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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悦下了车。她对这个区不是很熟,不过来过三五次,对大致方位有点认识。
按司机指点的,再穿过两个巷子,便可以到达三号码头。据说三号码头外面这几天正在修路,车辆不能通行,千悦只能经由小巷子走过去。
她走得很小心,一听到一点点响动,马上躲进屋檐下的阴影里。这里的巷子很窄也很黑,没有路灯,路边时常堆着杂物垃圾。千悦赤着脚走在巷子里,很快双足便已经疼痛无比。
这些千悦都可以忍受。只要能把手里的资料安全的交给聂行简便可以。
走出巷子,三号码头就在前方处。这里是客船码头,规模没有货运码头那样大,也缺少规划,码头附近搭着不少简易棚户,靠岸边的海上,横七竖八停泊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在夜色里,这些凌乱的建筑与船只都化为比黑夜更深更黑的剪影,没有灯火,鬼影幢幢般令人心生寒意。
一点人声也无,只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一声声,抚慰着千悦被惊恐紧张揪得紧紧的心灵。
有一条长长的木制堤坝,在码头正前方长长的向海中央伸出去。那是平时上渡轮时通道。千悦极目望去,堤坝上也没有人影。
那么聂大哥还未到来。千悦在心里下了判断。她紧紧的抱着手袋,躲在一个棚子的阴影里,紧张的观察着四下的动静。
象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从另一条巷子里传来狗吠的声音。跟着,有人呼喝的声音响起。然后,脚步声、叱喝声,狗叫声……各种杂乱的声音,响成一片。千悦一惊:不是聂大哥让人发现了吧?
急促的脚步声向着码头奔近。千悦紧张得不能呼吸。真是聂行简,夜色再黑,千悦也认得出他的身影。千悦的视力一向不错,在黑夜里分辨事物的能力尤其出色。
有人在追着他,聂行简反手一个肘击,重重的击在那人肚子上,趁着那人痛得弯下身子,他再往前奔,与追来的人拉开距离。
跑到码头中央,他游目四顾,然后,略有点失措的样子,显然他以为千悦早该等在这里。
巷子里又追出几名男人。领头的男人喝:“还想跑哪里去?只不过要你说明是哪路人马,你撒腿就跑,肯定是心虚……”
之前让聂行简打中腹部的人这时回过气来,大呼:“刀哥,这小子下狠手打人……”
几个人都脸色一变。“哟,是到我们新龙帮来砸场子了?”领头的那刀哥阴恻恻的说。然后,他挥手做了个“上”的手势。
这时月亮突然从云层中探出脸来。码头四方洒下了淡淡银辉。
一个小喽罗惊叫起来:“刀哥,这个人……好象就是上面吩咐要找的人……”
刀哥上下打量聂行简。聂行简摆出一副准备格斗的架势,脚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狂奔。
他一直往坐轮渡的那道长堤奔去,同时大呼:“潮生?潮生?”
有人接应他?刀哥一挥手:“小张小强断后,其它人追。”
千悦悄悄从阴影里潜出来,举起手袋,用力的往正在左顾右盼的断后人员之一头上砸去。那人应声而倒,千悦实在也没想到,自己全力砸出的一击有这样大威力。
顾不得歉疚,她向聂行简跑去的方向追过去。那边已经传来了扭打声了,想象得出战况激烈。
“哎哟”之声不绝于耳,千悦想不到聂行简还挺能打的,已经有两个人倒在地下□□了,现在围攻他的人,只有三个。
身后有人扑上来抓千悦的头发,千悦灵巧的绕开,然后一脚向来人的脚上踢去。那人马上化作滚地葫芦,在滚到堤边时一只手紧扣住身下的木板,以免掉到水里。
跟着他惊呼:“这个女的……刀哥,你看这个女的!”
千悦不理他,继续往前奔。
聂行简精神大振,一个右勾拳,击中了对手之一的眼睛。
剩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向聂行简逼近。
千悦扑上前去,用手袋往其中一人的刀子上面砸去。
肩头一痛、一热,血花飞溅,是刀哥在一旁用刀子划伤了她的肩臂。她怎么也料不到对方的攻击突然转向,两个人都向她扑过来。
眼前是眩目的刀光。千悦只能凭本能紧紧的握住手袋的挽手,胡乱挥击。聂行简也扑了过来,为千悦挡开一部分向她攻来的拳脚刀子。
先前被聂行简击倒的人一个个都先后恢复了点战斗力,加入战团。情形一片混乱。刀光拳影里千悦听到那刀哥在怒喝:“小强你还呆着干什么,快跟上头报告这边的事!”
