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春日诗会(1 / 1)
过了年之后,才听孟尘浅说起,皇上本想把我从正五品升到四品以示嘉奖,而吏部却递上奏折说一年不宜两升,否则有违祖制,皇上看后也就作罢了,只是后头想想对我不算公平,再加上尘浅一直在旁边说我的好,就特赐我一个‘上殿议事’的圣旨,如此下来五品以下官员中也就只有我一人能特旨上朝,在别人眼里也算得上‘恩宠’
夜郎鸟笼事情一直到元宵之后才慢慢平息下来,那还是太夫君在皇上面前说了一句“今年这年大家都过的心惊胆战,元宵也过的不舒服,莫非女儿还想糟蹋那春日诗会,就不怕被大华朝的男儿家记恨着吗?”听到此,皇上才肯罢休。
大华朝向来男女防备严明,未婚男女是不准私自见面,而婚姻之事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男子嫁于自己不爱的女子而郁郁终身。传说百年前有一个男子就因为被迫嫁于一个名声极坏的女子,婚后倍受欺凌,实在忍无可忍一壶迷魂酒一把菜刀砍杀了那女子在内的十八人口,其中包括那女子和别的男子所生的三岁女童。这事被当时大华朝的皇上所知,心生感叹,虽无法改变现状,却生一妙计,规定每年三月十五,十六和十七全国放假三天,男子在这三日可在自家人陪伴之下加入女子们的诗会,女子们做完诗交由那些男子们评判,哪位女子如能得到第一名,便可要求得到心仪男子的一件信物,如那男子也心仪于这女子,留下此女的诗作,两人禀报父母之后,查过八字之后就可以成婚立家。当然,这种诗会不同的档次是在不同地方举行的,比如平民的诗会在城外的桃花林举行,一般人家的则会在寺庙边的千林举行,而皇亲贵族的自然是在御花园举行,这样即避免了门第之乱,也省得大家到时候挤成一团,毁了这春日大好时光。
这些都是与我无关,成婚女子很少能被邀请去春日诗会,就算去了别人一看你已成婚又不愿做小的,就算诗你写的再好,也很难得到头彩,所以除了把云菊和水儿赶出去参加诗会之外,我早已准备在家里好好休息三天。七郎也很高兴,一早就让水儿出去买了我最喜欢吃的东西,说要给我好好的补一下。
正当我们在屋内边吃边谈的时候,门外一阵敲门声,我和七郎顿时愣了一下,七郎正要起身,我立刻按下他,轻声说道:“这种小事,还不劳七郎费心。”
我走了出去,高声叫道:“谁在门外?”
“是我,是我,长卿快开门。”竟是孟尘浅的声音
我立即上前开门,孟尘浅穿着一身月牙色的丝裙站在门口,我笑着让她进了门:“今天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不去皇上那里好好的作诗拿个头奖,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孟尘浅虽已有正夫,但是年轻有为,长的又是一副好面相,仰慕她的男子还是大有人在,所以每年的诗会,皇上总不会忘了她。
尘浅一脸尴尬的站在院子中央说道:“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不会作诗,每次诗会我都差点郁闷的睡过去,你还在这里笑话我。”
这下不仅我笑了出来,连里屋的七郎听到这话也都笑了出来,听到里面的声音,尘浅才恍然道:“哦,原来妹夫也在屋里。”
我笑了点点头,正要把尘浅引到客厅去,尘浅一把拉住我的手说道:“长卿,我来是有事的。”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尘浅,她说道:“也不是我的事,是皇上的事情,前面我刚刚入了宫,就看见绗行在宫门口等我,说是皇上有旨要宣你入殿议事,我想估计还是那鸟笼的事情,所以就过来找你。”
我想了想,说道:“那既然如此,就等尘浅让我换好朝服后就立即动身。”
我正要回头,尘浅又叫住了我,她瞄了瞄里屋的动静,压低声音说道:“长卿,不用穿朝服,顺便点就行了。”
我盯着她,她看我如此颜色,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我心里明了,说道:“长卿知道了”
我回到里屋,随手换了衣服,七郎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这情形便明白几分,三分怒意得走到我身边,说道:“你在外面可要给我老实点,若引上什么桃花债,看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我笑着求饶道:“诶呀,我的好七郎,就凭我这样子,谁能看得上我呢,再说这朝廷上下,谁人不知我早已婚配,而且夫君又是个大老虎,就是想做小的,也得看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七郎这才平息怒气:“早去早回,你在外面多呆一刻,我的心就不安稳。”
等我和尘浅出了门,上了马车,等走了好长一段路的时候,尘浅才对我说:“刚才,妹夫在,不敢和你说实话,怕妹夫吃醋,其实皇上叫你不假,不过却是为了春日诗会,叫我一定要和你同行,我这才去得了你家,长卿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我笑道:“其实七郎也猜到了几分,前面在换衣服的时候,也好好的教训了我一下。”
“妹夫的性格倒是直爽的紧,我不解的是,你早已把妹夫的家世报到了礼部,虽还没有批下来,但是皇上也应该明白你早已成婚,可为何还特地下旨让你去春日诗会,哦,莫非是你惹上了哪家的男子。”
“诶呀呀,尘浅,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你这话如传到七郎的耳朵,今日晚上我又不得安宁了。”
“你倒真正算的上个夫管严,以后怎么能做大事。”
我笑着不语,过了一会,尘浅又说道 :“你这个地方也真够算偏的了,屋子也不好,不如等春日诗会过掉之后,我派人在京城内帮你找个好住所,你看如何?”
