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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毕竟,这一刻,他这样爱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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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内心深处对蒋杰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什么,彼时我是很混沌迷惑的,我见到他也很开心,和他在一起感觉也很不错,他对我说的情话我也很受用,见不到他我偶尔也会想念,然而我见到Michael时满心只是欢喜,他在我对面坐着的时候,俩人的眼神总是缠绵无比,见不到他我会感觉无所事事心烦意乱。爱情最怕比较,爱情也无法比较,你无法说我爱这个人多一些,爱那个人少一些,只能说我爱这个人,不爱那个人。那时候我的心态仍会不时回归到席慕蓉笔下的浪漫少女情怀,认为爱是唯一的,排他的,永恒的。

很少有女人不喜欢《泰坦尼克》中浪漫神奇热烈而戚美的爱情故事,很少有女人不认为自己是这人世间独一无二的尤物,很少有女人在坠入爱河的时候不编织一些梦幻般的场景,并设想自己就是那场景中的女主人公。

然而

当爱走向婚姻的时候,你必须得从浪漫的水晶宫走向长满荆棘的木头房子。这房子也许能开出平常而美丽的花,也许是一座堡垒森严的古墓。然而三十岁的女人对于结婚的渴望盲目的,子春说过:如果谁现在立刻在大街上向我求婚,我立刻答应嫁给他。

我疑心我自己也渐渐被卷入了疯狂待嫁族,尤其是当我父母一遍遍打来电话询问婚期的时候,蒋杰提出下个礼拜就去登记,我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但是我心里是矛盾的,这不是我幻想中的结局,我是一个受世故熏陶的女子,我幻想我结婚时必要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所有我认识的人都来祝福,我要披上崭新的婚纱,婚礼上有烛台,有高脚的玻璃杯,我的来宾都身着华美的礼服,婚礼的乐队演奏出华美的乐章,迎亲的队伍浩大而排场,所有前来参加婚礼的未婚女子都以我为楷模,等待我抛出的花朵,我的新郎,他应是我朝思暮想的恋人。

而蒋杰他现在一贫如洗,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存款,甚至还欠一屁股债,他自然无法筹备盛大的婚礼,并且他的母亲老早就放出话来说要一切从简。所以我没有喜庆的婚房,我的婚房只能是我的单身公寓,我没有盛大的婚礼,我的婚礼只能在他的家乡以传统而守旧的方式在几家亲戚之间举行,在农家小院里摆上几桌鱼肉饺子,我的朋友同事自然无法跋山涉水的去参加,一切都不是我年少虚荣时所憧憬的婚礼场景。

虽然我世故的虚荣不断地抵触,然而我世故的矜持让我作好准备隐忍地接受这一切,不管是什么样的姻缘,都是上苍提前安排好的。再者,如果,与我结婚的人不是我挚爱的人,再盛大的婚礼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么一想我便平和多了。

倒是蒋杰十分内疚,去登记的路上,我们都显得十分拘谨而严肃,他在出租车内问我:“你当真不后悔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握住我的手,眼睛看着窗外,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无数无数的场景在眼前飞速的放映过,一遍一遍地,Michael专注的眼神,洒脱的微笑,深情地拥抱,热烈的吻,在记忆里隐去,又回来,隐去,又回来。

我想起曾经在江南的水乡,檀香木榻上,Michael侧卧在我的身旁,银色的月光下,均匀而香甜的呼吸,我那时候以为他就是我一生所要与之相守白头的男子,以为我将是他一生相濡以沫的妻子,那时候,我幸福而坦然,平和而柔顺。

婚姻登记处的大姐对我们宣布说:从今天开始,楚颜,蒋杰,你俩就正式结为合法夫妻了。希望你俩从此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我的一颗泪,情不自禁没有缘由地落下。蒋杰一直握着我的手,含笑看看我,竟如青涩小伙似的兴奋得红光满面。他把两个小红本都小心地揣起来,说:“好了,现在好了,跑不掉了。”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我在这微笑的气氛中,心结缓缓地解开,现在我是不一样的人了,我不仅是我自己,楚颜,我,还是蒋杰的妻子。

“我们要庆祝一下。”他说,“我们好好地去吃一顿,找一个特别有情调特别浪漫的餐厅。”

我说:“我们还是省一点过日子吧,等以后情况好了再去浪漫不迟啊。”

他停住脚步,不顾大街上那么多人的眼光,搂住我,说:“颜颜,对不起,让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嫁给我,但是我保证,很快我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不忍看到他忧伤的眼睛,笑笑说:“你看你说什么呢?难道我嫁给你就是为了跟你享福的吗?”

