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上)(1 / 1)
况,他指着一动不能动的右腿问我是不是以后就这样了,我说不知道,他还笑着揶揄我说还是协和的高材生未来的医生呢……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见李潮哭,我也抱着他哭,我是学医的,可是帮不了他,帮不了他最爱的弟弟,什么都做不了……”说到这里,她闭了闭眼睛吸了一口气。容意目光只是定定锁在里面那个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不知疲倦地走着的人身上,微微咬着唇,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后来他学着用拐杖走还站不稳时就向全家人宣布要出国,那时不止伯伯和阿姨反对,就连我和李潮也毅然否决了他的决定。在我们看来他就是义气用事,可他就是一意孤行,听李潮说伯伯在书房里和他说道理,最后气得操起玉镇纸差点往他头上砸去,末了放了狠话说,他要走让他自己走,谁都不准帮他。那傻子竟就真的自己一个人找学校,申请奖学金……后来offer寄到了却迟迟没拿到签证,签证官根本不相信他能拿奖学金去美国读书,说是来北京几年了从来没见过16岁就拿全奖出去的,单单几张简单的通知书不能证明奖学金是真的。其实大概看着他腿不好,美国的残疾人福利待遇比这里好太多了,怕他拿着“黄条”出去后便再也不回来了,再说那时出国多热啊,很多拿着名校全奖半奖没权没势打招呼的一样被拒了。可那傻子就不相信,回家翻出哥大寄来的所有材料,学校历史、教师状况、院系设置、校内食堂、宿舍房间、生活费用、停车设施,甚至连学校电影院和高尔夫球场这样的娱乐设施介绍都搬到秀水街去,还一趟趟给哥大录取办公室打电话,每天拄着拐杖去领事馆比人家上班的还准时……”李伯伯不许李潮理他,她便偷偷地跟着去了一回,不是不心酸的,签证官的无视还有周围的人的冷眼,“瘸子今天又来了……”同是排着队拿签证的人在她旁边满是嘲讽语气的话,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从来都觉得他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天之骄子,没想过竟然有这样的韧性……后来他走的那天,李伯伯只写了一幅字给李潮拿去机场,“花盆难养万年青”……”里面的李汐已经按停了跑步机,伏在扶手上急促地喘着气,浑身像是被泼了水似的湿透,发尖的汗水一滴滴落下。
容意只觉得自己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耳膜像是被一层莫名的空气隔绝,除了他的故事在耳边回荡,其它的一切被厚厚的墙壁堵塞了。痹意蔓延开来一阵阵传遍全身,如同千万只蚂蚁在肌肤里不动声息地啃咬着,侵蚀着。何永晴轻轻拍了拍她臂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当他读着你的故事时,你是不是做好进入他的世界的准备了?”
半黄的叶片斜斜飘落在庭院中的小水池,深浅不一的黄黄绿绿在池水的映衬下,更显神秘。她双手捧着雾气袅袅上升的牛奶杯,透过饭厅的落地窗静静地看着阳光下跳跃的池水。脑海里还在重复着永晴那句,“他的世界”……
“看什么呢?”李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随手拿起管家按照他的习惯搁在桌面上的报纸看。
她转头过来,笑,露出左脸浅浅的小酒窝,指着窗外的小水池说,“这里有鱼就好了,不会那么冷清。总觉得水太寂寞了,需要鱼来陪伴陪伴。”
他也笑,笑她的孩子气,抬起头半是戏谑地感叹说,“我也挺寂寞的……”意有所指地挑眼看着她。
她眼珠子一转,瞥着他打趣说,“那我买几条鱼陪陪你……”兴许是刚洗了澡,他的头发上还有氤氲的水汽,又是一身浅淡的米白色休闲装,散发着点点清爽干净的气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可她觉得他穿浅色的白最好看,哪本言情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鱼就不必了,人还差不多……”他还是淡笑着,又把头埋进报纸里。
她拿着小勺子尝了口蛋糕,半着咪起眼做非常享受的模样,“你们家西点师傅的手艺真好……”松散柔软,浓郁柔韧的奶油香气四溢,再加上上面那层淡淡的巧克力粉末,身心的享受。
