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杀人夜（1 / 1）

酒会还没开始，我在里头的沙发上斜躺着假寐。待会儿会有好多人来的吧，不仅是现在暗夜的人还有时刻关注着我的魅影、在J市有头有脸的黑道人物、商场上叱咤争锋的叶、君两家，我是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这样才能加入这场战争。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简单的庆生的酒会，可是牵涉到魅影和暗夜就不能小觑了，暗夜的老大要公开承认慕言的身份。一旦宋倾被冠上慕言这顶帽子，肯定会引来杀戮，而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宋倾成为众矢之。

客人渐渐的到得差不多了，慕谦四处赔笑招呼着，宋倾坐在我旁边的大沙发上，对着手上的小镜子补妆：“莫言，待会儿你别说话，乖乖在座位上坐着，有什么事我自己应付就可以了。”

我应付地轻“嗯”一声，携着盛装打扮的宋倾走出去。

刚迈出房门，宋倾却忽然地轻撞了我一下，压低的声音里有止不住的心疼：“莫言，君惜墨来了，他现在正轻搂着微笑着的宋琴清，甜蜜十分。”

我的脸上还挂着敷衍众人的标准害羞微笑，缓缓抬头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舞台，看见气宇轩昂的惜墨正和慕谦握手寒暄，一边站着宋琴清，另一边站着的是微笑看着我的，叶子觞。那个瞬间，迎面呼啸而来的是空气里好像少了供人活命的氧气，绵缠细致，扑头盖脸朝我涌来，闷得我呼吸艰难，心跳仿佛就要戛然而止。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之前，我甚至愿意哪怕就此死去，也不愿意看到惜墨搂着琴清柳腰的亲密模样，叶子觞还在意边笑容可掬地观看着我的反映。我暗暗咬牙，握紧宋倾的手臂，倔强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时钟滴答走动着，人群依旧谈笑风生，一切都没有因为我心里的悲凉而有所停顿。

宋倾很是不忍，伸手握住我已经冰凉的手。

惜墨游刃有余地应酬谈笑，眼神时而自然的从我脸上掠过，就好像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好像他没有意识到我的悲凉、我勉强的微笑，好像他没有看到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言笑晏晏的他将另一个女人靠在怀里，好像我们从未相爱过，好像，他从未认识一个叫做莫言的女子，一个现在正站在他不远处看着他满脸不在乎的女子。

宋倾拉我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他挨着我坐下，手覆上我的手，低声地问：“没事吧？”

我不说话，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膝盖，两手交握，用力的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了，我微不可微地摇摇头，久久才吐出一句：“我是不是很傻？”我是很傻的吧，既然决定与他决绝又何必在乎他此时此刻搂着的是谁呢？即使是那个曾经他信誓旦旦辩解的误会又怎么样呢？

宋倾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把我冷汗涔涔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莫言！你不傻，你只是太执着，执着于自己已经放弃却放不下的东西。”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眨了几眨，眼神里一点欣喜都没有，可脸上还是腼腆温柔的笑。

酒会很早就开始了，天哥在舞台中间偏后坐着，看着眼前扭动身姿的舞女，再看看台下觥筹交错，风云暗涌，他浅抿一口红酒，扬起右手停在半空。顿时音乐停止，舞女撤去，台下众人也停下了喧哗声，望向舞台。

只见天哥缓缓除下面具，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庞展现在众人眼前，有人惊呼也有人在偷偷奸笑。

“想必我不说大家单凭我的脸也知道我是谁了，不错，我就是当年魅影的老二宋晚风，今天开这么个酒会是为了给我的侄女慕言庆生。”宋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台上，背对着台下，缓缓拉下领口，露出肩背后的红色刺青。然后拉好，转过身来，朝台下魅惑一笑。

他们这样做不是明摆着找死吗？我着急地望着宋倾，他正很冷静的看着我，墨色的瞳孔发出温暖的光芒，头好像轻轻摇了摇，示意我别乱动。他一直沉默，直到我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呼吸都要被冻住。怎么可以这样！

“没想到还真的是……”

台下的人还没从接受这个邪魅美人是慕言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一阵尖叫后，满场换乱起来。距离太近，那声枪声颇有山崩地裂的感觉。而等我从巨大的惊吓中稍稍平复过来时，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天哥苍白着脸，就坐在舞台的椅子上，闭着眼睛毫无生机，白色的休闲服上，胸口的位置正渐渐的晕开，一大片的血。

