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幻殇（1 / 1）
入夜，海有着深沉的暗蓝色，不时，会看见哪里有一两点夜明珠的昏暗光晕。
水没有流动，身后的一切仿佛被时间抛弃的静止画面，偶尔会被一两只漂过的海蜇打散那份寂寞的沉静。
馨离发现，海底也有地平线，并且一直延伸到她所无法看见的地方，隐没在那茂密的珊瑚和水草中。
海水有着透心的凉，因为现在正值隆冬，海面上漂浮的冰凌还未有融化的痕迹与征兆。
馨离的世界，又何尝不是这样，冷得连呼吸都会结冰。
那漫长的冬天，漫长到她无法想象，她徘徊在灵魂的大雪中，一次次被伤害，又一次次站起来，还要笑着说她没事。
其实，她比谁都疼。
馨离只有祈祷，会有一天，残云散尽，然后从无边的黑暗中，露出一抹破晓的曙光，将她照亮。
斯涵牵着她的手，跟着夜瑜往前走，一路上，谁也不说话，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
沿途的脚印，被水流冲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慢慢散开。
馨离苦笑了一下，觉得很可笑。
先前努力地踩过，想留下什么，可是还是淡去。
那如果她的付出也是一条走过的路，是否也会像脚印一样烟消云散呢？
想到这儿，馨离的心就一阵痛，泪水不争气地滑下脸颊。
“怎么了，凯瑟琳？”斯涵关切地问，把她拥到怀里，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
馨离摇摇头，避开他炽热的眼神，望向别处。
她不敢看他，怕一看，就又会哭。
“是害怕吗？”他的声音，不依不挠地响在耳畔，“别担心，我会一直陪你，下雨时，为你遮雨，晴天，为你遮太阳，做你一辈子的守护神，不，应该是永远的守护神。”他低声说着，虽然很温暖，可是却照不亮她的内心。
连仅有的阳光，都要为她遮去，那岂不是更冷吗？
为什么，就不能换一种方式爱吗？
馨离听见，心渐渐破碎，血在一直往下滴，滴答滴答，不停不歇，也不枯不竭。
就这样让她痛苦着，伤心着，没有人怜惜，直到有一天，痛到死去。
“想什么呢？傻瓜。”斯涵很轻很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假装生气地说。
可是，馨离却觉得他拍得很重很重，在她的心上，留下又一个不会愈合的伤口。
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了她不是他的凯瑟琳，还会如此对她吗？还会这样亲昵地拍她的头吗？
额头上，落下一个湿湿的吻。
愕然地抬头，发现他的笑意嫣然，“好啦，乖，别哭了，你知道我的心多疼吗？”
看了他很久，馨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你知道我的心多疼吗？你想过，你把我伤得多深吗？
很快，馨离就发现自己很傻，他怎么会知道她不是凯瑟琳呢？
他认为，他眼前的，就是他爱的她。
可是，他没猜到，他的对面，是一个爱他，而他却不爱女孩。
“姐姐，斯涵哥，到了。”夜瑜颤抖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
馨离挣脱他的怀抱，回头对夜瑜笑了笑，环视了一下四周，美得让人无法相信，紫百合，还有白色的小房屋，“这里，就是幻？”
“姐姐，看来你真是忘了。”夜瑜凝视了她一会儿，声音有些沙哑。
她看着她无奈而痛苦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夜瑜，我们进去吧。”斯涵缓解了这短暂的僵局，她们同时松一口气。
馨离感激地看向他，他回以一个无害无邪的笑容，瞬间让天地为之失色。
夜瑜继续在前面带路，馨离和斯涵跟着她，穿过了紫百合丛中那条狭长的小路，沿途风景旖旖旎，白色的珊瑚房子，和紫色的百合的搭配，几乎可以说得上完美。
不知何时，他们在一幢豪华的宫殿面前顿足。
仰头观望，馨离一时间被惊呆，虽然曾经随朔絪来过，可是因为只是粗看，所以没看到这间宫殿。
