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本姑娘化悲为饭（1 / 1）
十四展开密信瞧了瞧，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将信递给李延龄，“鄂海拟了折子，要辞官退隐。”
这老头子，倒是识眼色，知道甘肃不好待了，便自己走人，也省得他日后费功夫。
……看来那日的“尚方宝剑”，把他吓得不轻。
李延龄含笑点头，“不知十四爷，可有继任人选？”
“嗯……”十四沉吟片刻，“就现下的川陕总督年羹尧兼任吧。”
“年羹尧？”阿萝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谁都知道年羹尧是四阿哥的人，而四阿哥与十四爷素来不和，让年羹尧兼任甘肃总督，那么川陕甘的辖制权等于都落在四阿哥手上。……十四爷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孔子曰：‘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可谓公矣。’”富勒珲听了，却是恭敬的行了一礼。（注）
你学人拽什么文？阿萝丢给他一个白眼。
她才不信，满脑子弯弯绕、奸诈狡猾十四爷，会那么深明大义、大公无私。
“如此甚好。”李延龄却是会意的微笑颔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嗯。”十四状似随意的瞟了他一眼，“这事儿不急，再等等吧，你可先拟好举荐的折子。”
举荐年羹尧，一来显示自己任人唯贤、不避亲疏；二来，年羹尧的南路军一路势如破竹，如今风头正盛，就算自己不举荐，朝中自然有其他人会举荐，不如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也让他憋屈憋屈。三来，几路大军的粮草支应，靠的都是川陕甘三省，不如索性让他都管了，若是有任何错儿，他都脱不了干系，确保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敢因四哥之故而对自己有所怠慢。
“是。”李延龄躬了躬身，便出去了。
“十四爷，为什么呀？”好奇心打败了方才的不快，她凑上去问。
“……自己想。”他瞄了她一眼，又低头翻手上的名册，“今日没什么事了，给你们放假半日，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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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州城昔日知府大人的脑袋就高高挂在城门上，可这并不影响普通老百姓们过日子。
街市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卖各色药材、胭脂水粉、日用杂货的小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
“还在生气？”富勒珲与她并排走在大街上，瞧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反而微笑起来。
“哼。”她低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不去理他。
“我给你赔罪了成不？”他假模假样的对她哈了哈腰。
“我又不是怪你。”她斜了他一眼。
“那就是十四爷？他也是跟你闹着玩而已。”他拍了拍她的肩，“男子汉大丈夫，臂上能跑马、肚里能撑船，别那么小气啦。”
“是啊，闹着玩。”她冷哼一声，自嘲的笑笑。
他们男人都喜欢那些美貌娇媚的女子，他又怎么会例外？
都怪他的美色太诱惑，她才会一时色迷心窍以为他是与众不同的，还傻乎乎的去问，结果被挖苦了吧……
“十四爷平时不这样的，他常常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我跟十四爷也有三、四年了，没见他对谁这么说话。”富勒珲笑道，“我瞧他就是喜欢逗着你玩儿。”
“那我被他逗着玩了，是不是还应该深感荣幸？”她冷笑。
“私下告诉你啊。十四爷这个人，别看他在外头的为人处事，那是极练达的，可对女人啊，真的不怎么上心……不，是很不上心，估计他能记得住模样的女人，也就是他额娘——德妃娘娘一个。”他放低声音安慰道，“什么牡丹、芍药啊，那一定是他胡诌的，我敢打赌，翠香院里姑娘的名字，他一个都记不住。”
“怎么会？”她撇撇嘴，“他不是有不少女人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又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男女之间的事儿，逢场作戏的多了去了，更何况他身为阿哥，自然少不得敷衍应酬什么的……”
“哦……”她的俩儿子，就是他“敷衍应酬”的产物。
“所以啊，刚才他也是就随便那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你妹子的事儿，哥哥给你多加留意就是，军中这么多男儿，总有一个瞎了眼的……呃不，看对眼的嘛！”
