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释然(1 / 1)
姬霓桑捧着那件雪色外衣轻轻嗅着,上面淡淡的莲香令她想起他身上的味道,咯咯笑道:“连生气的时候也这么温柔,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她身旁的一名下人不耐烦地捂着耳朵,自从他们的殿主从慕容山庄回来,捧着那件外衣好似捧了一件宝贝,爱不释手,半刻也不肯松手,他提醒道:“殿主,你忘了我们前来青莲镇的目的吗?”
姬霓桑笑答:“怎么会忘,查探晏无玄的传人是否知道‘倾城之泪’的秘密。”
他哀声叹道:“那你忘了白长老的叮嘱吗?他要我们时刻谨慎小心,平淮王就在镇上,你昨夜还跑去慕容山庄大闹一场,要是让夏侯家的人知道我们的下落,会凶多吉少的!”
姬霓桑咯咯直笑,“你怕什么,宫里来消息说,边疆战乱,皇帝不派平淮王前去平定叛乱,却派了从未远征的二皇子亲征,夏侯家失势的时候不远了!”
夷州一战后,平淮王扬名天下,夏侯家的势力迅速蔓延到江湖,当朝皇帝忌惮夏侯家的势力,害怕平淮王功高盖主,此后数年不曾派平淮王远征,甚至将他身边的爱将遣至九州各地,据宫里那人来的消息,皇帝似乎想削去平淮王的兵权,只是苦无机会……
如此一来,妖舞殿根本不必惧怕平淮王,自然有人会替他们收拾平淮王!
“话虽如此,我们也应该小心,平淮王不是一般人。再说,那个风月公子跟他走得很近,我们要调查的事情极为棘手,更应该谨慎小心。”
“别忘了,想知道秘密的不只我们一个。”她咬着手指笑得花枝乱颤,“我们跟在那些人后面,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知道真相,这样不好吗?”她的手指使劲拧着他的眉毛,咯咯笑道:“小肆,你叹气的样子真俊俏!”
“哎,殿主,这是哪儿跟哪儿——”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拨开额头上的那双手,姬霓裳却躺在床上咯咯直笑,仿佛看着他那张苦瓜脸是莫大的享受。在他想到“遇主不淑”四字时,姬霓桑忽地笑道:“你放心,我都已经想好了。”
漱玉居内,韩筝正与门内四使议事。
昨夜平淮王亲自来到漱玉居告诉她,云墨逸与他义妹夏侯萱早有婚约,希望她能解除婚约,到时候他会让衣鬓门的织锦流入宫中三年,她没有答应,说考虑三天再回复。
清风道:“门主,与其将无心之人留在衣鬓门,不如另寻他人。”飞雪和皓月也赞同这点,希望韩筝答应平淮王的要求,但流霜始终不同意。
“门主,千万不能放过云墨逸!那场婚礼已经是衣鬓门的奇耻大辱,现在再放任云墨逸逍遥自在,不是让他人轻视了衣鬓门?再说,门主有所不知,云墨逸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为了青春永驻,专门割取少女脸皮作为驻颜的药引,这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可平淮王仰仗自己的权势,随便找了一名灰衣人替他洗脱罪名……”
韩筝美目微凝,眸里冷光迸现,冷声道:“流霜,可有证据?”
流霜颔首,立即唤来一名身子袅娜的红衣女子,只见她跪地道:“风舞见过门主。”
流霜立即补充道:“她以前是绝色坊的舞姬,时常跟随在林云身边,对林云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风舞,将你看到的告诉门主……”风舞颔首,低头道:“门主,我亲眼所见,他为了当绝世翩公子,为了迷惑众多女子,以割取少女的脸皮来做药引,我忘不了那些死去的少女……”说着,她身子瑟瑟发抖,“她们一个个面目全非,死不瞑目,可他还狠心下手,一个个杀了她们!”
韩筝拍案而起,“清风,立即请他过来!”流霜连忙上前阻挡,“门主息怒,现在有平淮王替他撑腰,没有真凭实据前万万不能打草惊蛇!”其他三名使者附和,清风冷声道:“风舞姑娘,你亲眼看到云墨逸杀人了吗?”风舞不敢看向他们,低着头连连颔首。
飞雪笑着提醒道:“风舞姑娘想清楚,在门主面前撒谎,后果很严重哦!”
皓月冷声一笑,漠然道:“风舞姑娘是否向公子求爱不成,现在反过来诬陷他?”
流霜见其他三使都偏袒云墨逸,顿时怒道:“你们不要忘了,当初是谁令门主伤心?是谁令衣鬓门那场婚礼成为武林笑柄?是谁擅自破坏衣鬓门门规,卖掉制香秘方,还为那些烟花女子梳妆,这些若传扬出去,衣鬓门名誉扫地不说,还会成为武林中最大的笑话!”