海面上,马达的轰鸣声隐隐的传来,跟着,一只摩托艇划破夜色,以极高速度向码头开了过来。
还来不及看清楚摩托艇上有些什么人,在堤坝上纠缠着的敌我双方,先听到沉闷的一声响,然后,一声惨叫响起。攻方的一名男人倒在地上,腹部的衣服上,迅速洇染出一朵大大的血花。
“对方有枪!”不知谁大呼一声。
又一声枪声响起。这次是千悦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她的左腿被子弹击中,那种钻心的痛楚,令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打斗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停下了相互攻击的动作,攻方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双方各倒下一人,这突出其来的人,是帮哪一方的?
这时才能看清来人,一身黑色的衣裤,头上则戴了头盔,看上去神秘得很。
他随随便便的提着一把枪,这时又再举起。众人都慌张往地下扑去。
“啊……”一声惨呼,又一个男人捂着手臂,在堤上翻滚。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攻方的人统统都连滚带爬的向码头后的巷子跑去。包括那两个中弹的可怜虫,也挣扎着要努力离开这充满血腥味的堤坝。
摩托艇轻轻的靠上堤坝。神秘的来人轻笑:“不好意思,我的枪法似乎不太准。”
千悦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来人居然是一名女子。
聂行简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自地上爬起来,说:“我们快走,他们一会儿肯定大堆人马都要赶至。”他走过去扶起千悦。
脚上的伤处太痛,千悦那只脚无法着地。
神秘的女郎用一种娇媚的声音说:“阿简,不行哎,摩托艇太小了,顶多只能载两个人。”
聂行简一呆。
他说:“叶若,你开什么玩笑?”既惊且怒的。
叶若的手里,仍是提着那支刚才逞威的枪。她笑吟吟的说:“是啊,我只说了来接应你的嘛。”
聂行简望一望千悦。千悦的脸上,是惊疑,是惶然。他心里突然象让什么东西大力的撞击了一下,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放软了声音,他哄叶若:“若,你别这样,快,让潮生上船吧,时间紧急。”
叶若略为不耐烦的说:“你也知道时间紧急,就赶快拿了东西上船吧。如果大队人马杀到,我可只有不管你,马上开船逃命了。”
聂行简扶着千悦的手,变得僵硬。
叶若这是在向他出难题。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潮生?本来骗她去盗取资料,已经是利用她得彻底。若扔下她在这里,叶若她老爸的人赶来,潮生还能有命?现今她伤这样重,要逃走也无力啊。
可是,他也清楚叶若的脾气。黑道的出身让她行事极为狠辣,聂行简甚至不相信她射在潮生脚上那一枪出于意外。他了解她的性子,不想要的人或事,弃若蔽履;而她欲得之而后快的人或事,从不容旁人染指。
并且,聂行简害怕自己再犹豫两分钟,叶若真的会不顾而去。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虽然她声称对自己迷恋甚深,可是,如果她觉得他这个情人不再称职,那么她哪会在乎他的生死。
一转眼之间,他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心里彷徨无计。
叶若越发的不耐烦起来,用枪敲一敲摩托艇,问:“还不拿了东西上来?真想与她做一对同命鸳鸯不成?”
聂行简一惊。他听出叶若口中暗藏的威胁。
叶若手里还拿着枪。她随时可以击毙他,聂氏航运同样可以落在他们新龙帮手里。她之前可以出卖聂建初,此刻同样可以出卖她。反正不管通过他或是聂建初,他们都可以控制聂氏航运。
聂行简刹那间下了决心。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望向千悦。
心里居然泛起刺痛感觉。他势必得放弃她,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放开一个女人,会令他这样心痛不舍。
而月光下,千月的一张脸,居然是一片平静神色。平静得,似乎闪出圣洁光辉。她举起手,轻轻的向聂行简递过她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手袋。
“潮生?”聂行简惨痛的低问。他看着千悦眼里坚定神色,隐隐猜到了她要说的话。
千悦的眼光转到了聂行简脸上。她微笑,居然笑得很是安慰。
“你快走吧,”她轻声说,“那位小姐已经说了,艇上只能坐两个人,我已经受了伤,不可以再拖累你。”
有一种爆炸般的震撼感觉,自聂行简心里迸发开来。他从来没想到过,一直营营汲汲只懂得算计的心,竟然有一天,也能遭遇这样毫不算计的感情。他象第一次看到千悦般,仔细打量着面前神色平静的佳人。
其实她此刻狼狈得可以,汗湿的头发沾在脸上额上,嘴角边还有一点血丝。可是,在聂行简眼里,她从没有这般美丽过。这一刻的她深深感动了聂行简早已因为尔虞我诈而冰冷的心。
他把千悦的手,握得更紧。
千悦嘴角现出一丝凄然的笑意。她坚持的把手袋交到聂行简手里。然后,她掰开他扶她的手,蹒跚着往后退去。站立不稳,她一下子便坐倒在地。
聂行简无意识的握住千悦的手袋,握得那样紧。
他没有上去扶千悦。千悦的意思已经表现得极其明显,她要他走,她愿意为他牺牲。聂行简也觉得,只能是这样,就算他不上艇,叶若也不会载千悦离去。
只是,他舍不得举步离开。虽然商人的理性提醒着他,应该从速离去。
叶若在他身后冷哼:“阿简,你再这么优柔寡断,我真要自己开艇走人了!”
