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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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时辰的折腾,锦然的面上已经露出了些许的疲色,小心翼翼地将小六头顶的最后一根针取下之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取过一旁浸过温水的布巾拧干后轻轻将床上小人儿的额上的汗水和眼角遗留的雷横擦拭干净,再帮她掖好被角。心中有些沉沉的,他知道,他的金针刺穴之法在下针时病人的刺痛之感越是强烈,就说明所中之毒越是深。而方才小六因疼痛而不支地晕过去时,他的三九二十七针不过走到第十七针……
趴在床角打着瞌睡的琥珀忽然抬起脑袋来伸着脖子瞅了他一眼,扭着身子挠了挠耳朵,咕噜了一声,歪着脑袋又睡了过去。
锦然无奈地看向门口:“师父,师弟,都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胡二老前辈半倚着门柱,眯着眼睛打了个瞌睡,捂着嘴含糊着道:“好了好了……谁要进来呀……回去睡觉了……困死了……”
墨漓温和地向屋内的人笑了笑,道:“既然师兄已经施完针了,那我也回去了……师兄你也早点休息……”说罢将门又拉了上去,然后转身离开。
锦然轻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床上安睡着的小人儿一眼,但愿明天她醒来,不要太恨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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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安小六便迷迷瞪瞪醒了过来,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儿,便是骨碌着爬起来要寻锦然算昨夜的账。
洗洗漱漱出了屋,一眼便看到楼下正中央的小桌上,三人一兽各占了桌子的一边,吃早餐吃得正欢,赫然便是锦然、琥珀小畜生,和原本应该身在谷中的胡二老前辈和墨漓。
安小六一惊,刚想出声,却发现喉咙口火烧一般的疼,恐怕是昨晚给喊坏了……
楼下叽叽喳喳说道得最欢的便是胡二老前辈,上下两片嘴皮子翻飞着,安小六看得有些发愣,这老人家才真真是个说书的料啊,连她这个行内的恐怕都说不过他去……
安小六试着哼哼了两声,发现嗓子果然是崩坏了,而楼下的人也一个都没注意到她。于是,拍了拍腮帮子,目光放沉,故作淡定地迈着小步子噔噔噔下了楼,然后走到他们的桌旁,拎起正埋着脑袋吃食的琥珀揣在怀里,优雅地坐了下来,挑眉看着桌上其他三位男同胞。
胡二老前辈一抬眼,见是安小六,立刻收了嘴,笑眯眯地直盯着她瞧,然后用极其慈爱却又正好大声到楼下的人刚好能够听得清楚的声音道:“小六啊,我们家小锦昨晚没弄疼你吧?”
安小六小嘴一扁,眼睛里瞬间就涌出了一潭水,满脸的委屈,扯着嘶哑的嗓子道:“疼!疼死我了!”
只听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周围的众人皆用一种暧昧无比的目光“嗖嗖嗖”地射向安小六与锦然,接着三人两伴地凑着脑袋悉悉索索的小声地议论起来……
安小六一见其他人这般的反应,立刻便明白过来大家都在想些什么了,又见胡二老前辈笑得好不邪恶,墨漓抿着嘴不说话,肩膀却不住地抖着,明显是在憋笑的状态,而对面坐着的锦然,则早已一脸的通红,却还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端坐着。
一想到别人在想的那档子事儿,安小六也不禁耳朵边烫了起来。正向站起来拔腿就跑,锦然却是先立了起来,道了声:“我去拿药……”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锦然一跑开,胡二老前辈便拍着桌子笑弯了腰,指着他离去的方向对墨漓道:“哎,漓儿你看见没……小锦他居然脸红了……居然脸红了……那别扭孩子居然还会脸红……
安小六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脸红就脸红呗,多大的事儿,看老爷子给激动成这样的……虽然,小锦脸红的确是比较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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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锦然便吩咐着收拾东西继续赶路,道是今日晚些时候兴许会下雨,须得早些出发到下一个落脚的地儿。
对于胡二老前辈和墨漓的突然追上来,她倒也不奇怪,想也知道,定是胡二老前辈耐不住寂寞,硬拉墨漓一起来的呗。再或者,还有一部分的原因,就如他老人家说的,昨夜小锦施针,他们不放心地守在外头足足守了两个时辰之类的……大概……也是不放心吧……
临上马车前,安小六手心一热,是锦然递过来的一个小药瓶,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只见他半红着脸道:“治嗓子的。”
安小六心头颤了颤,他那脸红的样子让她觉得仿佛是她对他犯了什么罪似的,手中一抖,忙把那小药瓶又丢回了他的怀里,然后“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慌忙地撩着裙摆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头原本就不很宽敞,这下忽然间又多出了两个大男人,一下子就觉得拥挤了起来。胡二老前辈伸伸胳膊伸伸腿就开始埋怨着地方小啊地方小,被墨漓安慰了两声未果,干脆翻身出去一个人去坐宽敞的马车顶……
安小六有些不安地瞅向马车顶,担忧地想着这马车顶会不会被老人家在上头蹦蹦跳跳给整塌了?