韩筝想起那场婚礼的种种盛况,又想起独守空房的凄凉,顿时喝令流霜住口。
“你们先退下,我想静一静。”她抚额轻叹,四使立即退下,那名红衣女子也随着他们离开。她怔怔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张珠玉无暇的脸上兀自多了两行泪痕,从最初的心动到如今的心冷,竟只有半年的时间,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应该来到青莲镇,那么,他在她心中依然是初遇的那般完美,没有瑕疵,只有动心。
她伏在桌上低声抽泣,往日的高贵和骄傲早已不见……
风逸轩内,慕容风澈静静望着身旁的林云,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直脚斜放在他身上,模样跟当年一样,想起当年的一切,他轻声苦笑。
他和云心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慕容致远总是害怕他们越了那一步,从来不让他们涉足青楼酒坊。那年她十四岁,他十七岁,好奇心切的她怂恿去青楼,他劝阻无效后,两人去了一趟青楼,亲眼看到那里的姑娘如何和客人交欢,当年青涩的两人脸红耳烫,回来后被慕容致远知晓,他承担了所有的过错,被罚跪在祖堂里,鞭子一下下地落在他身上,她一直替他求饶,慕容致远始终没有松手,他也没有辩解,在那里跪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进,一口饭也没吃,庄里所有的人都着急了,最后还是慕容致远亲自请他出来。
慕容致远不只一次问过他对云心的想法,对于他们的婚事也再三斟酌,没有像他大哥那样,早早就和萧竹颜订下婚约。细细想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身份,慕容致远怕委屈了他,也怕委屈了云心,却没有想到他爱得刻骨铭心,那些过往早已抛掷脑后……
“心儿,我爱你。”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臂弯下的脸庞腾起两朵红云,他笑着提醒,“如果继续装睡,我会摘下你的脸皮!”林云睁开眼,一把将他推得远远的,抱着脑袋恼道:“慕容风澈,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到关键的时候居然……”他一个人醉倒在床,留她一个人在那里脸红心跳,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强睡下。
“那么,我们继续……”说着,他的双手从背后环住她,手指渐渐探入衣襟,林云面红耳赤,双手慌忙挡住脸,“等等,你……你先说说怎么认出我的?”他忍不住笑了几声,“前日我遇到韩门主,她看到我身上的玉佩说‘墨逸身上的玉佩怎会在这里?’那时候我忽然想通了一切,那块玉佩是你逃婚那夜掉在衣鬓门,对吗?”她颔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知道我女扮男装,你跟月孤鸿学易容想揭穿我,后来又跟我要了那个小瓷瓶,为的就是拆穿我?”昨夜扶他睡下时发现他手中紧握那个小瓷瓶,顿时明白了一切。
“是,你迟迟不肯坦承身份,我只能这样。”他如实道,林云转身抱住他,“澈,对不起……”她连声道歉,因为当年的误会,她一再地令他伤心,甚至想报复他,幸亏最后什么都没有做,不然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他浅浅一笑,眼神温润,小心翼翼为她擦泪。
他越是温柔,她越是愧疚,眼泪掉得厉害,连忙把头埋在他怀里,“不准看,我哭的时候最难看了!”他连忙伸手捂住眼睛,柔声道:“好,我不偷看,你想哭就哭吧。”她冷哼一声,倔强地咬着唇角,“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很喜欢哭吗?”他有些哭笑不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明白,你不爱哭,爱哭的是三岁小孩!”
这不是变着法子取笑她吗?
她哼了几声,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他闷哼一声,笑吟吟道:“我在想,是否应该以牙还牙?”林云惊呼一声,连忙离开他的怀抱,笑道:“万一我真是男的,你准备怎么办?”
他顿住脚步,怔怔地望着她,神色有些古怪,良久才道:“难道你真的是阴阳人?”
林云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诡异,狐疑道:“月孤鸿告诉你,我是阴阳人?”
他颔首道:“月前辈说你被闪电劈中,变成了阴阳人。”那夜,月孤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着悲惨徒弟的遭遇:某个黑漆漆的夜里,狂风大作,闪电雷鸣,林云被绑在树上,空中一记惊雷劈中树干,林云全身冒着黑烟,转眼就变成了阴阳人。
他想起那夜的拥抱,还有刚才的拥抱,她胸前一片平坦,似乎是男子,蹙眉道:“心儿,月前辈一定有办法将你变回来的!”
林云转身,身子一直在颤抖,隐约听见哽咽的声音。
他神色悲戚,连忙安慰道:“放心,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林云又转身,身子一直抖个不停,他着急道:“心儿,你究竟怎么了?”
但见林云转身,笑声不止,“慕容风澈,你实在太好骗了!”
他顿时反应过来,忍俊不禁,笑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