洁莹的长腿，空气中似乎能听到那些年老官员们抑制不住的吞咽之声。接着是另一只腿，手臂，漂亮的额头和雪白的胸口。。。。。直到他从小轿中起身，完完全全地站立在人前。

赵太守偷偷望了一眼还在惊讶中的舒书。随着惊讶而来的似乎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怒气。他背脊发凉，眼神偏了偏，那旁边姓靳的公子神色更是可怕，简直近乎铁青。完了。。。。。他的仕途生涯大概就此玩蛋了。。。。。本来这个礼物他是想偷偷送出的，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捅了这么一个大漏子。。。。。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万念俱灰地埋下头去，连舒书冰冷的质问“太守大人，您是想嘲笑于我吗”也没有力气再抬头去辩解。

舒书直视着眼前美丽又裸_露的男子。在穆族那样浓郁又充满异国情调的衣物首饰衬托之下显得如此艳丽零落。。。。。他特有的零落之感。却明明是站的笔直的。即使脸庞好似一模一样，气质又如何模仿的了。是的。。。是了，他不是长的像悠夜，那个人的确是悠夜。

这个想法真是疯狂。

即使她的眼睛明白地看见，理智却无法相信他会跋涉过万水千山出现在眼前；就算理智也确信了，胸中却莫名地腾起一股怒意。他竟然那么直愣愣地朝她看过来。好吧，好吧，她就盯着他漂亮的撩人的眼睛，冰冷地开口：“太守大人，您是想嘲笑于我吗？”

随即便猛地迈过那些乘着酒菜的矮几，带落一片哗啦啦的声响，与悠夜擦身而过，头也不回迈出宴堂离去。

呆在当场的人中，只有悠夜自己神志尚在。久久等待，久久的等待之后，在重逢的她面前，心悸，喜悦，怯意，勇敢。她的眼睛里却紧锁心绪，不给他任何回应。即使此刻她不肯相认，又何必要摆出那样冷冰冰的脸色来刺伤他？他一点儿也没明白。她掠身而过的时候那丝神志让他恍若初醒，却想都来不及想，转身便追她而去了。

夜色匆匆，她的身影在一扇一扇门廊后迅速消失。悠夜赶了过去，抓住她一缕衣袖。“三—————”后面那个音还未发出来，舒书猛然回头，狠狠地瞪着他。

“你疯了吗！回去，你给我回京城去！”她吼他道。

然后她抽出那衣履，决然地离开了。

手中空空，悠夜愣在原地。

疯了吗。。。。其实早已疯掉了。他无法控制地做着一件又一件傻事，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得到的是什么。

……………

那日，那个赵太守不知听闻了什么，竟然前来离忧阁，想要赎出盛名的花魁。掌柜自然是不愿意的，尤其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将行远疆的官员。她三言两语地就要打发他走。悠夜在阁楼上看的清清楚楚，月夕偷听回来又说，那个人提到了什么南疆，又提到了舒府。他脑子里突然冒出奇怪的念头，令他自己都害怕起来。压下情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吩咐月夕前去正门口候着。

月夕一离开屋子，他便匆匆地取出所有私房钱和银票摆放在梳妆台上。身上只带了一些碎银子和几根玉簪，将《熙南志》揣在怀中，别的什么都顾不上拿，便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赵太守的马车果然还没有行的太远。他追了上去，敲了敲车身，男人从窗户露出脸来，一副惊讶又惊艳的表情。于是他就那么上了马车，那么一路地来了南疆。

那时舒书婚约在身似乎成了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不知她几年之后才能回来，是不是回京之后已作人妇。短短两月等待她书信的到来已经夜不成寐，若要再等待几年。。。。。他觉得简直活不到那时候了。掌柜的成日旁敲侧击地催他出门待客；而夜晚在梦中总是见她推门而出，外面一片兵火厮杀，她再也没有回来。。。。。惊醒过来时，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一天也坚持不下去了。于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没有回头的路。即使无法回头。。。。她的微笑却像是那尽头甜蜜危险的诱惑，明明知道徒劳无益，却也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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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在的他不知如何自处了。她让他回京城去，可如今他怎么回得去了呢；用那种离开的方式必定把所有人都惹得恼羞成怒了吧。。。。。。京城再也没有他的落脚之所了。悠夜垂头看着脚下不知延伸去何处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而听得轻笑声，远处灯火之下有几个公子小姐正戏谑地朝这边望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几乎衣不遮体。匆忙地躲进阴影之中，心中又是羞愧又是痛楚。

不知何时有个人影慢慢靠近。悠夜抬起眼来，却是一个不认识的高大女子。

“我是她的同僚，叫做王泠玉，”她不等他开口便介绍自己到。

他有点戒备地看着她。

“公子是京城名－－－－小倌悠夜公子吧。。。。？”她快度地道出那个称号。

他犹豫地点了点头。

“公子打算就这样在这里呆一夜？那位赵大人看来是不准备再料理你的事情了。。。”

他没有拒绝她递来披衣，将狼狈的自己裹起来。“悠夜也不知道。。。。”他低低地回答她。

王泠玉叹了一口气道：“闲之她大概不是真心恼你的。只是。。。。我只是猜测，公子这么从京城一追来，让她几月的努力都白费了。”

悠夜心里猛跳。“请问，什么。。什么意思？”

“让她心平气静的时候自己告诉你吧。”稍稍思量了一下她岔开话题。“看来这太守府不便逗留，公子如此呆着任人观赏也不是办法啊。。。。。公子不如跟我来吧。闲之的院子旁边有一个侧院其实是空着的，我可以命人打扫出来。虽然简陋，一个人住的话却还方便。”

这个人似乎很诚恳。。。。于是他即刻答应了下来。

王泠玉侧了侧身，“公子有没有什么行李要拿的？”

他返回在太守府暂居的屋子，隔了一会儿换了一身衣物却两手空空地出来了。“拿好了。”他笑了一笑道，脸色此时才渐渐恢复如初。王泠玉心下了然。。。。。有着这样倾城笑颜的尤物，难怪会誉满京城————连她这样从未迈入烟花之地的人都早早听闻过。不过，除了如仙似幻的容颜，他还能给舒闲之带来什么益处呢。。。。。想到这里，王泠玉又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公子请这边。”她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