滑腻的白色珊瑚礁堆砌着宫殿豪华而高大的外墙，上面镶有大大小小的珍珠和水钻，有着不乏贵气但却典雅的气质。
“姐姐，这里是王宫，你还有印象吗？”试探性的，夜瑜问她。
馨离摇摇头，一脸茫然。
夜瑜失望地笑了笑，眼里拂过一抹微妙的叹息，“我们进去吧。”她说着，手轻轻地在珊瑚门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条蛇形的东西。
下一刻，门缓缓打开，一缕紫色的光芒从门缝里逸出，顿时将海底照得熠熠生辉。
馨离的眼睛一阵刺痛，反射性地闭上，好久没敢睁开。
在黑暗里生活太久，就连站在有光的地方都会感到害怕。
“姐姐，你没事儿吧？”夜瑜轻柔的询问浮在耳边，把她从缅怀中叫醒，她惊愕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如果不舒服，就别勉强，知道吗？”斯涵拉过她冰凉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对他点点头，牵起一个淡淡的有点无奈的笑容。
这才发现，宫殿里更是美妙绝伦。
通过大门，是一片花园，种满紫色和蓝色的海百合，在花丛中，矗立着一个伟岸的男子雕像，在远远地眺望前方。
“他是谁？”馨离指着那个雕像，问夜瑜。
夜瑜皱眉凝视了她好久，眼里有着一丝哀怨，“姐姐，他是先王符，鲛族的祖先，也就是我们的爷爷。”
呵呵，一时间，多了一个妹妹，现在，又多了一个爷爷，如果站在这个角度，自己是否应该感谢凯瑟琳呢？馨离跟自己开玩笑。
可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继续往前走去，就到了宫殿的会堂，也就是常常举办舞会和开盛大宴会的地方，那是一种别致的美。
洁白的墙壁上，雕有各种精致的花纹，大堂里，因为有蓝色夜明珠的照明，所以，透着一种淡淡的忧郁。
柔软飘逸的鹅黄色帘布尊贵典雅地垂着，有一股莫名的贵气。
天花板上，镶着泛紫色的珍珠，透着别样的光泽。
馨离张望着四周那惊人的华丽，有些说不出话来。
“姐姐，这是小时候我们一起跳舞的地方。”夜瑜拉着她的手，介绍道。
馨离木然地摇摇头，对这个美丽而陌生的地方，她一无所知。
也许是看到她脸上那抹不自然，夜瑜愧歉地说，“姐姐，我带你去看看母亲吧，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母亲的眼睛都哭红了。”
馨离点点头，应付性地笑了一下，心里飘起一种难言的苦涩，只是没有眼泪落下。
既然选择了一条路，那么就坚强的走下去吧，与其痛苦一生，不如快乐地活下去，就算是装，也要坚强，就算是替身，也要有尊严。
不知不觉间，她们来到一用贝壳搭起的状似小阁楼的地方。
阁楼里，坐着一个优雅的身影，有着一条宝蓝色的鱼尾，身穿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时间在她身边留下的，是成熟与优雅，她在轻声叹息着什么。
“她就是母亲，姐姐。”夜瑜低声说。
馨离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上前叫一声母亲，还是.....？
怎么这么怪？要她去叫一个陌生人叫母亲？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母亲。
怎么叫？馨离一脸为难。
正当她左右为难时，那个优雅的身影大约感受到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看到馨离时，她呆住好久，褐色的眼睛里水光弥漫。
“凯瑟琳，真的是你？”她不敢相信地问，声音在急促颤抖。
馨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麻木中就点了点头。
不料，那个夫人上前一把抱住她，激动地哭泣。
馨离一时间僵住，很想跟她说，她不是凯瑟琳。
可是，一切似乎已成定局，幻，注定成为另一段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