“你是在安慰我吗？！”她又恨恨的剜了他一眼。
“好啦，别气啦。”他笑道，“哥哥带你去……”
“嗯？”她瞪了瞪他。
“去……吃饭，好不好？”他陪着笑。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的点点头，“你付账喔？”
“那有什么问题！”他粲齿一笑。
“嗯……就那家吧。”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家招牌古旧却是挺气派的饭馆，拉着他往那边走去。
经过路旁一处杂货摊子，她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是你呀，帅大哥。”她喊了那人一声。
他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定定的盯着货摊一角。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儿堆着各色的小布老虎，有单头的、双头的、子母的，一个个色彩艳丽，大眼睛小身子，憨态可掬。
他是在想念孩子了么？……也对，瞧他的年纪，应当是娶妻生子了的。
想到这儿，她上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想要就选一个呗，我送给令郎好了。”
他回过神，往后瞧了一眼，见是她，便垂下眼眸，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
“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有人做东，一起去吧。”见他脸上有几分失落和忧伤，她笑吟吟的拉起他的袖子，扯着他一齐往饭馆里去。
富勒珲知道他是阿萝昔日绿营的同袍，便对他含笑点头。
瞥了一眼富勒珲，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浅浅笑了笑，跟着她进了饭馆。
这饭馆看来是老字号的，桌椅有些陈旧却也干净，墙上挂着些文人墨客的题诗。
地方不大，客人却不少，他们好不容易才在大堂角落里找了张小桌子坐下。
“几位爷听口音是外地来的吧，要不要试试本店的招牌菜？”小二殷勤的上了茶。
“有什么好酒好菜都端上来！爷有钱！”她豪气干云的磕了磕胸口——富勒珲的。
“好叻……”小二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几个菜便先后上来。
“这是驼蹄羹，可是咱们这儿一绝，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么正宗的。”
“这是葫芦鸡，采用走地小母鸡精心炮制，外焦里嫩、回味无穷。”
“商芝肉，这个来头可不小，是当年汉高祖的御膳呢……”
“还有这是鸳鸯迎春……”
“黄牛奋蹄。”
“扒素四宝。”
“……”
“……”
“还有上好的梨花酒一坛……”
“嗯嗯。”眼前的佳肴色香味俱全，她食指大动，笑眯眯的举起筷子，“大家请吧！”
富勒珲则是额角冒汗，悄悄的按了按腰间的钱袋。
饭过三巡，她的心情又好起来。……果然在郁闷的时候，就应当化悲愤为饭量！
就算他真的要娶她又怎么样？
做他的妻子，只能被关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弹琴绣花，守着冷冷清清的闺房，巴巴儿的等着他偶尔施舍点宠幸……那样的日子，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干嘛还要自讨苦吃！
做个谨言慎行、三从四德的福晋，哪有现在大碗吃饭、大口喝酒的爽快自在？
待击败了叛军，她就去吃遍天下美食、打遍天下坏人！
……他不稀罕她做妻子，本姑娘还不稀罕做他妻子呢！
哼！
而另外俩人，则是端着酒杯，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怎么啦？”她从堆得冒尖的饭碗里抬起头来，“不用客气哦……”
“嗯，你慢慢吃。”富勒珲给她倒了杯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了看她。
瞧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十四爷苛待下属，没给她饭吃呢。
“谢了。”她毫不客气的灌了几口茶，瞥见不远处的桌上有几个蒙族打扮的女子，想起一些事儿，便问道，“对了，你知道那个娜木琪公主，怎么样了么？”
该不会是连她们几个无辜的小姑娘也一齐处死了吧？她有些担忧。
“再说吧。”富勒珲敛起笑容，瞥了一眼同桌的那高大男子。
他似乎没有听见他们说话，垂下头去，静静的品酒。
“伙计，结账。”旁边小桌上独酌的一个蒙古男人忽然说道。
他放下一锭银子，匆匆的起身往外走去。
经过阿萝他们桌边时，她只觉得有一阵幽淡的香味儿悄悄飘来。
这气味……似乎在哪儿闻过。
她连忙抬头瞧，却只见那人身着玄色袍子的背影。
他的青丝如瀑……这是她对他最后的印象。
（注）文言文翻译：孔了说：“推荐外人不排除仇人，推荐自己人不回避儿子，可以说是大公无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