一旁的墨漓却是安心得很,笑着安慰她:“没事儿,师父他老人家就喜欢这样……随他去吧……”大概对付这位老前辈最好最明智的方法,便是随他去吧……
果然,不过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胡二老前辈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撒娇加耍赖地拉着锦然陪他聊天。锦然天生就话少,听上头热情澎湃地说道了半天,他才不冷不热地给接上一句“哦”或是“嗯”再或是某种不成调调的哼哼。
但胡二老前辈的热情依旧不减,锦然每应他一句,他就说得更加得起劲……
安小六耷拉着脑袋侧靠着兀自打着瞌睡,昨晚真的很疼很疼……
那样的痛,仿佛金针是直接扎进了她的骨髓之中。
在最初的时候,她还能皱着眉头使劲地嚷嚷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还能坚持睁大了眼睛看到锦然有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可是到后来,那彻骨的疼痛如潮汐般汹涌袭来,每一针下来,都将她疼到全身止不住地发颤。然后一卷一卷的热流翻滚而过,灼烧着全身,她口中含着梅子,喊话都喊不清楚,只能呜咽着模糊地发出“疼……”的字音。可施针的人却依旧没有停手,只有条不紊地将手中的凶器一根一根地扎进她的脑门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只想把现在正拿着针对着她的那个人用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死,扎到他的身体千疮百孔,为什么她都疼成这样了,他还能这么冷静地下针,还下得这么狠……可是她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觉得到眼睛里控制不住地留着泪,泪水盈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眼前一片朦胧,然后最后一阵剧痛袭来,她连着她的剧痛一起,摔进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安小六心里有一些郁郁的。
那一瞬间,她是恨小锦的,恨得撕心裂肺。那样的疼,没几个人受得了,那样的痛,对于加之于其身的人,也没几个能够轻易原谅的。可她却是清醒地知道,小锦这么做定然是有原因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总归只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心里却还是……
安小六双手一撒,将怀里的琥珀丢到了一旁的墨漓身边。她有些烦躁……
只见他正侧着头看向窗外,唇边漾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在听着外头的对话,听得无比得幸福。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转过头来,正遇到小琥珀仰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然后挪开爪子,在他的衣角挠了挠,再挠了挠。
墨漓将它抱起来搂进怀里,伸出个手指头逗它的鼻子,道:“琥珀,谁又欺负你了?”
安小六有些心虚地瞥他一眼,嘟着嘴轻声哼唧了一声,撇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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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锦然所料的,中午过后没多久,原本晴朗的天气就忽然变了脸,阴霾起来。
不消一会儿,昏黄的天际就压了下来,离开小镇后,一直走的荒郊野道,好不容易才在大雨落下不久找到了处荒废的农宅。
农宅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两三间破旧的小木屋,一副长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到处都落满了灰,但收拾收拾,倒也还能住人,总比这大下雨天的露宿在外头树林里的要强得多。
胡二老前辈因为大雨刚落下时赖在马车顶上不肯进来,被淋了些雨,于是一进屋,就开始嚷嚷着说要洗澡……锦然坳不过他,便交代了两句,自己去附近寻寻看有没有可用的柴火。
墨漓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外头淅淅沥沥的天,喃喃着:“这天气,到哪里去找可用的柴火……”然后目光有些埋怨地转向胡二小老儿,谁知胡二老前辈却翘着二郎腿满脸的理所当然:“漓儿,你别看我啊……就算我不要洗澡……一会儿他总还是要去寻的……小六是个姑娘家……总要用热水的……”
安小六听得楞了一下,蹲到角落里去不搭话,心里头却更加烦躁了。
不多久,锦然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大捆的干柴火。
进来见屋里三个人都闷闷地不说话的样子,淡淡地解释了一声:“后面的柴房里有许多干柴,足够我们今天用的……”
安小六埋着脑袋,却还是清晰地听到他略显稚嫩的声音不带半点儿语调地说出这些话来,心里没来由地心疼。锦然身上有太多的迷,太多的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说,其他人也什么都不告诉她……
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原谅他加之于她身上的疼痛,原谅他莫名其妙带她回山谷里,莫名其妙要给她医毒,莫名其妙每天喝那些苦得要死的药汤,还莫名其妙被个小畜生吸血,然后自己的心还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向着他,甚至自己不断地在说服自己体谅他的用心……
好烦……
安小六猛地站起身来,那种烦躁又升了起来,她大步走过去摘下锦然脑袋上的斗笠扣到自己脑袋上,道了句:“我出去走走……”然后,转身,出门。
屋里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锦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必然是生他的气了……说不定,恨上他了……
胡二老前辈楞了一楞,然后大大咧咧地拦过锦然的肩膀道:“走,小锦帮我烧洗澡水去……为师我要洗澡洗澡洗澡……”然后偷偷向一旁的墨漓使了使眼色。
墨漓意会,拿了把伞,推门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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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六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出了农宅在他们来时那片小树林里绕着树打圈圈,绕晕乎了,将斗笠摘了下来,闭着眼睛仰起脑袋感受着雨滴落到皮肤上的清凉的触觉,然后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头顶的雨却突然停了。
安小六睁开眼,墨漓正撑着伞给她挡着雨。
他从袖口里揣出一个小药瓶,似乎就是今早上马车前锦然递给她却被她丢回去的那一瓶,这……接?还是不接?
