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呆鹅和伤心男（1 / 1）
我跑到走廊的时候，皇帝——那个没有人敢叫他名字的男人已经进了门。
“微臣……参见皇帝陛下。”我跳下台阶迎了上去。
“随我来！”是命令。
皇帝——那元重俊居然看都没看我一眼，径自向怡心阁走去。
跟随他的几个太监侍卫都没动，只是看着我。我只好低着头跟在元重俊后面，登上了怡心阁。
然而，一进阁就觉得气氛不对，先登上去的元重俊此时正背对着我，面朝窗外。
我不好说话，站在房间中央不动，心里忐忑着：不知道眼前的人打算做什么。
“陪我说说话！”转过身来，元重俊盯着我，下了命令。
“是……我……可是说什么呢？”偷偷打量元重俊一眼，我发现两天不见，他的面容竟有些憔悴，眼神虽仍是幽邃深沉，但眼睛里似是有些血丝，往日神采不复。
“随便说吧，”又像是鼓励，又是命令。
“我……不知道说什么？还是陛下您先说吧。”情急之中，我竟然说了这么一句呆到家的话。可是元重俊并没有生气，唇角居然还微微翘了一下。
“好……我先说，我说……你……喜欢这里么？”
“呃？喜欢，这里……很好。”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少了一句，如果来去自由，可以随便出宫就更好了。
“你真觉这里好，就一辈子住这里吧。”
“啊？陛下……陛下，我……微臣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的！”
我真是被这“一辈子”吓到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在皇宫——这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久待。
“哼！真是傻丫头。”
说话的口气虽是重，但他的面色柔和了一些。
“我……微臣，一向愚钝，陛下见笑了。”
“从现在起，在我面前不要称‘微臣’了，我不喜欢。”
“那叫什么？”不假思索，我冲口而出。
“你难道没有名字么？叶飘飘！”
元重俊开始朝我走来，眼睛仍是定定地看着我。
他想干什么？
我心中不禁一阵慌张：看样子，又有情况了。这大白天的，院子里一堆人……
“怕什么？你不是说不怕我的么？”
说着，一只手已经抚上了我的下巴。
天，又来了……
逃避也不是办法，不用他的强迫，我主动迎上他的眼。
没有了往日的霸气，没有了戏谑的神色……有的只是忧郁。此刻的他，不像是九五之尊，反倒像个忧郁王子，他的神色立刻让我联想到哈姆雷特。这真是一种夺人心魂的气质啊！
……
“陛下，不好意思，是什么事让您烦心？”还是我先开了口，大着胆子。
“呵，野丫头也想知道我的事？”
“啊……不，不是……我只是看陛下您这副样子，不似往常……”
“哦？你真想替我分担么？”
“我……食君俸禄自当替君解忧。”我低低地说。
“哦，那好，为我生个孩子吧！”
“啊？……”
我惊叫一声，身子不由地向后倾斜。原来，这就是他的心事！我的大脑顿时沸腾起来。
“怎么？不愿意？”
我站立不住，身子已经落入了元重俊的怀抱。
“不……不，陛下，求您不要这样！”明白了这一事实后，我奋力想挣脱开，怎奈被箍得紧：这家伙的劲怎么这么大啊。
“给我生个儿子！”元重俊低下头在我的颈窝处低喃着，那温热的气息缭绕在耳边。
大脑一片空白。
我浑身一阵战栗，仿佛被抽取了骨头一般，若不是被那双手紧紧箍住，我就要倒下了。
“不……求您，飘飘求皇帝陛下不要这样！”我强抑制着流泪的冲动，颤声求道。
“嗯？怎么不用拳头了？”换了戏谑的口吻。
“我……我……”我说不出话了，因为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来了。
“不要流泪……你知道么？你流泪的样子多叫人心疼！”
软语并不能止住我的眼泪。我的泪流得更凶了，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又怕又臊。
……
“好了，不要哭了。”大概是感觉到我的身体在颤抖，元重俊一只手慢慢放开了我，另一只手却伸出来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珠。
“陛下……”我哽咽着，还是希望他能放开我。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的哀求起了作用，他终于肯放开我了。
用手背使劲擦了把脸，我不看他，径自踩着台阶下去了。我低着头，在满院的目光注视下快速进了自己的房间。
把头深深埋进臂弯，我趴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一阵暖意爬过我冰凉的后背。转身起来看，元重俊正站在床边。