接着是一枪接一枪的响声，子弹在舞台上穿梭，舞台后面的黑衣躲在帷幕后，频频探出头开枪，舞台对面楼上埋伏好的几个人还在偶尔向对面发射。宋倾站在枪林弹雨的舞台上，像丢了灵魂一样死死盯着胸口满是血的天哥，我急忙跑到台下去他，又一声枪响近在咫尺，我伸出的手上洒上了几滴血珠，“不要！”他的手臂被打到，一个小小的洞不停地往外涌着比玫瑰还娇艳的血液，一道红色的痕迹由粗到细一直延伸到他白皙细长的手指，然后一滴一滴低落在舞台的边缘。我感到湿湿黏黏的热，是血染上了我身上的布料。

“宋倾？”我唤了一声。

我看看台上的天哥，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心下一紧，爬上舞台。天哥今日安排护着酒会秩序、我和宋倾安危的，本就是高手，虽然及不上暗夜赫赫有名的十三卫，但是对付十几个执抢闹事者，应该绰绰有余了。只不过，我的眉头渐渐皱紧，对方来路不明，而且天哥一暴露身份就痛下杀手，似乎是早有准备、势在必得。

又是一枪落在宋倾的小腿上，我随着他一起跌落在冰凉的台面，只觉得掌心一阵湿热，血，是血，我拿起贴着宋倾的手，满手都是狰狞的、触目惊心的鲜红。看着那本是浅红色但是现在被鲜血浸透的红裙下摆的一角，我的手抖得几乎不敢去碰触。为什么子弹都打在他身上而我却不曾中弹，明明我也身在枪林弹雨的舞台上啊！一个想法冒出脑海：有人嘱咐过……不能伤害我？我一侧身，以守护之姿用身体挡在他前面，紧紧抱着还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天哥的宋倾。

帷幕后的黑衣队伍渐渐处于弱势，一个接一个的黑衣倒下，“不对！”我叫了一声，周围杀气太重，我略略扫了一眼，看到一直隐身于暗的慕谦站了出来，于是朝着他大吼道，“哥！快来！”

看到他从舞台的一边缓缓迈着步子靠近，我的心跳不是很快，或许恐慌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他扬起拿着枪的右手，对面的子弹不再发射过来，最后一个黑衣也随着最后一抢倒下。而此刻的我已是脸色大变，竟然是他的人！

“哥？”我嘲讽似的轻唤一声，这个要将天哥和宋倾赶尽杀绝的刽子手竟然会是我哥！天哥只说“请君入瓮”可是竟没想到请的这个“君”是我的哥哥慕谦。

他从我身后拉起宋倾，忽然柔柔地一笑，从未见过他这样和善笑容的我一时之间愣了一下，而宋倾还保持着他哀莫大于心死的沉痛表情。可就在我愣了的那一下，慕谦挺身上前，一手抓宋倾肩头，一手擒住他被抢打到手臂，现在还献血淋淋的那只手狠狠地往自己胸膛上撞，“咯咯”两声，宋倾却没有痛得叫出声来，他紧闭着唇，腿弯一软，被扯得往前一倒，慕谦的膝盖毫不犹豫地重重顶上了他的小腹。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我惊讶大开的嘴还没来得及用手捂上，宋倾已经沿着慕谦的身体缓缓地往下坐倒，受了伤的手软绵绵的垂着，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捂着小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慕谦扯扯嘴角，冷哼一声。

“放过他，”我推开顶在宋倾额角的枪，挡在他们中间，“你明明知道，他不是，你要杀就杀我。”

他不语反倒是笑了起来：“你不问我为什么，一开口就让我放过他，莫言，亏我还想了许多版本来向你解释，”他收起手枪，在嘴边吹吹枪口，“你要是聪明一点就赶快让开，他不死，你就得代替了！”他说得很随意，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预报一样庸庸懒懒的，脸上还是他一贯的柔情浅笑。

我忽然哭了出来，扶住他：“宋倾，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来，我们走。”

宋倾的双眼看向前面，头都没低一下，也没有看向我们，有些虚弱地说：“莫言，我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

我慢慢拖着他，渐渐远离垂手站着微笑的慕谦。还有两米，慕谦，你别改变主意，莫言，快了，只有两米了，还有两米宋倾就得救了。我望着两米外的舞台拐角，加快自己的步子。就在我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事与愿违地响起了一声枪声，这一枪，打在宋倾的腹部。

宋倾放心似的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眼角微微翘着，和唇角一样弯弯的，像是月初的新月。

“还不快走！”

我怔怔看着接过我手中的宋倾，把他背在背上的他。

他不理会我的质疑，拉起我，飞一样一起逃离这个杀人的血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