墨漓将药瓶塞进安小六的手心,道:“师兄弄了一早上的,没事含在嘴里就成……要是不吃药,你这嗓子还得再哑两天……”
安小六扁扁嘴,不高兴地将药倒了一粒出来含在口中,怎么着都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不是……
药丸刚进口,就有一阵清凉之意从口中一直漫到喉咙,整个嗓子顿时都觉得舒服了许多,锦然配的药果然都是最有效的。
“还疼么?”他忽然开口问。
安小六的身体怔了一怔,鼻子一下子有些泛酸,倔强地撇过脸去不答他的话。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道:“师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他明明就知道这针扎下去会那么疼,他还……”安小六道。
墨漓将伞稍稍向她挪了挪,将她整个人都拢在伞下,继续道:“你可知道,那天晚上师兄他为何会忽然毒发?”
安小六楞了一下,不言语。
“那天他没跟我和师父说一声,便擅自在自己的身上也走了针,结果不小心引了自己身上的毒性……”
“师兄那套金针刺穴的法子,若是在人清醒的时候走针,中毒越是深,下针时的刺痛就越强烈,我听师父说,师兄身上的毒,是自娘胎里诞下来时便有的……这中毒之深岂是一般人所中之毒能够比拟的……可想而知,走针的时候会有多疼……”
“原本,师兄那日引出的毒性虽然被压制住了,却大大伤了身体,师父吩咐他静养三日,可他却还是不听劝地每晚偷偷出来为你施针。小六你暂停施针不过是会遭受一两晚的梦魇,可师兄却连这点苦都不舍得你吃……”
“这次,若不是你自己主动提出,师兄便想确实得摸清你中毒的深浅,他又怎么会答应不扎你的昏睡穴就为你施针呢?”
“可是……”安小六抽了抽鼻子,“真的很疼……”
墨漓见她态度软化,笑道:“是,都是师兄他不好……我们就罚他今天给我们烧水做法……”
安小六只觉得自己的烦躁似乎都有些空穴来风,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不安地仰头问他:“小锦他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是‘旧梦一生’?他怎么会从娘胎里就带着这样的毒,还活到现在呢……”
墨漓微微蹙眉道:“师兄身上的的确是‘旧梦一生’,我听师父提起过,当年师兄的娘亲体质特殊,是师伯的药人。但后来师伯爱上了师兄的娘,就有了师兄……师兄继承师伯和他娘的体质,自然也与一般人有异的……至于其他的,小六你想知道,不如直接去问师兄……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们该担心了……”
安小六不满地嘟囔了一下,低着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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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农宅门口,却见那门口除了他们的那辆马车之外,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辆精致豪华的大马车来。
马车里钻出两个俏生生的少女,一黄一绿两人各撑一把伞,盈盈地跳下车来,然后向车里施了个礼,轻道了声“主子”。
车帘掀开,出来个湛蓝袍子的男人,宽大的袖子和衣角拖在身后,举着柄花伞,皱着眉越过安小六和墨漓打量着四周围,然后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啧啧啧,真脏……”
作者有话要说:哎哎哎~~~
又凌晨了~话说某暖本本的键盘突然失灵了,那个啥uiop四个键突然全变成了456-
然后我就华丽丽地囧了~~伤心地跑去学校西南村买了个外接键盘回来凑合着用~~于是俺的打字速度忽然之间后退了好多好多好多……
然后然后哦~
这回俺真的是剧透!!!!真的!!!!
嗯嗯 某暖谋划着就把墨漓童鞋分配给这章最后出场的那只妖孽 哇卡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