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然(1 / 1)
刚刚因为经历了一次从来没体验过的新鲜拍摄而稍稍转好的心情,又因为一个电话跌倒了谷底。
打电话来的是我挂靠的其中一个广告公司的老板,根本不问清缘由,就把他们投标失利的责任全部推到我的头上,说我前几天给他们拍的广告用片有错误,致使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责令我要赔偿他们的损失,还骂了我个狗血喷头。
我不敢怠慢,直接打车赶到了公司。经过一番激辩,才得以证实,根本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他们的工作人员在后期修图的时候弄错了产品的位置,导致产品的说明和产品不符。
不过就算是不犯这个错误,我看他们的广告创意实力也未必能中标,这种推卸责任做法完全就是在这儿没事找事,认清这个现实之后,我坚决不接受他的道歉,直接和他们终止了合作关系。以前不喜欢接广告公司的活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们合作,麻烦事儿特别多,还赚钱少,实在是没有意思。我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另一个公司的活儿也退掉算了。
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因为经历了刚才那段紧张的时刻,一旦放松下来,便感到身心疲惫。此刻,没有人依靠也没有人可以倾诉,脑袋里总回放着刚才与那些老狐狸唇枪舌战的激烈场景,人变的脆弱而烦躁。
我努力强迫自己安静下来,闭上眼睛,幻想着林诺此时就坐在我的身边,我跟他诉苦,倒苦水,听他怎样去帮我平衡情绪的支点。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是特别想他的时候,我都会这样,幻想着他还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只有此时,才能享有片刻的安宁与平静。
“嗡嗡......”手机震动提示有短信进来,我突然从幻想中被拉回现实,空虚感一下子将我重新淹没。我怀着一点点奢望的乞求,祈祷着掏出了手机,没有意外,不是他,还是樊翊。这种早该想到的结果还是让我心里填满了失落,我打开了手机,百无聊赖的读起每日一条的笑话:
小的时候我和我哥总是喜欢去一个很陡的下坡骑自行车,他骑车带着我,然后我们从顶上直冲下来,别提多刺激了,每次吓的我都不敢睁眼,只是听着风呼呼的从耳边飞过。后来长大了,有一次我们俩就聊起了这件事,我说起了当时的感受,觉得特别有趣,我说:“哥,我要是睁着眼睛,一定更刺激。”谁知他听了,露出惊异的神色,他说:“什么?!原来你也是闭着眼睛的?!”
看来每日一条真的是挖空了他的库存,他连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都要拿来与我分享了,突然觉得感动,和樊翊之间也拉进了距离,我忍不住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苏哲?真意外呢!”樊翊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透着努力终获回报的欣慰。
“刚才看了短信,忍不住想嘲笑你一下,没想到你小时候这么胆小。”我想我只是因为此时太空虚、太孤单了,所以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嗯?呵呵,是呀,现在这么大胆,完全看不出来吧。”可以听的出,他在尽力配合着我的情绪。以前的他,可不是个活泼的人。
我们聊了很久,从高中聊到现在,直到车到站了,才收线。
“明天还给你发短信。”他发过短信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好。”我突然觉得和他有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只是我比他还可怜,连发短信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从那晚开始,他的短信内容就偷偷的做了改变,从刚开始的单纯的笑话,慢慢演变成普通的对话,每天都问我忙吗,都干了些什么,再讲一些他们公司的事儿,我一般也会给他回,然后随便聊一聊。
渐渐的我感到,随着时间向前走去,林诺就像细细的尘埃一样,从漂浮在整个心里面,慢慢的向下沉淀下去,腾出了一些空间,但是这些空间,只是给了我一点自由呼吸的空气,还没有别人的位置。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樊翊的突然出现让我挺吃惊,他斜背着一个大大的工具包,穿着一件亮蓝色的羽绒服,就这么不请自来了。
“你怎么来了?下班了?”虽然每天都发发短信什么的,可我从没邀请他再向前迈上一步。
“嗯,你昨天不是说门外的灯箱坏了吗,我过来帮你看看。”他没有进屋的意思,只是放下包,开始从里往外捣腾工具。
“不用麻烦你了吧,我明天找人修就可以了。”我有意把距离再拉开一些。
“不麻烦,我都来了。”樊翊没抬头,依然蹲在地上收拾工具,“你去忙你的吧,修好了我招呼你一声就行了。”
看来我没什么别的选择,里面确实还有等待拍照的客人,就把他扔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送走了顾客,天色已经昏暗,樊翊还站在灯箱的旁边,忙活个不停。
“能行吗?不行就算了,这都快看不见了。”我靠过去,想看看他的工程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马上就好了,等我把这条线给接上试试。”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看来他这个有名的汗族人还真是没变,这大冬天的,竟然还能干的汗津津的,真是值得佩服。
“嗡”的一声灯箱突然亮了,吓了我一跳。灯箱上的妖艳的女人终于露出鬼魅般的微笑,它在昏暗中圈出一块温暖的黄色光晕,把立在一旁的我和蹲在地上的他照了个清清楚楚。
我突然乐了,好久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在樊翊的额头上,是灯箱上日积月累的灰尘,整个把他化成了一个花脸。而这个花脸竟然还自豪的对我说:“怎么样,我还行吧,没白跟人家学过几个月的电工,总算是派上了点用场。”
我推了他一把,说:“电工同志,先进去洗洗你的脸再表功吧!”
