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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为棋 第4章 师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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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艳三天过去。

道人眼皮挣扎出一条缝来,恍惚间,罗帐红帘齐齐涌入。

鲜色浓彩冲得人晕乎,勉强定睛,躺在梨花木大床,身盖锦绣鸳鸯香衾,着陌生对襟白衣。

丝质白衣滑溜,似要走脱找道袍,理了理散乱发丝,轻掀红帘。

烛光昏暗,摇曳出一温婉女子,她眉眼低垂,针线密密,嘴角那轮弯月始终不曾落下。

温馨得像梦,又似曾相识,女主家摊开道袍,寻处破烂,缝补道。

“道士都会戏法,来时开心得像雀儿,喝完酒愁得似个穷酸秀才。”

道人犹在酣梦,静得只剩呼吸。

“小道士,都睡了三天,梦里还没看够?”

悦耳嗤笑牵住道人,如梦初醒,真漂亮啊。

“贫道也不想,这得看上面那位~嗝。”

道人没个正形,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

女主家用道袍轻掩秀鼻,皱眉道:“上面那个是老天爷吗?”

“应该是,它苦贫道更苦。”

女主家不明就里,觉得这不着调的俊道士又发酒疯了,可一想到某些说不清的感情,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谁让老天爷难过了?”

“天知道,贫道不知,天外有天,可能是天道,可能是命运。”

道人欲走,兀然平地炸惊雷,狂风大雨忽起。

“老天爷真不是好东西。”

异口同声,脉脉相望,都笑了。

道人悄悄掐指一算,脸色凝重了几分,却笑道:“天要留人,贫道不能留,姑娘,先告辞了。”

所有细节,女主家尽收眼底。

“小道士,今天要么留钱,要么留命。”女主家双手掐腰,横栏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道人弱弱道:“姑娘你说的,果子换酒钱,贵人多忘事,你好好回忆,当时那青枣甜,姑娘吃了便笑,甜了我好久。”

女主家又是一笑,酒窝盈盈,极有深意。

道人右手捶左手,恍然大悟道:“喝了姑娘酒窝里的酒没给钱,贫道这就……”

左腿一蹬,右脚一踢,贫道这就要冲出门外,却被拉住衣襟,一把拽回,软在怀中,狐狸似的女主家勾起妖邪笑容。

“小道士,你这么值钱,几个青枣怎么能买命?”

美目频频流连,柔情中暗涌碎石,道人瘫在冰冷木板,如坠千年寒潭。

“你呀,就是油嘴滑舌的东西。诚心问你,却编话来诳我,多情风流扯上老天爷,这倒合理,道士总爱扯些玄的,也怪我天真,爱上不该爱的人。”

她蹙眉,若西施这般,恐怕是东施效颦,踱起步,似雨滴在心头。

“我......”

雨停了,心也停了,只见一双绣鞋,绘了连理枝。

丰态半蹲,勾起下巴,不见连理枝,夏退春来,暑意却浓。

道人眼眸动摇,水往低处走,也往春处走。

女主家笑意复杂,匕首自袖间滑落,刀柄渐握于手。惊电突来,昏暗闺房威似白虎,雷鸣哀乐轰隆作响。

冷白电光一闪而过,她神色狰狞。

“小道士,你是不是特别多情,见一个爱一个。”

冯守阳违心地摇摇头。

“我是落花,你是流水,自诩多情,不知埋葬了多少花儿。”

雾气飘来凝在眼,是泪。

“姑娘你误会我了。”

“误会?我……”

乡野骂词像个豪放大妈挤来,道人苦笑不已。

女主家失了智,砸来还没缝好的道袍。

劈头盖脸,天黑了,只记得香房里掉下软枕,抱住做个美梦,枕头变美人,便抱得更紧。

如果是这样,贫道罪有应得,可还是冤。

什么也没做,喝了些酒抒发心事却成薄幸郎。

莫名其妙。

匕首坠来,致命半寸怎么也落不下,道人认命一笑,刀光闪耀。冷气大盛,如有实质,还未刺来,颈部便裂了条口,鲜血漫漫,携生机而流。

道人奄奄一息。

“敢问姑娘芳名。”

“姚牧月。”

“好名字,贫道冯守阳,冯是子月马,守是守约,阳是太阳。”

匕首滑落,呢喃道:“牧月,守阳。”

忽然抓紧匕首。

“我来找你,你却不动,日月怎相逢。”

匕首刺来,却在最后一刻改向腹间,饮痛而出,血腥咆哮,吼满桃花山,可只有她嗅见酸涩。

命犯红艳煞,贫道小命要没了,洒脱一笑。

姚牧月面目平静,握刀的手却颤抖不止。

“爱之深,恨之切,你舍不得杀他对吗?”

