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入府 二(1 / 1)
我跟在李福身后走进房子那一刻,心里异常紧张。佳尔留在了角门外。她说只能送到我这里。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这剩下的路两种意味,既然有现实的从角门往里的路我得自己走,也有寓意通向禛路就看我自己怎么走了。
进了门,屋里右手边一排拼花门前站着两个穿着和李福一色衣服的男子。李福走到拼花门前低声说:“爷,容格格到了。”说完他便示意我独自进去。
我怯怯的举步跨入拼花门内。人刚进到里面,就听到后面吱的声。李福居然把门给关上了。我抬头看见禛坐在一边的坑上。他面前摆着张不小的红木镶花矮几,矮几挨着的地下三大张拼桌连成一片。桌上摆放着近百种菜肴。
李福告诉我,他在吃饭。但几上只有两小碟凉菜。一碗还有大半没吃过的饭。而这些都被他推到了几边。被挪出地方摆放着笔山,墨台,和一叠叠黄色□□的本子。
我定定的站在那,看完这里看那里。无论怎么看就是不感看,我心心念念要来看的那个人的脸。我怕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又出现那天的恨意。
他搁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说:“那张单子上要没你要找的东西。你可以让喜儿命人为你再找。只要有这么张琴在。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会为你找着。你不用担心。”我没把他的话给听进去。只是呆呆的盯着那只放下笔的手。这手前些天才掐过我的脖子。我对它算是最为熟悉。不过半个来月,这手瘦成皮包骨。
我不吭声的看着那手给站着,让禛误会我来得不情愿。他开始恼火地说:“你来就没句话要和我说?要不情愿来。尽可以不听她们的劝。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听他这样说,急得抬头望着他说:“没,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看看你还好不。”他的脸颊瘦削了许多。眼眶周围是浓浓的黑眼圈。整个人病恹恹的。看来他病得不轻。
他靠在垫子上绷紧了身子撇开头不看我说:“那现在你来了,看了。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他明明就不好,现在还赌气说自己很好。我来得那么艰难。他居然两句话就要把我打发回去。这几天想来又来不了的委屈,一下就给他这句‘你可以回去了’给全逼了出来。我眼眶涌起一阵水雾,委屈地说:“你……你是很好了,但我不好。”
他一下回过头来看着我,马上被我的眼泪给吓到。他望着我叹息着说:“好好的,哭什么。”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为了来见你,我差点没带着喜儿来翻你家的墙。还被人说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女娃。我天天睡不好,吃不好。还好好个什么狗屁啊!”我哭着赌气说。心里的委屈让我把柔伊她们教我的话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厌恶自己居然那么不争气。这样就给哭了。我死命用衣袖擦着自己的眼泪。想把眼泪给擦回去。谁知道我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禛走下炕,来到我面前拉开我擦眼泪的手,心疼地说:“别擦了。快要把眼睛都给擦坏了。李福,去拿盆水来。”
“你啊……”他说着拉起我的手,转身拉着我慢慢走回炕边。
“每次见你哭。我心里就有万般的不舍得。我宁可把世间上最珍贵的东西全给了你。也不愿见到你哭。”他背对着我说。我看着他的后背,默默地说:“我不要什么珍贵的东西。我只要你对我好。”
他扶我坐上炕。指了下我的鼻子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啊?这天下要排对你好的人。我排了第二,只怕没人感排第一。”
我见他肯和我打趣也无顾忌地回他说:“那是你霸道。别人都怕了你。”
他接过李福绞好的毛巾,轻轻帮我把脸上的眼泪擦掉,边擦边说:“我也知道自己霸道。所以只要你心里有我念着我。你怎么闹,我都能当没这回事。但要是有那么一日,你离弃我。背着我做些不应该做的事情。我怕是第一个想毁掉你的人。”他的话,让我不自禁的想起喜儿给我提到的那个计划。一想到那个计划,我全身不禁哆嗦起来。
“怎么太冰了吗?”他说着,急忙把冷敷在我眼睛上的毛巾取掉。我还想着刚才的事情。害怕得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他站在地下紧张的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提声道:“怎么那么凉。李福,让人去传钟承悉来。快。”
