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最后两个幸存者（1 / 1）

一个城镇突然连续两天，死了那么多人，一时间，到处都是白，基本上除了白，其余的颜色都消失了。外面吹吹打打的听着闹心，也碜人。也没有多少人再“夜生活”了，太阳一落山，城市就黑了，仿佛点灯都变得没必要般。

整个城市黑的偶尔站在夜晚的街道上——直来直往的黑，烧给死人留下的痕迹，飘飘荡荡的纸钱，让人毛骨悚然的以为是到了鬼城。

王员外大办丧事，不过他还有一子，虽然年幼，但也总算能安抚一段时间。请了戏班，在延湖的戏台连唱三天。大概，这就是平民们这阵子唯一的消遣与乐趣了吧，除了当事人的悲痛，人人仿佛是希望着丧事一样，看下葬队伍，跟看送亲队伍一样，都热心的过了头，脸上也笑开了花。

麻木不仁或者，仇富心理。

至于那四人凶杀案，不过几天工夫，就捉到凶手了。

毕竟是一座“民风淳朴”的城市，突然之间发生这么大一起的案件，人心恍恍，弄不好还会民变。于是老谋深算的县太爷，为了安定民心，让两位官差在十天之内，速速破案。

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无用，就把麻烦推给了下面的人。有这样的官爷，还指望有多好的官差呢。不几日，两个官差就压了一傻子上堂。

审理傻子的案件，晓若去听审了。

从头到尾，傻子很可怜。因为是傻子，所以当县太爷问他什么，如果他不说“是”，刑具一晃，傻子就怕了。于是，前前后后，傻子答了五个“是”，处斩的判决就下了。傻子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傻呵呵的笑，真是让人看了难过。

明知是冤案，但是晓若也没有说些什么“正义之言”，她怕惹祸上身。

原来，她也不过是个麻木的人，连人性也在这麻木中都磨灭了。

然后……

没有然后，除了这两件事，就没有了，以至于岚晓若也开始怀疑，真的是自己想太多。

坐在二楼往下看，是赶去下葬的队伍。

第几队了？多的都忘了。在这座城市待的太长了，其实，早该走了。只是晓若，想再看一眼涟灵，毕竟，离开了，就真是什么都留不住。

可是，自从那一夜后，涟灵再也没有出现。每次见到乞丐都绕着走的她，现在主动过去，只为了找到那熟悉的笑容，最爱的唇齿。

偏偏他是走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般。

望望天，这天越来越热，记得自己离家时，是春季，现在都快入夏了。

再等等吧，也许……也许……也许他还会出现……

“岚兄。”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方拓。知道这小子想泡自己，但是抱歉的很——没“性”趣。

有的时候，真的很烦他，想狠狠踹他的屁股，然后恰北北的对他说，“你他妈的下贱东西，真他妈的当老娘吃素的啊。别以为你那龌龊的猪脑子里想些什么，老娘不知道。告诉你，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什么叫XXOO势呢，别跟老娘来纯情有礼这一套，过时了！”

当然，她没说，只敢在心里这么叫嚣，她也就是一只纸老虎。

听着方拓东拉西扯的没完，晓若有气无力的偶尔哼哼两句，算是附和。

天天听方拓“扯蛋”，简直就是精神折磨。

“可怜哦，十赌九输，还欠那么多高利贷，死了也活该！”

正无精打采的，旁边一桌不知在聊些什么，就这么凑巧的让岚晓若听到了这一句。

“谁死了？”打断了方拓的废话，晓若撇撇嘴问。

方拓一脸茫然，不过看到晓若很想知道，于是狗腿走过去攀谈。

晓若伸长了耳朵，正大光明的偷听。

“那个李三才十八，因为还不起赌债，上吊自杀了！”

“李三是谁？”晓若看到方拓回座，状似玩笑的问道，“不要跟我说，他也是那天夜游中的一员。”

可是，方拓没有笑，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下子，真的是谁也都笑不出来了。

明明天很好，甚至应该有些躁热，偏偏晓若脊背直发凉，跟一鬼在脖子直吹阴风似的，发怵的冷。

不自觉的抱起双臂，晓若整个人往栏杆外伸去……太冷了，她需要一点温暖。

方拓也不知道是不是关心她的安全，还是好奇她的举动，或者是也觉得冷，跟着晓若一起过来。

“咦？那不张兄吗，他怎么了？”方拓诧异。

晓若伸头一看，不用别人指，她也能知道谁是张兄。因为街道上就他一人跟中了邪似的，傻傻的，直直的，一步一步的往对面去。

而此时，不远处别人栓在店门口的一匹马，本是安静的很，却不知为何突然发狂，提蹄嘶吼，然后挣脱束缚，朝着姓张的这边狂奔而来。

可是，姓张的依然跟着魔似的往前走，速度不变，也没发现周围情况。

“张兄！张兄！别往前走了，小心！”方拓看的心惊，激动的挥舞双手，大喊起来。

整个茶楼的人这时也过来看热闹，一看不得了，都跟着喊起来。

岚晓若的双手，死死的抓着栏杆，发白的关节，显示出她的紧张。但是，她没有喊，因为如果姓张的一直都这么走，马可能不会撞到他。

正当这么想，可是晓若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下，然后尖叫起来……

她不知道旁人有没有看到，但是她看到了。

马狂奔，已经就在边上了，本来直直慢行的张兄，可以说根本不会被撞到……但是，他的身体像是猛然被人在背后狠狠一推般，冲到了前面，马的蹄子准确无误的踩上了他的身体……可是……可是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尖叫停止，晓若立即回身下楼。她想找出什么，去解释她心中的恐惧。

马已经奔的没影儿了，本来寥寥数人的街道，不知何时涌现了那么多的人。

大家都围着死者，指指点点的，有人还笑出了声。后面的人看不见，不停的垫着脚蹦啊蹦啊，就为了多看几眼，好方便茶余饭后的谈论。

中国自古多看客，麻木已经深入人心。

万分困难的拨开人，后面的人一见有缺口，也都往前推，晓若与其说是钻出来的，不如说是被推出来的。

险险稳住身子，总算没和那一堆烂肉跌在一起，只是脚踩在了血泊中。

说是烂肉，实在是夸张了点，那是比正常尸体“惨”了点，但还到不了“烂肉”的级别。

胸膛被马蹄踩下，肋骨肯定都断了，不然穿出皮肉的白森森的骨头是谁的。肚子里面一定都成一锅粥了，从肋骨穿出的伤口处，很多分不出是什么器脏的肉糜从里面冒出，白白花花的一堆。头还很好，脑浆没迸裂，只是一边的被踩凹，一颗眼珠靠着一根细的不能再细的肉丝吊着，另一只眼球是不是好好的在眼眶中，就不得而之了，因为贴着地。

整体看来，分得出是人的身体，挺好……

鼻腔中油腻腻的生肉味，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视觉上的冲击……让岚晓若的胃翻江倒海。

咬了咬牙，在忍不住吐出来之前，找到了声音。

“方拓，那天夜游船上的人，还活着几个？”

方拓本想再重复那句，真不幸啊。一听晓若的话，想了想，终于一脸的铁青，不得不相信她的担心。手握成拳，紧了松，松了又紧，喃喃的说。

“就剩两个了，你……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