“是吗?”他还是低头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新闻,随口应着,却不料她一句,“你尝尝。”才微微扬起头,她的唇便覆盖上来,松松软软,带着奶油的丝丝细蜜,轻轻的鼻息喷在他脸上,搔痒般扰动他的心。他下意识地回应着,贪婪地不想松开,舌尖温柔地探讨着她齿间的每一分美好。
她只是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觉得慰贴,脑海中闪耀着的还是刚才一瞬间近距离地触及他琥珀色眼球的晕眩,只觉得是幻觉那般在迷离间触碰到世间最美最炫目的星光。黑暗中失去一切感知,只剩下被他的舌尖牵引着走向未知的世界。
“容意啊,咱是先去恒隆广场还是久光啊……”何永晴一边打开手提包找着手机,一边走下旋转楼梯往饭厅走去,抬头时却是一愣,又转身嘟囔着,“我得上去再找找看手机到哪里去了。”笑着抿着唇挑挑眉,把刚掏出来还握在手中的手机又丢会包包里。
大白天的被人撞见这样的场面,她耳根有点发烫,微微退出,唇才刚刚离开,李汐却一脸兴趣盎然地说,“别理她,咱继续吃……”
豪华大气的购物中心,灯光开阔明朗,各大品牌都已经上新款了,人倒不是特别多,所以逛得挺舒服的。说起买衣服,何永晴倒是从不计较,单单在Moschino买下了一件镶珠串上衣和丝绒领大衣,眼睛也没扫过那价格牌。她只看中了一条心形图案围巾,米白色,手感很柔软舒服。其实她并不追求名牌,只觉得喜欢便好。
付完钱走出Moschino后便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女人都爱即时统计战利品。咖啡厅就在街角,可现在人却也不多,灯光很柔和,白色纱帘低垂,她们就近便坐在了窗边位置,身后坐着一对小情侣,大学生模样,甜蜜地分享着一份蛋糕。悠扬的钢琴声轻泻,流水般回荡在深秋午后的咖啡厅,平添几分慵懒。
何永晴轻扰动咖啡,看向窗外,咖啡店的对面是一间灯光璀璨的珠宝店,殷勤的店员笑脸相迎,甜言蜜语侍候着,扰动里面在看着晶晶钻石眼睛发亮的女人们的心。她唏嘘地笑,脸上却是温和恬淡,“常常想,我也曾像她们那样年轻过,虚荣过。那时才刚出来工作,他还没调回北京总部,两人相隔千里,他忙我也忙,小吵小闹不断,我也总以为是距离的问题让两个人问题不断。可是后来他回来了,两个人却是越来越疏远,像是从来不在一条轨道上,他忙时满世界飞,我忙是一台一台手术没完没了,永远都没有重合的时间。曾经有一次周末发了狠,用他的附卡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口气买的300多支口红,各大品牌的各种型号……可是后来却发现,再妖娆的唇膏贴在我唇上也只是一层冰凉的化学品,我要的不过是那个人的贴近时散发的温暖……”
容意声音很轻,低垂着眼睫,“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很爱很爱的。”
“是很爱很爱的,爱得让人觉得恶心,继续不下去了。”小言情的戏码,那么爱,那么爱,怎么就爱不下去了呢?
“可是不痛吗?”她和杨勉只是短短的几年都痛得这样刻骨铭心,那她和他从懂事就存在的记忆,如何割舍得了?
“有时候牵着一个人的手,麻木得就像左手牵右手一般没有任何感觉,可是一刀砍下去,也是会痛的。痛却是不代表两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地像从前那般过日子……”
“其实我想了很久,你今早说得那句“准备好走进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终究是问出口了,因为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爱一个人容易,和一个人在一起也不难,可爱着一个人又要和他在一起就不是简单的事了。有的人没有准备好便擅自闯进对方的世界,以为爱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其实大家都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对方要的又是什么,牵着手横冲直撞最后不得不分道扬镳。也有的人可能一辈子徘徊在对方的门前,匆匆一生不曾有机会进入甚至敲门的勇气都没有便是一生一世了……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骗人的人,一种是被人骗的人。我不喜欢别人蒙住我的眼睛,也不会自欺欺人。你选择的是哪种呢?”