他吸了一口气,大声说:“你真是我的好老婆。”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成熟、沉着与冷静,兴奋得像个初恋的愣头小伙。

于是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然后一起吃了晚餐,等到回家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今晚我还要赶他回自己的住处吗?

蒋杰帮我把出租车门打开,我上了车之后,他自己也跟着钻进车,在车上仍然不放开我的手。他跟出租车司机说了我所住小区的名字,我便知道他是要跟我一起回家了,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不安。

他牵着我的手走进小区,我故意慢慢地走,满月形的路灯清冷的照着我们的,只听见鞋跟敲击路面的声音,偶尔有遛狗的邻居领着小狗经过,或者野猫在垃圾箱里翻吃食,看见我们走近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我所住的单元前面有一个地坪,平时早上有老人在那里晨练,白天也有孩子在那里玩耍,但是晚上那地坪很寂静,远远望去,长椅上只孤零零地坐了一个人,我越走近,心越跳得快,突突地跳个不停,我的担忧果然成了事实:那个如化石般坐着的人影看到我们走近,便站了起来。

“嘿,”Michael双手插在裤兜里,朝我们打招呼,我不能十分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惶恐的,而蒋杰脸上的表情必定是惊讶而愠怒的,他握着我的手攥紧了一些。

“我想和Yan谈谈可以吗?”Michael用不熟练的中文说。

蒋杰用英文回答:“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和她谈谈,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Michael很诚恳地对蒋杰说。

蒋杰看着我不说话,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他:“你先上楼去吧,我跟他说两句马上就上去。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迟疑了一下,拿了钥匙,走到电梯门口站住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关上了门。

“看得出,他很在乎你。”Michael说。

我说:“是的,你不在乎的女人也有人在乎,你觉得很可笑是不是?”

“Yan,我知道我们之间误会太多了,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消除的。”他在长椅上重又坐下,指指身边,“你也坐吧。”

我站着没动:“我不觉得我们还存在任何误会。”

他见我站着没动,只好又站起来,叹了口气:“你永远不给人改过的余地。”

“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改过?”我反问。

“不,我知道我错了。”他低下头,“并且一错再错了。”顿了顿又说:“但是今天我来不知是为了跟你道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

“你要和我商量?”我冷笑道,“请问我是你的谁?”

他两手一摊:“你是我爱的女人。至少我还是这么认为。”

“是吗?”我说,“你怎么不当着你母亲的面这样说。”

“Yan,我想这个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Michael着急地说,“并且我妈妈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我现在没法跟她谈这件事,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我妈妈不接受你,我要娶你的话,她也没法阻止。请你不要再告诉我,我们不够相爱,Yan,我很爱你,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你知不知道上次在香格里拉,你当着我的面接受那个人的求婚对我打击有多大?”

“那你和Cherry眉来眼去,我就应该习以为常吗?”我大声说。

“你怎么会以为我和Cherry……”他努力的摇头,试图用英语解释清楚,“我和Cherry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也许她喜欢我,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我没有亲吻过她,没和她上过床,我承认你跟我提出分手,我很生气,在香格里拉也有故意气你的因素,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生气到答应别人的求婚来刺激我。”我默默地站着,没有反应,心里满是悲愤。

他继续说:“我在中国的任期已经满了,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继续留在中国续签合同;二回到慕尼黑总部去。Yan,我不想离开你,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中国,所以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走近伸手搂住我:“好不好?Yan,好吗?”

“Michael,我已经答应了蒋杰的求婚。”我如同神游太虚。

“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才这么做的。”他低声说,“我去和他解释好吗?我想他一定会成全真心相爱的情侣的。”他摸摸我的脸,“宝贝儿,你流眼泪了,为什么?”