我连忙摆摆手:“多谢尘浅费心,其实在过年前,我就有此打算,但是七郎一直不肯,说喜欢这乡村野地的风光,不愿再搬,既然他喜欢,我也无所谓。”
尘浅斜了一眼,说道:“你呀,太宠自己的夫君了,这终归不是件什么好事。”
“他,就是要来被宠的。”
等我们两人赶到御花园的时候,诗会已经进行到一半,绗行在皇上身边侍候着,远远的看见我们,低头和皇上说了几句之后,就一路小跑过来,笑着说道:“孟大人,周大人,你们总算来了,皇上吩咐今天你们不要太过拘礼,朝堂上的君臣之礼也不用端上来,那里有水果点心,纸墨笔砚小侍们手里都伺候着,今日只管尽兴,”绗行想了想,又转向尘浅:“周大人可是第一次,还望孟大人都担待点。”说完,作揖就退下
尘浅等到绗行走后,开始对我嚼起耳朵:“还说没有招扰男子,绗行那里都有暗示了,看你回去怎么和你家那只大老虎交代。”
我苦笑一下,转身立刻躲到树林中,青色的衣服与树丛的颜色立刻混到了一起,一般辨不清楚。尘浅眼睛一亮,也如此仿效,大笑道:“你这办法好,这样就不怕被人点名写诗了。”
御花园中欢声笑语一片,能来此地参加诗会的都是些母亲为三品以上的世家未婚女子,要不也是那些这几年科举考试能头中三名的才女们,个个花枝招展,带金佩玉,身上穿的,手上带的都是那世间极为稀奇的宝贝,都只是为了讨那远在百步之外,由温筳皇子带头的皇亲贵族家男子们的欢心们。
尘浅看了一会,评论道:“凭她们怎么折腾,都比不过王皎然这女子。”尘浅平时虽不喜王皎然的为人,总说她过于阴险狡诈,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大华朝上下,竟没有个女子比得过她的过人风姿,就连她那同母异父王家嫡亲的大小姐也只及她七分。
今日的王皎然穿的是一身素白的丝琳裙,上面却点缀了朵朵大小不一蓝色蝴蝶,手工极妙,个个似乎要振翅欲飞。蓝色虽为贱色,但是那样的设计再配上蝴蝶之间用金色丝线做芬芳花草,越发衬托了她那绝世容貌,此时的王皎然正和绗行一起,一左一右的侍候在皇上身边,才女贵女们写好诗先呈上来给皇上过目,遇到好的,赞美几句,赏上几样小玩意,若写的好笑狗屁不通,大家也哄哄的一笑也算当个玩笑笑过。
可是这一切在尘浅的眼里却显得过于粉饰太平,“真的是一群废物。”我一惊,下意识的捂上她的嘴,拉她到更为偏僻的地方,才把手放开 “尘浅,你可不要命了。”
这不能怪尘浅,孟家世代武将,历代都是用自家的血和命捍卫着大华朝的江山和门城,尘浅还在幼小的时候,就开始读兵书,练武功,从小被长辈们教育着,要的是保家卫国,盼的就是能够到战场上能够与敌人一战生死。但是到了尘浅的母亲那一代,因为战功赫赫,手掌重要兵权,又长驻边疆,皇上就寻了理由把孟家唯一女儿,尘浅留在了皇城,半真半假的做了个人质。空得一番武功和雄心,却如同一只被拔了牙齿的雄狮,陪着一群只知风花雪月的人做做诗,喝喝酒。换成谁都受不了
“她们倒是开心,也不想想那夜郎国早已逼近南下大门,若不是我娘,还有那众多将领,哪来得如此逍遥。”
夜郎国在百年前也不过是大华朝附属的一个宗国而已,要靠每年的进贡来换取大华朝的庇护,但是在几十年前,却开天辟地的出现了第一个男皇帝,他是先前皇上最为宠爱的儿子,不安安分分在后宫做个富贵皇子,却用尽手段来使自己坐上了皇上的位子,被大华朝的老学究们痛斥是违反伦理朝纲,于是大华朝就断了一切与夜郎国的外交关系,遣回所有夜郎国的使者,但是也就是那个时候,在这个男皇帝的统治下,夜郎国开始重武重商,努力发展与别国的贸易,废除很多不平等的法律,夜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等后来的大华皇帝发现夜郎国已有十万大兵,并频频骚扰国境的时候已经却早已为时已晚。后来在他临死前虽然还是把自己的皇位传给自己的一个女儿,但是却留下圣旨说道 :“无论男女,唯才是用。”就这样,夜郎国给了皇子和皇女一样的继承权。这届的皇帝膝上有三男二女,个个有才有能,文武都出彩,而反观于大华,武只有一个孟家,而主文的王家这几年却太过于朝堂之术,内外都比不过那个当年只能俯首称臣的夜郎。
我们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我故作轻松笑道:“可不是吗,所以你老娘总是希望你多多娶夫,多多生女,等都长大之后变成和你一样了不得的武将,好断了那夜郎的狼子之心。”
尘浅也笑了笑 ,三分无奈:“象我?算了,还不知道何时能离开这里呢,还是像我娘比较妥当。”
