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豆蔻年华(下)(1 / 1)
豆蔻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人要厚道,我坦白,不要纠结我的性别了,我不是女孩子,确实不是,为八戒的声誉在证明,不然乃们去问和我语音过的人,绝对不是女孩子。
至于苏缠的性别,其实我已经告诉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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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小的酒盅,精白的细瓷,宛如凝脂。
酒盅里边,殷红如血,浓而凝练,不温不热,无臭无味。
好像是一盅玫瑰露,秾艳瑰润;又像是一盅葡萄酒,醇香甘绵,可惜,它不是玫瑰露也不是葡萄酒,而是烟砀山用来对待叛徒的残酷刑罚——烈火焚心。
女兵的手,微微地颤抖,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因为服下烈火焚心后的惨状,不管怎样的铁石心肠,都会刻骨难忘。
这烈火焚心,乃是一盅辣椒油。
但是这盅辣椒油足以让人五脏俱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因为榨油的辣椒名字叫做地狱之火,这种辣椒不是中原之物,它产自天竺,奇辣无比,一旦吃下去,五脏六腑都会灼热似火烧,所以叫做地狱之火。
就是嗜辣的人,也就敢吃掉一枚小小的地狱之火,而且吃下去以后,嘴唇都会辣得失去知觉。很少人能够连食两三枚地狱之火,而这一盅烈火焚心,乃是用三十枚地狱之火榨制而成。
自烈火焚心炼成之后,就封在总寨的法坛里边,两年前用过一次,所有烟砀山山寨的人都看过那个背叛了山寨的人服下烈火焚心后,口不能言,浑身抽搐,满地打滚,张着嘴,四肢乱蹬乱踹,一张脸憋得青红紫胀,面目狰狞,状如厉鬼,最后从七窍开始冒烟,大约五脏六腑都被焚烧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足足折腾了有半个时辰,那个人才停止了抽搐,可是青黑色的烟,还从耳朵、眼睛、鼻孔往外冒。
说不出是因为难过还是害怕,豆蔻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盯着那一盅烈火焚心,眼珠儿转都不转。
幽儿。
殷黎黎一下子拦住了那个端着酒盅的女兵:“幽儿,烈火焚心,是对待叛徒才用的东西,而且是对我们山寨做下不可原谅的事情,才能动用的酷刑,她不是豆蔻,她骗了我们,但是,她没有做过对不起我们的事情……”
郁幽儿毫不动容,冷冷地:“老大,她没有做,不证明她不想做,如果不是我们监视她,控制了她的行动,也许她就该完成她的任务,如果是清清白白,为什么要冒充豆蔻?从她来到山寨的那天起,她就应该有所图谋。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有什么好疑惑的,她不过是听命于人的一枚棋子,被人安插到老大身边,如此被器重,如此费尽心机,要做的事情当然不能稀松平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不过是在等待时机,好将我们烟砀山连根拔起。”
冷峻,平静,郁幽儿阴沉沉的脸上,流动着肃然的杀气。
每个人的心中都一道不能逾越的底线,她已经习惯当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只要可能威胁到殷黎黎威胁到山寨的人,郁幽儿从来都是宁可错杀,决不放过,她不介意被人衔恨,也不介意有人找她报复,因为相处日深,她太了解殷黎黎,殷黎黎诸般都好,就是堪不破情义两个字。
情义二字,有时候会变成致命的暗器,一旦被它射中,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有情有义的人,未必为人所惜,常常会被人所用,到最后,伤心绝望的那个,绝对是重情重义的那个,人无情,其实也是一种洒脱,起码不会在朋友背叛,兄弟反目的时候伤心不已。
无情的人,已经无心,无心,何来痛楚?
郁幽儿一直在做一个无心的人。
殷黎黎黯然道:“不错,她冒名顶替来到我们山寨,自然是有所图谋,可是,几年的光景过去,她还是没有行动,幽儿,我宁可相信,她已经把这里当成家,把我们当成兄弟。”
自作多情。
郁幽儿冷哼了一声,眼眸间的杀气更重,冲着豆蔻冷冷地:“别说我郁幽儿绝情绝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烈火焚心还是真话,你自己选吧。”
打了一个寒战,细细的汗,从豆蔻的额头涔涔而下,她见过服用烈火焚心后的惨状,可是有些话,她死也不能说。
没有泪,只是冷汗淋漓,豆蔻望着殷黎黎,依依不舍:“老大,你到底信不信我,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是,我冒充豆蔻投奔你们,是有所企图,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我一直想摆脱以前的生活,我喜欢这里,也喜欢山上的这些兄弟,我只想永远追随着老大,做一个快乐的喽啰。我知道这是奢望,我从哪里来,最后还得回哪里去,我没有福气永远做你的兄弟,可是有些事情,我死也不能做,要我出卖你,出卖烟砀山,是我死也不能做的事情啊。”
点点泪光如雾,殷黎黎的眼睛已经朦胧一片,唯有咽声。
郁幽儿冷冷地:“诛敌之计,攻心为上,姑娘,你还深知其中三昧,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那就是说我郁幽儿冤枉了你,好,你拿出清白的证据,这盅烈火焚心,我就喝下去。”
摇着头,豆蔻失神地:“我没有证据,只有此心天地可鉴,老大,既然在你们眼中,我是叛徒……”说到此处,豆蔻黯然无语,伸手,就要端过那盅烈火焚心。
人影一闪,殷黎黎已经拦到豆蔻的前边,探手将那盅烈火焚心抢过来:“幽儿,放她走。”
众人皆是一愣。
郁幽儿的脸色最为难看:“老大,你在要挟我?”