我流泪了吗?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是湿的。他抓住我的手,反剪到身后去,低头肆虐地吻我的泪痕,我闻到他身上那么熟悉的味道,那曾经是和我热烈缠绵的味道,我感到浑身瘫软,脚底发虚。

“不,Michael,不能这样。”我软弱地叫道,他不听,用吻捉住我的唇,刹那间我如同被电击,我几乎要热烈地回应他,我的唇是干涸的土地,那吻却如同甘泉,我思念了无数遍,在梦中无数遍重温过。另外一个我却拼命地推开了他,用力太猛,差点让我自己摔倒。我要摇摇晃晃倒退了几步,低声但是清晰地说:“Michael,没用了,我已经登记结婚了。”

“什么?”他叫道,“你真的和他登记结婚了?为什么?你不爱他。”

“但是,至少他爱我,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总是他在我身边,不是你。”我瞪着他。

“宝贝儿,我很抱歉我工作太忙,忙到有时候无暇顾及你的感受,但是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多抽时间关心你,好吗?”他走近我,再次将我拥住,“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已经晚了,Michael.”我的泪水差点把自己呛到,“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来找我。”

“我找了,我找了。”他连声说,“但是你那么绝情,把手机号码都停了,你春节消失那么久,我去苏苏的咖啡厅找过你好几次,但是她就是不肯把你的电话告诉我。”他捧起我的脸,急切地说“宝贝儿,现在还不晚,你立刻和他解除婚约,越快越好。”

“不。”我推开他,“我和他解除婚约,再回到你身边,做一个隐形人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爱我,但是我们谈恋爱多少年了?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我需要一个安定的家,现在我和蒋杰离婚,回到你身边,等到你不需要我做你女朋友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该再次安静地走开?那个时候我老了,没有人再愿意娶我了,Michael,我玩不起了,你说爱我,是的,也许你是爱我,但是蒋杰呢,”我指着楼上,“他至少愿意娶我为妻,他把我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Michael看着我,一脸的无辜:“我一直以为你也是一个很崇尚自由的女孩,不喜欢被婚姻束缚,所以……不管怎么样,如果你想结婚的话,那么我也很愿意娶你啊。”

我摇摇头:“Michael,我很高兴你说愿意娶我,虽然你说的很勉强,但是,已经晚了。我不会和他离婚的。婚姻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是很神圣的事情,不是儿戏,不是你需要我时我便在,你不需要我时我就远远地走开。你明白吗?”

他摇头:“我不明白。”

“瞧,这就是我们之间不同。”我说,“我已经说完了我要说的话,现在你可以走了。”他站着不动,我便径直走到电梯口去摁下了上行键。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杵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觉得我很需要诉说,我很需要有人聆听,但是我不能当着蒋杰的面给苏苏挂电话,我也不能把蒋杰关在卧室外面。

小的时候在外头受委屈了,可以回家告诉邻居的大哥哥,叫他帮我去揍那个欺负我的臭小子;因为淘气被父母揍了,可以跑去趴在奶奶怀里狠狠地哭;单身时伤心了,可以找一个女友一醉解千愁;现在我结婚了,我却不能告诉自己的丈夫我心里的难受,因为我怕说出来让他和我一起难受,三个人爱情太累了,我很疲倦也很厌倦,我无法周旋,我也不想周旋。

永别吧Michael。这个世界有多少爱侣能成眷属?有多少爱情能被成祝福?有多少人找到自己爱他,他又爱你的爱情?

我擦干泪痕,定定心神敲开了门,蒋杰说:“他走啦?”

我点点头,他不再说什么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知道他有一肚子疑问,只是没有问出来罢了。也许有些话题永远不再提起也好,于是我走近洗手间,把门关了,拧开淋浴间的水龙头,我再次泪如雨下,我知道从此以后,生命里不会再有Michael这个人了,曾经和他之间的所有爱恨都将被深埋,感情这东西很残酷,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无法预料有一天形同陌路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而分手之后,无论你怎么回忆曾经的甜蜜,那甜蜜也只是当时的甜蜜,一切都不会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了。我要把对Michael的思念与爱与恨全都用水冲走,上帝啊,让我忘记他吧,让我彻底彻底忘记他,就像我从来没有与他相遇过。我狠狠地一咬牙,死去吧,从前的楚颜。我把手机开机语设置成了:记住-我现在拥有幸福。

次日我赶紧去找苏苏,苏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哦天,楚颜,如果你不是站在我面前亲口告诉我,我会以为是在看一场电影,你怎么能就这么给自己嫁掉呢?”她围着我转了一圈,“让我看看你哪一点像个新娘子?”