卫生间里男士用品一应俱全,虽然林诺总共才过来睡过两个晚上,但是由于怕他挑剔,我都给他准备好了,直到现在,还是留在原处。
樊翊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些,当我进去给他送毛巾的时候,他正盯着杯子里的两把牙刷发愣,不过他什么也没有问。
“走吧,去吃点儿什么,我就拿本该修灯箱的钱请你啊,多了你可得自付。”我故意逗他,准备请他吃晚饭,毕竟帮了忙,就这样赶人家走实在是说不过去。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樊翊穿上衣服,一脸的认真。虽然喜欢过他,可说实话,樊翊绝对不是个适合我性格的人,幽默感基本为0,如果当初真跟他走到一起,估计到现在我也该被他给闷死了。
如果是林诺,他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答应,他会说:“像我这种高级电工可不能跟那些普通的薪资相提并论,起码也得按秒算,嗯?苏哲,你自己算算吧。”呵,总是那么臭屁,自傲,这才是他。我嘴边浅笑,心里却是酸楚。
这样一个林诺,却被我给生生的弄丢了。
出门前,我提议把薛佳妮一起叫出来,实在不想跟樊翊单独去吃这顿饭。
见樊翊没有表达反对意见,我就打电话给薛佳妮。
“小妮子,姐姐我今天晚上请你出来吃饭,怎么样?”
“才不去呢,不想当遭人唾弃的电灯泡,你自己慢慢享用和樊翊的二人世界吧。”薛佳妮一句话就把我给堵了回去,她怎么知道樊翊在这里?
“你跟薛佳妮说了你过来找我?”挂上电话我就问他。
“对啊,要不我怎么知道你的工作室在哪儿。”樊翊笑道,大概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多余。
我真是笨蛋,竟然忽略了这点,没办法,只有这么着了。
“去吃川菜吧。”樊翊提议,他了解我,知道我视辣如命。
“不想去。”我没好气的当即给拒绝了,现在谁跟我提吃川菜,我就想跟谁拼命,谁叫那最后一顿晚餐,是守着一桌子川菜渡过的呢。
“那你说吧。”樊翊看着我变幻莫测的脸色,没了主意。
“吃火锅吧,大冬天的,这么冷。”我缩了缩脖子,先一步坐进了樊翊的标致307里。看来他这两年混的还不错,都买上车了,只有我,还依然在原地踏步。
樊翊点了一桌子的东西,还要了一个最贵的滋补锅底。我瞪着它们就在心里暗骂,虽然不用你掏钱,也不用这么浪费吧!