我们正边笑边赏着□□,这时天已渐渐变色,绗行见皇上已显疲态,便对王皎然略施眼色,王皎然立刻明白,提议那些小姐们不如再做一首诗,让皇子他们最后做定夺。虽有人表示异议,但是看见皇上那略为不悦的脸色,马上闭嘴噤声,都各自找个地方写诗去了。
一炷香过去,大家纷纷把做好的诗交给了身边的小侍从们,再由他们交给了那边的贵族世家男子们,之后那些贵族小姐们又开始说说笑笑,欣赏这御花园难得一见的浪漫风光。
过了不久,那边走来一个相貌俊俏的年轻男子,我一看,竟然是那天在内室贴身侍候温筳皇子的四位侍从之头——爱兰,只见他过来之后,先向皇上跪下请安,然后又向各位小姐们鞠躬作揖,这当中的谦谦丰韵,竟不比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公子们差,爱兰笑道:“殿下说了,小姐们今日做的诗都是极好的,其中王皎然王大人的诗,还有去年状元秋水秋状元的诗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至于谁会是今年诗会的第一,殿下还有各位公子们还在商量中,只是……”爱兰故意停顿一下,眼光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已经在很角落里的我,我一看,暗叫不妙,正想在往人群里面再躲得更深一点的时候,爱兰微微一笑,接了下去:“只是久闻周长卿,周大人文笔出众,却不知何故未见她写的诗,所以各位公子们派我来问一下,不知道周大人可在?”
这下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在我这里,其中更有那王皎然鄙视不屑的眼光,世人皆知我能调入京城是因为我的破案能力,入得也是武职,在京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听说我写出什么旷世的好句,而且身份卑贱,世家女子中除了尘浅爱和我混在一起,其他的从来都不愿与我深交。但是爱兰他现在却说是久仰我的文笔而当众邀文,自然令人生疑的很。
我立刻赔笑道:“爱兰大人可真是抬举长卿了,长卿自幼没读过几年的书,大字也不识几个,写的诗又粗又俗,怎么能和在座的各位小姐们相比呢。”
此话一出,注视我的眼光中的敌意少了许多,爱兰又笑:“既然是诗会,有雅,也要有俗,又闻周大人长驻江南,那么写出的诗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还想推托,皇上却开口:“今日只求开心,他们若让你写,长卿你就写一首,俗就俗点,可不要扫了大家的兴。”
既然皇上都已开了金口,我也不能再说什么,聪明伶俐的小侍早已在旁边的花桌上铺好了纸,笔和墨也已准备好了,我略为想了一下,提笔就把诗写好了
忆记当时江南红,春光三月无限好
桃花朵朵分外妖,醉风楼里色更艳。
众人一看,都笑了起来,诗没有半点新意不说,满篇都是被用滥的词,果然是我口中所说的又俗又粗,不见半点雅,放在平时也就算了,只是到了这个诗会,莫说争什么第一,极有可能是倒数,我讪讪的跟着笑了几声,把诗交给了爱兰,他倒是很小心的捧在手上,对我又是宛然一笑,便走了回去。
最后评判的结果,今年是王皎然的诗排在头位,而秋水状元屈曲第二,我写的诗自然不在榜首,爱兰和其他侍从们把各位写的诗发还给大家,到我的时候,他笑一笑,把一张纸递给了我,我接过一看,上面竟然不是我写的那首诗,而是用一首陌生字体写的诗
江南自有好风光,只是遥遥难顾及
何不怜惜牡丹花,长伴君边不调零
我自己吓一跳,而在我身边的尘浅脸色也一变,我立刻把诗放在怀里,幸好周围的人都在看自己的诗,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动静和手上早已经被调包的诗
出宫之后,我和尘浅都安静的坐在车上,没有半句话语,只是等快到了家门,我才把那诗拿了出来,求尘浅帮我处理掉,她看了我一眼,说道:“早就说了,一个女人家这么宠一个男人,到头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事,长卿,你自己还是当心点吧,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想想怎么和妹夫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