我知道我的样子很狼狈,随随便便穿了一条仔裤,一件针织衫,头发随随便便捆了一个髻在脑后。

我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喝她给我泡的奶茶,我说:“我们只是登记了,得到了法律的许可,但是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所以还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可。只能算是一半的夫妻。”

“嘿嘿。”她喋喋怪笑道,“别告诉我你们昨晚没有洞房。”

我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她便抚掌笑道:“哈哈,你俩已经洞房啦,那便算夫妻喽。感觉怎么样?很不错吧,你们家蒋杰看起来很Sexy哦。”

“你真是老色鬼一条。”我骂道。

“那你什么时候打算让社会认可你们?”她正色道。

我耸耸肩:“不知道,要看他妈妈的意思。她希望我们上她老家举行婚礼。”

“有无搞错?”苏苏叫道,“C城好好的,为什么不在C城举行,把她接过来不行吗?”

“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在C城举办婚礼少说得10万吧,回他老家去办,可能两万不到就能搞定了。”我说。

“宝贝儿,那是两个概念嘛。”苏苏同情地看着我,“你在那里灰尘扑扑的乡下能穿白色婚纱吗?”

“那就穿旗袍好了。”我说,“买一条陶玉梅的旗袍。”

“只能这样了。”苏苏说,“具体日子定了没有,我好提前准备一下。”

“还没定,等他妈妈定,定好了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带一张嘴巴过去吃就行了。”我笑道。

没过几天,蒋杰跟我说他妈妈定了日子就在5月1日,我问他取多少钱给他妈妈合适。他说:“不用花你的脂粉钱,我现在虽然穷点,但是结婚绝对不能花你的钱,我会想办法的。”

我想了想只好作罢,我想男人的自尊心都非常强,这个时候必须成全他的自尊才行。

于是我和苏苏、子春一起去买旗袍,在陶玉梅店里好一顿试穿,其实我最中意的是那条白色缎子秀红梅的,但是苏苏说大喜日子穿白旗袍未免老人忌讳,我只好换了一条红色的旗袍,无袖的。之后又找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我都成大红人儿了。”我皱皱眉头。

“那没办法。”苏苏说,“婆婆都喜欢新媳妇穿得喜庆。”

伴娘自然是未婚的子春,子春惨兮兮地说:“怎么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嫁掉了,我要熬到何时才是个头啊。”

苏苏搂住她肩膀,笑道:“你这不是还有你大姐我陪着你嘛。”

子春翻翻白眼,说:“你,你都接过婚了,好歹也知道婚姻的滋味,也不算白活一场,你能跟我比吗?”

我笑道:“你俩别贫了,子春,你赶紧选一条伴娘穿的裙子吧。”

“唉,选什么选,我都当过好几次伴娘了,伴娘的礼服家里一大堆,我现在就想做新娘,新娘!” 她恶狠狠地说。

我和苏苏被她那个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哼,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呀。”子春说。

也许婚姻真是这样,城外的人都要死要活地想进来。不过至少,我现在是进来了,很快我是不是也如城内的人总想逃出去呢?再说婚姻还有什么七年之痒,十年之痛之类的,我是不是也都会一一经历呢?

不管我自己如何,至少我父母开心了,蒋杰开心了,蒋杰的妈妈开心了,身边的朋友开心了,那么我也应该开心才对呀,人生最大的快乐不就是看着那些你爱的人开心吗?