我自然不能告诉他。容儿其实已经做了欺瞒他的事,才吓成这样。我又不想他担心,连忙说:“我没事。不用叫医生了。”说着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没事额头会凉成这样。你自小就不爱看医吃药。但有病就要看医生。”他边说我边把自己往后挪了几分才坐定。
我盯着他和我一下拉开的距离。他见我的反应,淡笑着解释说:“我一身病气。坐得太近,怕染上你。”
“怕什么。反正我也一身病气。”我想到柔伊帮我染的那身中药味,耍起小聪明说。
这话本来是想讨他欢心的。谁料到他一听见就板起脸来训我说:“不许说些不吉利的话。”他自己刚才这样说自己。轮到我说怎么就不许说了。他真是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很快外面有人喊道:“钟医师到。”禛听到,给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把一旁的一幅垂帘放下,禛让我坐到帘后的椅上。李福见我进到帘后坐好,这才对外喊道:“钟医生进来吧。”
还是那花白头发的小老头,他穿着一身好象僵尸一样的衣服。我看到噗的一下笑了出声。他听见房间里有女声,立刻把头低得更低走到炕前跪下就想请安。这时李福突然开声抢到他前头说:“四爷让你来,是要给容格格看诊。你准备吧。”
他可能没料到是我在房间里。只见他听到李福的话全身一震,猛然抬头看着纱帘后的我。禛似乎不经意的咳了声。钟承悉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急忙把头低了下来。他为我把过脉后,回说我‘只是睡眠不足,气虚体弱,只要稍加调理就可以完全康复。’
禛听完,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笑起问:“真的只有这些?我看容格格是不是还该开些长身体的药材来滋补一下。”
我对自己一米六零的身高非常满意。我可不要吃什么长高的药。再说我都快年近三十了,还怎么个长高法啊。我当下气鼓鼓的看向禛。他笑着回了我一眼,才接着对同样摸不着头脑的钟承悉说:“格格及笄多年。但还有人以为她,不过是个女娃。你说是不是我这个教养她的人,没把她给养好。乘着现在我还有些精力。钟承悉啊,你说我该怎么教教格格啊?”
因为我刚才一句抱怨的话,他在给我出气。钟承悉一听,脸色一白扑通的跪倒在地上,忙说道:“微……我……我不敢。是钟承悉莽撞了。”
“你冲撞到的不是我。”禛笑着摇头说。
钟承悉急忙在地上转身朝我磕头说:“我……不……是小老头老眼昏花,冲撞了格格。”
我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居然真的朝我磕头道歉。他帮我看病看了那么久。我对他是感激都来不及。而且他年纪大上我那么多。我急忙从椅子站起来说:“你快起来。你说我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禛他不过是在开你玩笑罢了。快起来,快起来。”
我想走出帘去扶他,禛用眼神制止了我,然后开声道:“李福还不去扶起来。”
李福忙走过去扶起钟承悉。我见他站了起来就小声念他道:“刚才不过是在说笑嘛。钟医师你怎么说都不说就跪下了呢。”他抬头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就像我根本不知道刚才的事情有多严重一样。
“容儿,钟医师给你看病也着实辛苦了。差事也办得很好。你觉得我们该送他点什么啊?”禛转头问我说。
送东西?现代人看病除了诊金,还会送礼,再进一步就是送表扬的锦旗。我不知道这钟承悉爱的是名还是利。不过要想知道这个简单,我贴着纱帘压低声音就问钟承悉:“你想要什么啊?”
钟承悉没想到我那么直接的问他,脸上一下涨红起来。幸亏他是个直性子的人,也不爱遮掩。嘀咕着就答我说:“小人家中略有薄产。”他这样说自然是要名不要利。我听了含笑就对禛说:“那我们做张锦旗,大张旗鼓的送去他家吧。”
“锦旗?”禛看了看我,不明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略一沉吟,抬头就对钟承悉说:“那我赏你一方匾吧。”
钟承悉一听激动得当即再跪下朝我们谢道:“谢容格格,谢四爷。”这人倒会看风使舵,居然把我排到禛前面来谢。禛听了也不以为逆,反而笑开的点头说:“那你就下去吧。去给格格煎药,好好的送来。”
钟承悉又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才真的退了下去。他一退下,我就走出纱帘去到禛面前,细声半真半假的抱怨说:“他欺负了我。你还说他把差事办得很好啊。”
禛轻笑了几声才说:“要不是他欺负你一下。你这会还不知道要来看我呢。你说他是不是差事办的极好啊。”
“坏蛋。”我啐了他一句,扭身就要走开。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深沉地说:“这天底下谁能欺负得了你。要真算上有,也只有一个。”
我转身朝他问:“谁?”
“我。”禛定定的看着我说。他看我的眼神就像要把我永远留在自己眼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