“陛下……”我赶忙站起来。
“到外面去，我今天想在这里待一会，野丫头不会抗旨吧。”他表情柔和，那种戏谑的意味又回来了一些。
“飘飘不敢，陛下请！”走至外间，我叫了兰娘倒茶。
我看到，兰娘的眼睛虽是低着，那眼光却是不住地看向元重俊。我心里觉得好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皇帝毕竟是太帅了！
倒了茶，兰娘很知趣地出去了。我不由暗叹：有眼色。
呷了口茶，元重俊似是无心地说：“你知道么？郑美人小产了。”
“知道，是前晚。”我小心翼翼地道。
“唉……”，放下杯子，元重俊重重地叹了口气。
“呃？陛下，这种事情，陛下不能太过……伤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而且我觉得没必要这么伤心嘛，古代社会医疗条件差，婴儿死亡率高，这也是没法的事情。况且这么多女人，自己又还年轻，才二十几岁，搁21世纪好多男人还没找到老婆呢。
“我何尝想伤感来着……可皇后、郑美人……接连这样……难道，我真是无德？”元重俊望向前方，眼神有些空洞。
“啊……陛下您真的不必悲伤……您……您这么年轻，人长得帅，身体又棒……宫里的娘娘这么多，您一晚一个，还愁少孩子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这说的是什么呀！而且单独说给皇帝听！
“哈哈哈……”
果然，他笑了，笑声直冲屋顶，绵延回荡。可是，我在这笑声里愈发地惶恐，而且害臊：我的脸颊已经发热了。
“好主意啊！”
笑声停止了，瞬间的寂静。
“嗯？”
我的脸被他扳了过去，眼睛又被迫和他对视。我在那透明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惊愕、恐慌！
“丫头，你真是妙人儿。”性感薄唇中吐出这么几个字。
“陛下……陛下过奖了。”我机械地说。
“好！就这么照你说的办，一晚一个……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笑得风云变色，笑得日月无光。而我，在这笑声里仿如一片落叶，找不到方向，瑟瑟地在风中打着转儿。
“说吧，想要什么？”笑完了，这俊美的狂人捏着我的下巴凑近了说。
“我……我……我想要间厨房。”突然间，我想到了早饭的那些点心全不合我的胃口。
“哈哈……”又笑了，那俊眼修眉越发地迷人。
“真没想到：美人儿会要这个。怎么？想下厨？”
“我……我想自己做饭，一来自己方便，二来免了他们跑来跑去的麻烦。”
“好！还真是会体恤下情呢。准了！”
“谢陛下！”我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
元重俊坐在椅子里，笑吟吟看着我，方才的那些忧郁像是一股脑全被龙卷风带走了。
“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临走时，这尊贵的皇帝陛下丢下这么一句话。
……
皇帝刚走，全院子的人，包括那两个小太监，齐齐地望着我，仿佛我中了大奖似的。
“看什么呐，大家都进屋吧，外面怪冷的。”我好意提醒他们。
“姐姐，”进屋后，兰娘关上门，开始她八卦记者的工作。
“姐姐……方才陛下和你在屋里都说了啥呢？”
“能说啥？陛下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间厨房自己做饭。”
“哎哟，姐姐你怎么要这个呢？”兰娘有些失望。
“有厨房岂不是好？省得他们从外面端来，我自己做饭也能可着自己胃口来。”
“也是……哎，说不定哪天我们正做饭时陛下来了……陛下说不定会吃姐姐你做的饭呢。”转过了向的兰娘调皮地幻想着。
“得了吧，有御厨房在那，陛下怎会看上我们的东西。”我拧了拧她的脸颊，笑着说。
“那可不一定！”嘟了嘟小嘴，兰娘打开我的手，笑眯眯地跑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皇帝的新宠了，虽然没有任何封号。中午秋云半遮半掩地说在这大齐的后宫，只有妃以上的女人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厨房、厨师，其余女人的饮食是按照等级分别在御厨房里做好端过去的。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待遇已经是照着妃子的级别来了！
打发她出去后，我一个人坐在外间的木椅上，看着眼前那一小炉炭静悄悄燃烧着，炉中淡蓝的火焰不时地跳起，在我眼前幻化成一个个妖艳的光圈，然而转瞬即逝。
呆坐半晌，终于下了决心：不管前途如何，日子总得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