但是我所爱的另外一个人,离了我,他现在是否也是开心的呢?若是他不开心,那么我以少数人的不开心去换得了大多数人的开心,也是划算的呀。

我看着镜子中身着红色旗袍的自己,想着:“我终于穿上了嫁衣。”我用不着再成天去揣测将来谁是我的枕边人了。从此,我人生的某一个段落,划上了句点。

我的婆婆亲手安排了婚礼,我的父亲和母亲长途跋涉来参加了婚礼,没有车队,婆婆只叫了一台花车从镇上给我们拉到村里。没有白色的林肯,没有婚庆礼仪,只有一个唱东北二人转的乐队,来了十多桌婆婆那边的亲戚,我父母,子春,苏苏和蒋杰的几个舅舅坐在一桌,我父母不大会讲普通话,更听不懂他们的东北方言,所以基本很少发言,子春这个伴娘也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因为这个婚礼基本不需要伴娘出场,我只是跟着蒋杰轮流给他们家的亲戚敬酒,点烟。一天下来之后我累得腰酸背痛。晚上,婆婆安排住宿,因为婆婆那边的亲戚比较多,所以炕也不够,我估计我的父母也睡不惯北方的土炕,苏苏和子春这两个娇滴滴的城市女更加,于是我跟蒋杰说到镇上的旅店住,但是婆婆坚持不同意,说那样太浪费,我父母倒是很体谅我,说没关系我们睡土炕无所谓。苏苏和子春必须和另外两个蒋家的女客凑合一张炕,于是她俩跟我咬耳朵说她俩自己回镇上旅店睡。

二人转一直在唱,我根本睡不着,蒋杰闹洞房的本家兄弟好容易才送走,我疲惫无比,刚想睡,婆婆进来了:“你那两个姊妹哪去了?”

我说炕不够,所以她们去镇上睡旅馆去了。

婆婆嘟囔道:“她俩怎么就那么金贵,咱家的炕不能睡吗?都是自己家亲戚,不能挤一挤?”

蒋杰说:“妈,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睡吧。”

婆婆说:“不着急,先算一下人情。”

蒋杰只得把西装兜里揣的红包全部倒出来,婆婆开始一个一个打开数。数完说:“这钱我替你们拿着,反正人情都是我们老一辈的。”顿了顿,又问蒋杰,“怎么,你仗爹仗妈没啥嫁妆吗?”

还没等我回答,蒋杰马上说:“妈,他父母倒是说要给,但是我没接,老俩口辛苦把颜颜养大不容易啊,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还讲什么嫁妆不嫁妆的。”

“那可不一样。”婆婆脸一板,“再穷礼数也不能差呀,多少是个意思,毕竟是把女儿明媒正娶地嫁了。你看,我今天不都给了你改口钱吗?”

我小声说:“那我不是也没要还给您了吗。”

“你不要是你不要,你现在要现在就能再给你。”婆婆立刻抓出一把钱朝我面前一递,声音也高了几度。

我后退一步,看着她满脸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决定保持沉默,但是我的眼泪却流出来了。

“你看看,没打你没骂你,你哭什么?”婆婆说,“你父母还在这呢,不明白事理的还以为我这做婆婆的怎么你了。”

蒋杰赶紧劝到:“妈,你别说了,大喜日子,这是干啥呢?”

“小杰,你也认为是我这当妈的错了是不是?”婆婆一看他插嘴更火了。

蒋杰说:“妈,你没错,俺俩错了,行不行,不看看几点了,快睡觉去吧,好不好?”连哄带推把他妈给弄走了。

我把头埋在被窝里,泪水湿了枕巾。婚礼当天婆媳二人就如此,将来可要怎么办呢?我嫁给蒋杰究竟是不是最正确的选择?我真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带着我的父母一起。蒋杰送走他妈妈之后不久回到新房来了,黑暗中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我妈妈脾气大,你多担待点,老人嘛,规矩多,你别往心里去,这个婚礼不是我的本意,我多么希望自己能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是颜颜,婚礼毕竟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们的生活到底好不好,都是咱二人关起门来过日子,跟别人没有关系,以后我一定会努力补偿你的,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的新娘子。”

我转过身来面向他躺着,他便用吻吻干我脸上的泪水,温柔而深情,我想今夜我是他的新娘,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眼泪不应该在这一刻留下,我需要快乐,需要被祝福。也许蒋杰说的对,婚姻只是我们俩人的事情,不需要太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我们自己幸福就行了。很多人说过,嫁给他便嫁给了他的一家人,也许我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他的母亲,接受他的兄弟亲人。

不用再多想了吧,毕竟,这一刻,他这样爱我,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吻,是那样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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