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81章(1 / 1)
一下她的膝盖,她冷不防手中轻握的照片掉在地上。
小男孩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嘴看着老人家。
那老人家笑着轻责他说,“还不和姐姐说对不起……”
容意连声说没关系。
那老人想起刚才她拿着照片在大门口逮人询问着什么,便说,“姑娘你是找人还是怎么着?我在这算是老住户了,能帮着你不?”
她把照片递给老人家,老人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似是努力回想着什么,呢喃着说,“好像是以前住在对面那幢楼的……”
“我在这住了几十年了,老伴儿是厂里的职工,很早就分配了房子下来了。啊,总算记起来了……他们老黄家就住在对面,一走出阳台就能看见了。她爸和老伴儿是一个车间的,不过喝酒喝得厉害,还打老婆,后来他老婆实在受不了丢下女儿就跑掉了。老黄女儿小时候还挺乖巧的,进进出出阿姨阿姨叫得可好听了,人长得也漂亮。可是初中时就学坏,跟着学校里的同学跑了……听说后来是去了市里当发廊小妹,干些不干不净的活。是回来过一次,只瞧着一回。也是造孽,男人烂赌欠下一笔债跑掉了,没结婚就挺着个大肚子回来找家里要钱……她爸拖着她进屋关上门就是打,后来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老伴儿去的那年老黄也去了……听说现在是和县里政府的什么办公室主任一块儿了,原先也是见不着人的份儿。人家的原配去了她才能进门的……”
老奶奶叭叭絮絮还说了些很零碎关于他们家的事情,她仿若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努力地去接受那些本该属于她,却从没机会去知晓的往事。
天已经黑了她勉力地笑着谢谢那老奶奶,心底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痛,一步步走出旧居民楼。
看着没有光污染黑丝幕般的天空,心跳得再辛苦,上车时依然对司机说,“县政府职工宿舍。 ”
她的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闭着眼睛,头脑一片空白。偶尔闪过细碎的片段,像风中的纸屑飘飘扬扬洒满记忆。
阿九叔常常笑她牙牙学语时搂着九婶喊妈妈……
每次问阿爸妈妈在哪里时被恼怒的阿爸打仍然哭着追问……
小学一年级六一合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她被老师批评是最唱得没有感情的一个。
后来一个同村的同学插嘴说,“她都没有妈妈的,怎么会唱这首歌呢?”
她悻悻地被换了下来……
很冷,又下雨了。
浙浙沥沥的,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狼狈,牛仔裤湿了半截,鞋子上全是泥。
正是晚饭时候,楼与楼之间充斥着各家厨房飘溢而出的香味,站在崭新的宿舍楼前狭窄的自行车棚,看着一楼防盗网里面透出的灯光,怔怔地发呆,不敢往里面看去。
“妈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要让他快点看看我今天新买的裙子,比赵菁井菁的更漂亮呢。”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就说粉红色的要比绿色好看……是吧?你还不相信妈妈的眼光呢。别老看着裙子,上学还是得穿校服呢。可要快点把作业做完,爸爸一回来就开饭了……今天老师教了多少个单词?你可要背出来了,昨天晚上周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你上课开小差,还被点名了。下次你要再不认真上课,买的漂亮裙子都给你姐姐穿去……”
大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不时伴着菜下锅的滋滋响声。
“我没有开小差,上课的时候是赵 老是用铅笔上的橡皮搓我的手,我都发脾气了她才住手的……可老师就是点了我的名……”女孩委屈地说。
“下次你要大胆点向老师举报她啊。 ”
“我本来想下课就去找老师说她捣乱课堂秩序的,可是她说告诉老师后就要向 要回来她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那只小熊,舍不得……”
母女俩喋喋不休的谈话一直持续着,她没有往里面看,只是挨着墙壁静静地听,听到好笑的事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她的妈妈是这样的,如果自己也在她身边长大,是不是也会像里面的女孩一样 ,要穿着漂亮的裙子向同学炫耀。
“琪琪,写完了作文没有,给我念念看有没有错误?上个星期的作文只得了75分呢……”
“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都非常疼我。爷爷奶奶常常带很多好吃的食物给我。爸爸艰苦工作,zuan钱回家给妈妈。妈妈接我放学,亮的衣服。 我星期天会帮妈妈干家务活。我的童年真幸福啊 !”
高高的路灯灯光洒在湿漉漉的地上,雨水顺着低矮的车棚顶往下流。
她倚着墙,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眼睫毛带着晶莹的泪珠。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把外露在空气中僵得没知觉的手伸进口袋里,麻木地按了接通键。
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如常, 喂?“那边只有‘‘嗡嗡’’的巨响,飞机升降时在航道滑行时发动机的声音。
信号的干扰也很大,他的声音不甚清晰,模糊在杂音中, “你在哪里?“
她手机的屏幕亮光突然熄灭,世界静默得寂寂无声。
她红着眼眶却依然在 ,眼睛仿佛看见了他带着邪气的眸子。
雨越下越大,她蹲在地上,伸手出去接顺着着车棚顶沿而下的雨水,满满的一捧,从手边溢出流走。
是不是,所有属于她的幸福时刻,都会像手中的雨水一样,溢满,而后,慢慢消失。
不知道蹲了多久,双腿发麻得动弹不得,墙内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忽高忽低,突然一道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往她手里灌注的水流顿时消失了。
她没有抬头,眼睛盯着面前人因为湿透而颜色变深的裤脚,他的窘境也不比她好多少。
“你小时候试过特别想拥有的东西吗?以前我们学校的斜对面街有一间童装店,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天放学我总是要在店门口站好久,想着那个看店的阿姨要是能冲出来送我一条裙子就好了,那时候我一定要在班里面的同学面前好好炫耀一下……我从小就是个男孩头,没留过长发,阿爸也不会给我买裙子……后来才渐渐发现,原来我羡慕的不是那些裙子,而是想拥有一个能给我买裙子的人……”
她的声音平静,雨势亦渐行渐去,院子里已经沉静下来了,灯光微熏着湿地,泛着微黄的光芒,越发地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事件颠三倒四的,可是他能听懂,到最后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抬起头孩于气地盯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啊?”
