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上终南山,我下断龙石(2)(1 / 1)
第八章 你上终南山,我下断龙石(2)
吕品死死地咬住下唇,忍住眼泪,艰难地笑道:“你也是,以后我要有点闲钱,就来找你了哦?”
钱海宁用力地点点头,目光却飘向吕品身后,吕品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原来是杨焕的车听在酒店门口,车窗落下一半,露出一张毫无生气又有些落拓颓废的脸。
吕品稍稍犹豫后向钱海宁道:“你先上去吧。”随后她走向杨焕,踯躅着不知说些什么,他也不和她打招呼,只从她脸上扫过一眼,老久后问:“很忙?”
吕品点点头,又说:“也还好,你呢?”
“也还好,”他说。
随后相对无言。
吕品掐掐手心,又攥攥上衣下摆,扯扯嘴角:“今天发了一笔安家费。”
杨焕点点头。
吕品从包里掏出那张安家费的存折,递到他车里:“密码是我生日,还不够我爸那笔钱,安家费是分批次发的,以后都会发到这个存折上。”
杨焕掂掂存折,笑得很嘲讽。
吕品抿抿嘴,又说:“我知道还不清,但这样我心里好过点。”
杨焕唇角那讥诮的弧度越发明显。他等她说完才问:“那我呢?”
他当然知道,她说还不清的,不是那笔钱。
吕品低着头不吭声。
杨焕从车窗里伸出手,拉起吕品的胳膊,最后捏到她手上:“我最恨看你低着头闷声不吭的样子!”
吕品的头越发低下去,手也试图往后缩,却被杨焕攥住,她只好说:“对不起。”
杨焕不自觉地就在手上使了力,他痛恨这样的吕品,却又更痛恨这样的自己。
他想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只王八,壳最坚硬的,身躯也最柔软。而他现在的行为,和揭吕品的壳有什么区别?看她那层壳和血肉分离,脆弱地暴露在外界攻击下,然后软弱地死去,难道他就能特别开心?
不能。
他最想做的,也不过是成为她的那片壳,和她的血肉交融相连,永难割裂,永难分离。
龟缩在那片壳里,她不需要再惧怕任何东西,也可以偶尔伸出头来,看看外面的天空。
可是她不要,她到底在惧怕什么?
杨焕不明白。
他放开吕品的手,另一只手随意抖开那张存折,新开的户,只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存款记录,静静地躺在那里。
诧异之余,又听到吕品说:“到了那边另外还会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条件很好,你不用担心。”
杨焕脑子里就直接蹦出“**”二字。就像那些去贫困山区教书的,支援边疆建设的,去的人固然是出于很崇高的精神动机,但物质上各级部门也免不了要多多补贴。又好比同学里做通讯设备销售的,去非洲的一定比去欧洲的补助高。
说白了,就是血汗钱三个字。
原来他去夏致远家里玩,从面积上看那是绝对的“豪”宅,他口水一地的时候夏致远凉凉道:“这叫**钱,明白不?”
夏致远的父母是地质教授,风里来,沙里去,夏致远掰着手指头跟他说:“五岁以后我只见过我妈十七次。”
杨焕却想,他能和吕品见面的机会,还有没有十七次呢?
他无力地转开头,怕看到吕品那紧张又局促的脸,我有这么可怕吗?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吕品退后一步,说“我先上去了”。
杨焕心头又是一把火窜起来,冷笑出声:“和我在一起你有这么痛苦吗?你不就是要去西昌吗,”他举起那张存折,“你知道这样我一定会认输对不对?好啊,现在我认输,你满意了?下次你还要怎么样?下次你干脆登月算了!”
吕品抬起头,失望地望着他:“杨焕,我不是跟你闹着玩,也不是耍脾气。我知道因为袁圆的事,给你们惹了很大的麻烦,可是——”她抿抿嘴,她不知如何说下去,她帮不上忙,这是事实,让她难堪又无法说出口的事实。
杨焕又冷哼一声。吕品摇摇头,准备回房算了,杨焕却又在身后很颓败地说:“我饿了。”
吕品认命地转身问:“要不要上去餐厅吃?”
一顿饭又从食堂吃回吕品房里。吕品说她白天跑了大半天,许多资料没看完,晚上要赶工;杨焕就说自己也有事做,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做事,不想回去面对那几张老脸。吕品还没想到别的理由,杨焕又要翻脸:“怎么着,现在跟我在一间屋子里呆两个钟头就这么难受?”
吕品不敢反驳。
她欠他的,他是大爷。
把大爷请回房间,端茶斟水供着,没想到大爷还真是有工作要做。
杨焕三下五除二地把酒店房间里的书桌拖开,他和吕品各占一半。很多年前他们就这样写作业,她写累了会抬眼飞快地偷瞟他两眼,他则动辄就用那种饿虎扑羊的眼神瞪着她……
吕品别过脸,镇住心神翻开近期要恶补的文献,等心跳脸热都恢复,再偷瞟杨焕两眼。
这一次他没有瞪着她。
杨焕在很专注地工作,键盘上十指如飞,约莫半小时后他抬头问:“我要开个会,会不会吵到你?”
吕品默叹,明知会吵到人还这样问,让人怎么答你呢?她只好摇摇头,杨焕从电脑包里取出耳机插上,看样子是和同事在开会。吕品听到杨焕很沉着的声音,这是她第二次见他认认真真工作的模样,上一次是和周教授谈科普专栏。会开了很长,好像还是好几拨人的会,好像是在谈网站改版的事,等杨焕放下耳机长吐口气,已是十二点半。
杨焕脸色疲倦,眼皮略抬从她身上扫过:“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晚。”
声音里也是浓重的倦意,吕品连忙起身给他倒水,杨焕又说:“还没干完,你去睡吧,我在这里眯会儿,早上还要等他们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