其声空灵慵懒,在耳边,在屋外,似在每一处,又好像根本无声。

匕首在空中挽了个花,向前刺去,后肩传来清凉柔软的触感。

“呵呵,我在这哟。”

鬼魅般,阴影中浮现出面容,云鬓雾鬟,斜簪蝶髻。

闺房内,明暗双妍,中间躺条贫道。

若不装死,由人问最爱,必死无疑。

匕首横在咽喉。

那人淡淡道:“放了我师弟。”

匕首舔血,“我若是不呢。”

还没交手,便有剑刺向心口,再近一寸,香消玉殒。

一条贫道又滚落在中间。

姚牧月仍走向冯守阳,心口渗了血,语气坚定得像手中匕首。

“还欠我酒钱的人,不能走。”

蝶髻客仍在笑。

“哎,告诉你件事,我小师弟很好玩的,记得别玩死了。”

剑刹那收回,姚牧月几缕发丝断下。

兰香散了血腥。

“小师弟,师姐等你回家。”

冯守阳血都不敢流,一动不动。

玉足秀吐,怒气冲向血窟窿。

兰香扑面,睢视白腿,无量天尊,这脚若是下去,命都没了。

“师姐救我!”

蝶髻客取出一瓶丹药俏皮地晃了晃。

“不救。”

留下简单二字与漫屋兰香,不见芳踪。

面憔悴,眼角锐。

“我师姐叫雪何罗。”

二人默契,姚牧月秋波问语,冯守阳回漾秋波。

“与太阳无关,好名字。”

轻俯下,手柔发香,涂上的药像水,又似她在耳边呢喃细语。

冯守阳屡次欲言而止,姚牧月视而不见,暴风雨前的宁静最煎熬。

最后一抹药有些多,有些重。

“师弟,该说什么你清楚。”

冯守阳长舒一口气,竟如实道。

“说来话长,不如不说,贫道与她没什么关系,就像你叫贫道师弟。”

糊涂啊。

“咦?师弟是病人需要照顾呢。”

酒楼里,惨叫连连,直冲云霄,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老酒儿再闹酒瘾,醉迷迷地摸腰,又把酒葫芦落在老红豆树,喝多了总犯这老毛病。

雷声暴作,山腰有酒楼,既能躲雨又可解馋,不如去那。

沿狭窄山路上爬,峰回路转,瞬间开阔,桃花掩处有酒楼,好地方。

风雨里惨叫隐隐,走到门前,听得真切,痛苦随雨滴落下,绵而不绝。

老酒儿已湿透,犹豫了很久,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酒楼无客,昏昏暗暗间阶除阴森,觳觫上楼,问惨叫房门。

“老板娘,小老儿来讨酒喝了。”

“老狗儿,滚一边去,小心老娘连你也打。”

“里边谁挨打了?老朽这就破门而入,前来救你。”

姚牧月瞪了眼妄想求救的冯守阳。

“再不滚,就让你这臭老头去卖花酒还酒钱。”

“岂有此理,敢如此欺辱老夫?”

梨花木门映出一高大身影,冯守阳眼眸闪光,窗边断线大雨素似白衣大侠。

“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忘了上次?”

“嘿嘿,瞧瞧这风太大了,小老儿身子单薄,竟被吹来。”

下楼声果决似冰雹落地,滔滔似窗外大雨。天,好黑。

老酒儿朝后房摸去,看也不看,手一抓就拿到一瓶酒,去了大厅,烧火喝酒,巴适得板。

“痛……姚姑姑娘,啊——呜。”

老酒儿听得心里发毛,堵住耳朵,湿淋淋的身子已暖干。

“年轻人,小儿挨打,老儿喝酒。欠你的酒,小老儿帮你喝了,可别怪我不仗义。”

楼上,剧痛过去,伤口迅速愈合,竟看不出疤。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冷气灌来。

“下楼迎客。”

姚牧月于门回眸,冯守阳吓了个尿颤,赶紧起来,像个奴才跟下楼。

杀气迸发,激得后退半步,又悄然复退数步,随时准备开溜,见她冲下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老酒儿经验丰富,反应迅速,趁机喝光一壶酒。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小老儿不才,先喝喝喜酒庆祝。”

姚牧月暗喜,还是故作生气道:“谁会喜欢姓冯的。”

老酒儿奸滑,并不接话,打着哈哈,偷偷顺走一壶酒。

对楼上病痨鬼说道:“年轻人,对娘子好一点,辜负后便悔恨终生,我就是活例子。”

似是追悼过往,落寞离去,背影看得人伤心。

姚牧月回头瞪了眼冯守阳。

“还不滚下来。”

冯守阳比老酒儿之前还夸张,几乎是瞬移。

慌张楼阶噔噔作响,老酒儿悄悄走快,突然,偷拿的酒被一把揪出。

老酒儿讨好地笑了,试着拿回酒。

“喜酒,喜酒,带回去沾喜气。”

姚牧月皮笑肉不笑,把酒砸在桌,巨响惊得冯守阳心头一紧,又准备跑。

“欠老娘酒钱的不准走。”

大门轰然而开,话尾消融在骤起的穿堂风里,炉火摇晃着火苗,挣扎片刻熄灭了。

老酒儿、冯守阳、姚牧月齐齐望向门口。

自雨幕间缓缓走出一队江湖客,约莫数十人,皆着黑袍,遮了口鼻,眼眸藏在斗笠下,深邃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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