殷黎黎断然道:“是,如果你不放了她,这盅烈火焚心,我就喝下去。”
事情变化突然,大家都始料不及,郁幽儿满脸的失望与愤怒,本来就冰凉的手,更是冰坨一样,紧紧地扭在一起。
豆蔻尚在震惊中,青紫的嘴唇也哆嗦着:“老大,你还是相信我?你真的还相信我?”
殷黎黎没有看豆蔻,落寞地:“一日为兄弟,终生是弟兄,幽儿,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无法对她下手,也不能看到她惨死于死。她是谁,并不重要,放她走吧。就像她说的,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老大。
豆蔻的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哽咽难抬,说不出来一个字。
郁幽儿咬着嘴唇,唇上都渗出纤小的血珠儿:“不可能,老大,你别逼我,她不说出真话,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屋子”
殷黎黎把酒盅放在嘴边,长剑在手:“豆蔻,你过来。”
豆蔻抽噎着,拼命摇头,围困着她的几个女兵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拦阻豆蔻过去,齐刷刷地把眼光投向了郁幽儿。
秾艳的烈火焚心,已经沾到了殷黎黎的唇,立时她瑰润如花的双唇就红肿起来,上边烧出很多晶亮的水泡,殷黎黎固执地端着酒盅,眼看着就要一下灌进去。
噗。
一口血,殷红的血,从郁幽儿的口中喷出来,她身子摇晃了几下,身边的女兵连忙扶住,郁幽儿摆摆手:“放她走,告诉山寨里的兄弟,这个人,不再是我们烟砀山的兄弟,从今以后,不许她再来我们烟砀山,否则杀无赦。”
到了最后,还是郁幽儿妥协,她知道殷黎黎为了要挟她,真的敢把那盅烈火焚心灌下去。
这个世上,只有殷黎黎能够要挟得了她,她是一直在做一个无心的人,可是,她是为了殷黎黎才一直做一个无心的人。
郁幽儿吩咐以后,带着手下的女兵漠然地离开了刑房。
老大。
豆蔻泣不成声。
殷黎黎没有转身,也没有动:“你走吧,我不是你的老大,今生也不必再见。”
她的口气,冷漠而决然,可是听到豆蔻的耳中,却是刺心刺肺地痛。
半晌,豆蔻才跪下给殷黎黎叩了一个头:“老大,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也许不再认我这个兄弟,可是我认定了你是我一辈子的老大,我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可是我一定会证明,我真的是你的兄弟,以前是,以后也是。还有,这个令牌,是杜文渊的令牌,拿着它可以出入大内监牢,是我自己不济事,不然拿着它,一定能够救得出来戚大哥。这个令牌,就送给老大,也许它对你还有别的用处。老大,我走了。”
殷黎黎依然不动,背对着豆蔻,挥了挥手。
豆蔻抽噎着,放下一面令牌:“老大,你都不看我最后一眼嘛?也许,我们真的再也不能见面了。”
哎。
殷黎黎长叹一声:“走吧,不然幽儿改变了主意,你就走不了了。”
豆蔻哽咽着:“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二寨主这样,一心一意为了你的人,她才是你真正的兄弟,我,也一定和她一样,你放下,跟了你这么久,别的没有学会,君子一诺千金重,这句话,我还明白。”
殷黎黎沉默不语,听到身后的豆蔻又磕了一个头,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半晌,殷黎黎才转过身,唇上的水泡,火辣辣地痛,她低头,捡起地上那面令牌,冰凉凉的令牌,已经没有豆蔻怀中的体温了,她握着令牌,缓缓地走出了刑房。
刑房外,郁幽儿在等着她。
殷黎黎深感愧然:“幽儿,对不起。”
郁幽儿的神情,已经平复,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地:“老大,根据我们前方的探子回报,延兴帝御驾亲征,带着二十万大军赶往我们烟砀山,现在已经到了津州。除了这路人马,延兴帝还下了调令,着海诚公苏锦赶赴笛州,聚齐十万兵马,第二道调令下到了虞州,着虞国公奚德业率领十万兵马前来烟砀山。目前三路大军中已经有两路人马出发,笛州军营那里,必须发生收拢,否则夜长梦多。”
殷黎黎略微沉吟:“下令,江湖会就不必举行,有前来赴会的各路英雄都暂且留在笛州城,不要引他们上山,免得鱼龙混杂,变生事端。今夜三更,让我们的兄弟在军营反戈,攻占笛州,我们就以烟砀山为依靠屏障,以笛州为前沿,和延兴帝决一死战。”
郁幽儿道:“还有奚公子那里,老大是不是该商量一下,怎么和他联手,策反虞国公?到时候笛州成为我们的营盘,虞国公的奚家军成为我们的联盟,延兴帝那个混账的军队就是被我们关起门来痛打的狗。”
殷黎黎点头:“弘恩的情况好些了嘛?”
郁幽儿道:“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正在会客。”
会客?
郁幽儿点头:“是个叫豆丁的小姑娘带着三个人来找奚公子了。”
豆蔻,豆丁。
殷黎黎心中怅然,本来以为两个小姑娘可以在烟砀山姊妹重逢,没有想到,真正的豆蔻早已经故去多年了,可怜豆丁还以为自己的姐姐尚在人间。
慢慢握住了殷黎黎的手,郁幽儿勉强一笑:“希望她可以感念老大对她的手足之情,别让我后悔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