容意笑,有种拨开云雾的阔然开朗,“很喜欢和你聊天,说很多让人茅塞顿开的话,大智大慧。”
她也眉开大笑,“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不大智大慧都不行了,过了三十这道槛,升了一个层次了,呵呵……”说完后又皱着眉头问,“听你语气怎么好像我是那小子派来的间谍一样?”
“希望我到你这年纪的时候也可以能这样看世界……”她出自真心的欣赏何永晴,这样一个女人,淡定恬然,仿佛再大的风雨前也不会动摇。
“可别,到时汐子就得上门找我算账来了。”她松一口气,目光依然很平静,笑容淡淡,“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选择的生活,我只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罢了。你也会找到的,无论是打开他的世界的钥匙,还是敞开自己心门的咒语。”
喝完咖啡后,何永晴要去和同事会合,她只好自己逛着回家。路过一家宠物店时,她趴在橱窗上隔着玻璃盯着里面色彩斑斓游来游去的鱼,笑,玻璃映照着眉眼弯弯煞是好看。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时,不知想着什么开心的事,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逛完街了?”李汐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声音懒懒。
“嗯。我在买鱼呢,你说是买金鱼还是买热带鱼好?”她的手指点着鱼缸,很轻很轻。
“还是不要金鱼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怕你也变成它那样。”他笑,揉揉腿撑着办公椅站了起来,看着蓝天,目光柔软而飘远。
“放在你家,要变也是你变凸眼金鱼。”她气他。
“那可麻烦了,我家佣人不管喂金鱼的啊!”口中的语气倒是真带着焦急似的,烦恼着。
“怕什么,不是有我吗!”她拎着胶袋透明装着的两尾热带鱼,举高在空中久久凝望,“我帮你照看小鱼儿,你得付我薪水呢!”狡黠地笑。
“小财奴!”笑斥着,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这款原木书柜除了有完美的收纳功能,也保持书房整体感觉的整洁,规格有高,有低,有宽,有窄既可以选择靠墙立,也可以单独放,是这个牌子最近针对年轻人的小家庭而设计的,性价比也比同类型的要高很多,小姐不妨再考虑一下……”
宜家里的导购小姐一向热情,此刻也正滔滔不绝地给古悦和容意两人介绍着面前一人高的书柜。
“怎么样?”
古悦低声问容意,有点心动了,可却还想再往其它的家具店走走,兴许还能看中更喜欢的,毕竟货比三家才能淘到好货啊。
“1199这价钱也还算可以啊,喜欢的就要了呗。”
最受不了古悦的婆婆妈妈,都逛了一个中午都还没下定决心,即使穿着平底鞋都走得脚掌生疼。
古悦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犹豫再三又对比着刚才看过那几套才点头拍板,跟着导购小姐去付款填写送货清单。
回来时却发现容意在远处的样板间里,坐在沙发上,手按来按去还不时抬头咨询那身材娇小的导购,看样子倒是真的要买似的。
“怎么了?你也有兴趣换家具?”
“嗯,家里的那套沙发太软了,又矮,坐着不舒服……”
她随口地应着,便又站起来坐到另一张紫色的双人沙发,那询问导购的表情可是认真得不能认真了。
古悦笑着打趣她说,“是你坐的不舒服,还是那位坐得不舒服?”
她只是笑,抿着唇嘀咕了一句,“有区别吗?”
虽然他没说,但每次看他坐着几分钟要换一个姿势的别扭样儿便知道他极难受,反正那沙发也好几年了,干脆就买个新的。
“哎,看你的样子倒是比我更像要结婚的人啊!”
古悦感叹,这两个星期午餐时间她都自动消失了,本来还以为是约会去了。
却没想那天在她办公桌上看到一些中医推拿按摩的课程资料,还有关于医学的书籍,没想过她是这么认真地陷下去了。
见她没回答,想了回才问,“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虽然当初自己也有份撺掇着她接受李汐,可毕竟那是想着她能借着找个人走出情伤罢了,回头深思也能知道,那李汐是什么人,容意要真认真起来,他能给她未来吗?
“嗯,真在一起了。”
心思还摆在正坐着的这张米白色长沙发,清新简洁,款式简单,坐在上面的感觉不会太软,而且高度也恰到好处,要再自己搭配上几个温软的靠垫,那就更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