“你多吃点儿,最近怎么瘦成这样。”他一个劲儿的往我的盘子里夹菜,夹肉,自己却没吃多少。
我生怕浪费了自己的血汗钱,硬着头皮猛吃。
结账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他抢着把钱给付上了,我摸着隐隐作痛的胃,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如此,干吗还要受这份罪。最近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好好的吃过饭,突然这么猛吃一顿,胃着实是受不了,看来今天又要折磨我一晚了。
我提出想自己回家,他却坚持开车送我,在车上逛荡了一路,胃疼的越来越厉害,一下车,我就在他的车边全吐了,吓得樊翊直接从副驾驶这边跳下来,看我有没有事。
我嫌自己的呕吐物太恶心,用手向一旁去推他,阻止他靠近,他却非要呆在这里,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帮我整理跟着凑热闹的头发。
“我没事了,不好意思。”吐完了,我拿出包里的纸巾擦了擦嘴巴,觉得真是狼狈。
他打开后备箱,取出一瓶矿泉水,让我漱漱口。
“怎么回事,你还晕车吗?”他一脸紧张的猜测。
“不是,最近太忙了,吃饭不规律,可能是胃炎又犯了。今晚吃的有点儿多,所以就变成这样了。”尽管吐了,我的胃还是疼得厉害。
“走,上车。”他过来拽我的胳膊。
“去哪儿?”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趴在床上。
“去医院啊,看看你的脸,都变成什么颜色了。”他着急的又过来拉我。
“不用,不用,我回去吃点儿药,睡一觉就好了。”我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准备回去。
“真的不要紧吗?你可别自己撑着。”樊翊紧上一步,跟在我的后面。
“没事儿了,我吐出来就好了,你回去吧。”我站在原地赶他走,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再跟上来。
回到工作室,吃过药之后,我就躺下了,胃却像火烧一般,疼得我在床上直打滚。最难受的时候,心里面想的全是林诺,可是此时疼痛已经让我无法集中精神去幻想。由于汹涌的思念没处发泄,终于驱使我拿起了手机,拨通了那个在心里面按了不知多少遍的号码,然而,对面却传来这样一个绝望的信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我把电话扔到一边,把脸向下埋进被窝里,眼泪打湿了枕头。
又坚持了一阵儿,胃疼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实在受不了了,我打开灯重新起来找药吃。我就不信了,再吃上它个三倍五倍它还能接着给我疼。
刚下了床就有人敲门,谁啊,这大半夜的,我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的去开门,竟然是樊翊。
“怎么了,还疼是吧?我一直在外面就没敢走,怕你没好,看屋里开了灯,才敢过来敲门。”樊翊跨进屋里,担忧的看着我。
“我已经没事儿了。”我违心的撒谎,拒绝着他的关心,可我的表情和气色却很明显的透露出我的真实情况。
“你怎么回事,苏哲,既然疼的厉害就去医院看看,别出什么大事。”他过来扶我。
“我真的没什么事,再趴一会儿就好了,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推开了他,此时的我可受不了他这样子用心的对我好,那只会让我感到更加心酸和痛苦,因为我需要的不是随便哪个人的关心,只是想听到我心里面的那个人说一句话。
他坚持劝了我几次,都被我断然的给拒绝了,到了后来,胃疼使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说些什么,只有无动于衷的沉默。
终于把樊翊给惹急了眼,他冲我怒道:“苏哲,你傻不傻,干吗故意刻薄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这样做有意义吗?就算受再多的苦,他能看得到吗?”他一生气就会冲动,一冲动就开始口无遮拦。但话一出口,他就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然而还是晚了,他怎么会这么了解我?我就是想用身体上的痛苦去抵制我内心的思念。
我以为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忍耐力,没想到,被他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心中竟然烟尘四起,原来那些本以为已经沉淀下去的林诺,只是暂时的安静的呆在角落,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它们旋成沙尘,遮天蔽日。
我的坚强被彻底摧毁,推开他之后,就蹲在地上捂着胃稀里哗啦的哭起来。不顾形象也不顾场合,完全失控。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想在一个在乎我的男人面前发泄对于另一个不懂得珍惜我的男人的愤怒与委屈。
樊翊显然没有料到我的情绪会突然失控,他一时没了主意,和我一起蹲在地上,就这样看着我哭。
然后他试探着用手臂揽住了我的肩膀,向他那边稍微用了用力。我顺势坐在了地上,倒进了他的怀里。我知道这样是错的,可我受不了这个诱惑,我太想他了,太需要找到一个依靠来填补这个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