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五(1 / 1)
初冬时节,天微亮,一夜飞雪,窗外景致皆添上一层白色,霜气氤氲,朦朦胧胧。雾里看花,四贝勒府的梅园恍若人间仙境。寝居里暖意正浓,香炉里余烟袅袅,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皇太极在托娅房里待了许久,也不见雅尔檀醒,本想等她一起用早膳,托娅笑道,“你要等那小懒猫起来,一天都不用出门了。”冷天里,雅尔檀赖床的功力又见大增,懒洋洋地就喜欢待在那张□□哈赤赏给她的鹅绒裘被里,哪里都不愿去。
闻言,皇太极一眼望进帐里,贪睡的小人儿只露小半张莹洁柔嫩的侧脸,小手蜷在粉唇边,犹为可爱。男人情不自禁在她的额上亲了下,雅尔檀无意识地往被里缩了缩,似乎是连做梦都不愿被人打扰。
见状,皇太极失笑,“看来是不能吵她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牵起托娅的手往外走去,“我们先吃,一会儿我还要去看看洛格。”托娅担忧地问道,“洛格又病了?”入秋时,洛格就旧疾复发过一次,托娅爱屋及乌,对这个知书达礼又善待女儿的小阿哥还是颇为关心的。
皇太极叹了口气,“昨夜里才请太医来看过,好在只是染了风寒,才咳嗽起来。”洛格自小聪慧过人,却一直大病小病不断。为人父母总是自私的,托娅虽心疼他,却也怕女儿打小就对他用情至深,以后难免会有伤心之日,她作为母亲,看的更清更远,却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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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格的病断断续续,一直到了来年春天,才见康复。雅尔檀日日坐于床前,为其诵读诗书,连宫里也不大去了。
四月,屋外阳光灿烂,洛格躺于榻上,听着雅尔檀用稚气的腔调,认真地读着《孙子·计》,嘴角抑不住地上扬。
他本可以依书上所言,想象玛法率八旗铁骑,在短短五天内用计将大明朝四十七万大军各个击破的壮观画面,品味其中之意境。然,这样奶声奶气的声音,只会令他心情愉悦不已。
园中的桃枝已冒出了花骨朵,不知不觉,雅尔檀已经到兴京一年有余了。可他总觉得,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久到打从娘胎出来,他们之间就结下不解之缘。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恩,哥哥,这个字不认识……”声软似云,却有力地勾回了洛格的注意力。
他低头看来,微微一笑,接着她小手所指之处念道,“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念到这,洛格停了下来,他发现雅尔檀正痴痴地盯着自己看,以为这些过于深奥,令她费解了,遂合上书,拉她上榻共枕一处说话。
雅尔檀嫌枕头硬,脑袋滚啊滚的,就压到洛格的身上,寻到他腹上,才觉得柔软舒适。一旁伺候的小厮见了,想要出声制止,洛格的眼神冷冷地飘来,那小厮遂识趣地退下了。
“哥哥,你好瘦哦,以后我把肉都留给你吃。”雅尔檀一边说话,一边上下其手地摸着洛格精瘦的身子,天真的毫无半点男女有别的意识。
洛格从小就吃不了油腻的东西,有什么大荤的东西,豪格都是一人独食两份,他长的比同龄的孩子身强力壮些,可能也是因为如此。
对于雅尔檀并不合宜却备显窝心的话,洛格笑而纳之,“哥哥还是想看你吃,雅尔檀肉嘟嘟的,才更可爱。”
感觉到洛格话中所包含的宠溺,雅尔檀在他身上高兴地扭来扭去,没一会,又抬手掰着手指算来,“哥哥,你就差这么一点肉,整个人就很完美了。你什么都知道,说话的声音又好好听,对我又好……”洛格摸着她饱满光滑的额头,似是不经意问道,“那你是喜欢哥哥,还是……多尔衮?”
“恩?”雅尔檀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会,想了下就咯咯笑起来,“我最喜欢哥哥。”洛格亦笑,心里却不似笑容那般阳光。如果他要的是一个不假思索的答案,是不是太过于贪心?
雅尔檀没注意到洛格片刻的失神,眨巴着眼睛继而问道,“哥哥,我听豪格哥哥说,我们要搬到别处去了,和大家一起住到山上去,是吗?”
去年□□哈赤夺得抚顺之后,今年又取萨尔浒之胜,辽东疆域日益扩张,他要随着他一统天下的步伐,寻找新的都城。
自二月起,□□哈赤便遣人往铁背山处运石,选其制高点吉林崖为址,修筑界凡城。
三月大金获得萨尔浒大捷后,□□哈赤更决意将大金朝的京都西移,在界凡城建衙门,修行宫,屯田牧马,伺机攻明。
洛格先前听闻玛法在铁背山上转危为安、杀明将杜松、反败为胜的经历,对那里多少有些向往。他双眸含笑,对雅尔檀点了下头,“是啊,那里是个好地方,你不愿意去吗?”
雅尔檀抱住他的腰,娇声道,“我也不知道,我舍不得这里。不过,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洛格摸过她的小脸,莞尔而笑,“好,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公元1619年六月,界凡城修竣。□□哈赤力排众议,迁居铁背山上,令军士牧马与边。不久他亲率大军,仅在两个月之间,擒介赛,陷铁岭,灭叶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