聂行简身子一震,硬着心肠,艰难的举步、转身。
每迈开一步都要用那样大的力气。聂行简知道,就算此刻离开了,那种悔疚的心情也会如影随行。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上了摩托艇。
叶若几乎是立刻就发动了摩托艇,马达轰鸣着,轻巧的在海面转了180度,向海的深处开去。聂行简回头去看堤岸处,千悦就伏在那里,月亮又躲进了云层里,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小艇开得太快,只不过一两分钟光景,她就缩成一个小小的黑影。
叶若把枪扔开,取下头盔,任一头秀发在海风中飘洒。她问聂行简:“怎么,舍不得你那潮生妹妹?”然后飞一个娇媚眼风。
聂行简笑着凑上去,摸了摸她的脸。“不是舍不得,我是怕,留她在那里,让你老爸的人抓住,要是问出你或我来,我怕你爸要修理你。”
叶若娇笑:“怕什么怕,资料拿到了,聂建初也拿出不出威胁你的东西了。至于老爸……回头我就跟他说,你同意与他合作,我嫁你,这可比支持聂建初夺位还省一番手脚,老爸哪里还会修理我。”
聂行简伸手把叶若揽在怀里。“你真舍得聂建初?他可比我会服侍女人。”一边说,他一边轻轻的啃她的耳珠。
叶若笑得花枝乱颤,娇弱无力的倒在聂行简怀里。“谁喜欢那只花心萝卜啊……”跟着神情一凛:“当着老爸的面与我订了婚,转头又出去泡女人……我要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转过头她又换了一副神情,对聂行简撒娇:“阿简,我最喜欢你的不花心。现在容宓儿和你的潮生妹妹都已经解决了,你要答应我,以后只爱我一个人哦……”
聂行简在她身上轻轻搓揉:“知道,我舍得惹你生气吗?对了,接应我们的游艇在哪里?那上面还有谁?别要我们赶去时游艇让人开走,功亏一篑。”
叶若娇嗔的白了聂行简一眼:“你不是说不能保证你的手下的可靠程度吗?我又担心我那些手下会向我老爸偷偷汇报发生的事,资料没拿到手以前实在不敢节外生枝,所以我还是谁也没叫,独自开着你的游艇出海来接应你。艇在公海上,放心,顶多再过二十分钟,我们就可以到达那里。”她随口报出游艇所泊的大致位置。
聂行简亲她一口,再问:“那艇上不是一个人没有?”
叶若白了他一眼:“是呀,要是留个人在那里,等我们回来时,聂建初或是我老爸在艇上等着我们怎么办?不留人是最安全的做法。”
聂行简同意:“这样做法最稳妥……那么谁都不知道你的行踪?”
叶若娇慵的说:“老爸只怕还以为我在法国呢……不过如果你那潮生妹妹被老爸抓住,也许会说出有一个女人接应你的事,那……老爸猜不猜得到是我,就难说得很。”
聂行简转了转眼睛。他说:“若,你去操纵摩托艇,我来看看那些资料……小心,别碰上海上巡逻队。”他放开叶若。
叶若亲了聂行简的脸一下,才笑吟吟的探身到船头控制方向盘。
摩托艇破浪前进,不多时便已经驶进公海区域。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叶若漫不经意的转头一看,原本娇媚的笑容变得僵硬。
她之前用以射伤千悦的那只枪,现在被聂行简握在手里。而黑洞洞的枪口对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