他表情柔和得有点模糊了,放下右手一直执着的伞,半弯腰把手伸到她面前,有点没好气却又宠溺着说,“来吧,容妹妹,哥哥带你去买裙子。 ”
路上行人稀少,刚下过雨,空气即使带着寒意也还是清新得让人舒畅,不像北京,沙尘滚滚满面扑来。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只是静静地拉着她的手走,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腿还没好利索,走得极慢。
前面是一个学校,兴许是下了晚自习,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从学校门口出来。
其中不乏神色闪 ,鬼鬼祟祟地偷偷拉着手的小情侣。
“李汐……”她突然开口喊他的名字。
而他只是“嗯 ”地应了一声,依然握着她的手专心地走。
“我以前总觉得最幸福的时刻,是能够趴在自己爱人的背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把所有重量都交给他,安心地享受着他的体温,任由他背着我走向何方……”
他没停下,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有瞬间微弱的颤动,几不可察的细微动作。
“可是我现在握着你的手,竟然觉得满足得什么都不再需要了……”
他的样子似是若有所思,呼吸有点沉重地说,“我不知道妈妈和你说过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
他的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极为认真。
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有波光粼粼泛动,唇抿得紧,可严肃的表情却因为胸口强忍的起伏而露馅了。
最后终于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高高扬起嘴角说,“我很努力地想要忍住的,实在是真的看不惯你这样子……”
按着小言的戏码往下发展,接卞,她是不是要往他怀里钻,泪如雨下地猛点着头,咬牙切齿说,“我相信你! ”
他怔了一下,有点无奈,又带着点不甘。
叹了口气说,“能笑成这样子,分明就没什么事了。 ”脸色疲惫。
“我本来就没事……就是想来看一眼而已。 ”
她嘴硬,眼角瞥到学校门口旁边的小摊,边拖着他往前走边说,“你饿不饿?我都快饿死了……今天容姑娘大发善心,这顿饭,我的。 ”
义气云天几乎要拍着胸口示豪气似的。
最后她难得请李汐吃的一顿饭,是麻辣烫。青菜,香菇,腐皮等等东西混在锅里一涮就熟了。
老板娘一手收钱,一手往锅里投材料,还不忘瞄了几眼面前衣冠楚楚的冷面帅哥。她只是没心没肺地只
顾着往碗里倒辣椒油,咝咝地吸着气,五官都挤在一起了却享受到极点。
一头还不忘对旁边完全不动,仿佛对这满是油污的桌子忍耐到了极点的李汐说,“你要不要?”
而后没有反应,只是悻悻地继续埋头苦吃,她可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夜里的小县城空寂,连旅馆都极少人进出。
也是没办法,这么晚了打车回市不安全,何况这个时候是没有航班回上海了,只能屈就着在旅馆里住一晚。
李汐也没有别扭,异常安静地听从了她的安排,让她觉得有点意外。
她浑身脏兮兮的,自然是先去洗澡。
浴室很小,幸好半夜了还能供应热水。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李汐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怕是淋雨给淋病了连忙过去摸了下他的额头。幸好手心触碰到的温度正常,她才舒了口气。
床不太好,他睡着了连眉头都是皱着的,鼻梁笔挺,好看是好看,却带了一抹倦色。
她不由得伸手去轻揉他的眉心,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他妈妈和她的见面的,他又是怎么追过来的,可看得出
她给他脱鞋脱裤子时,他已经醒了,撑着头大爷似的笑看着她忙活,一动不动。
她恼了,按在他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劲,他皱了皱眉头。
他左腿的伤明明在小腿,她狐疑着继续把裤子脱了看了下,大腿上一大块的青紫,皮下 血的颜色甚为明显。
心里头一时滋味难明,心疼,担心一瞬间涌上来了。
他看着她傻住了的样子,撑着床坐了起来,敲了敲她脑袋一脸打趣地说,“你不会是以为我被老头打了吧?”
她依然不说话,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就是急着出来的时候碰到桌子给撞的…… 你以后别再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
语气很轻,却是十足的无奈。
她没说话,欺身过去抱着他,眼泪沿着鼻梁流下来,“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而且,我不懂得怎么面对你的父母……我是个平凡而普通又傻得可以的人,跟着你一步步走得胆战心惊,也会觉得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抚摸着她微微湿润的头发,笑了笑。
靠近她耳垂轻声说,“你哪里是傻?你是太聪明了。女人悟性好,太坚韧,容易比别人辛苦得多。我只想让我的女人依赖我,相信我,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
她心头一震,哑声问,“ 如果松开手走丢了呢?”
“你只要站在原地让我找你就行了,这样,无论我走得多慢,总有一天能走到的。”
揉了揉她僵硬地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表情似笑非笑,却是认真谨慎。
听着他的话,她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似乎所有的倔强和坚韧都在一瞬间奔溃。
她的声音平静,雨势亦渐行渐去,院子里已经沉静下来了,灯光微熏着湿地,泛着微黄的光芒,越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