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何以情测兮（1 / 1）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你走的每一步琪，都是荆棘重重。棋势的改变大大出乎了你的意外，不得不逼着走你不愿意走的那一步。冥冥之中由不得你反抗。
同样的，风云变幻也由不得你反抗，即使你认为是最光辉的太阳，也胆小怕事不过尔尔。刚刚万里晴空，现在却是风起云涌，让你不得不感叹人力的渺小。
村落里的凶狗高亢的嚷着，不明就里地参与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村妇晾在竹篙上的布衣，被来势汹汹的狂风叼到高处，留下妇人长长的惊叫。褐色调的布衣就这样低低高高的浮着，越过湍急的浑浊的小河，躲过枝丫繁茂的大叔，穿过左右摇摆的桔梗花海。轻轻地，缓缓地，静静地，就落在了密林前的那块空地。
“秦……姑娘……”凌子俊瞪着小小的眼睛，困惑的叫道。
凌子俊发现今早丫头没有如约出现在凤凰山，本就心存疑惑。到师傅家时，却瞥见她闺房里大门敞着，担心地进去。却是莫哈冬儿小妹妹倒在地上，把大汗涔涔的冬儿抱在床上，呼喊着。冬儿醒来后就不停央求自己去阻止丫头，一头雾水的凌子俊听完整个事情后，立即去寻丫头。
“不会是秦姑娘，丫头那个脾气，使不得会发生什么事！”一路上他肯定的作出判断，秦姑娘那纤柔的身体，怎么经的起胖丫头的折磨？
可是，大汗淋淋的他跑到这里，却看见丫头险些摔倒，然后是令他震惊的对话。
秦秋秋想过千百次凌子俊久久凝视自己的场景，却猜不到是这般的痛苦，低下眼帘，不知道是该走该留。
丫头从未如此刻般那么的喜欢凌子俊的出现，她觉得衣摆被狂风吹乱的凌子俊好帅。“子俊哥哥！”无比甜蜜的奔向呆呆的木头，使劲把他拉到秦秋秋面前。秦秋秋无地自容的样子，丫头满意的哼笑着。
挽上凌子俊的手臂，丫头撒娇道：“子俊哥哥，呆子哥哥，我就说是秦秋秋搞的鬼，你还不相信！如今真相大白了吧？跟你说什么来着，越是长的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越是坏人！”丫头义愤填膺地说着，还借用了张无忌的母亲殷素素的名言。
凌子俊难以置信的望着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的秦秋秋，仿佛十多年前那无助的小妹妹，这当真是那个惹人怜爱的秦秋秋么？
“秦姑娘，真的是你？为什么？”凌子俊不明白美若天仙的秦秋秋如此的大费周章。
厉风夹杂着沙砾无情的打向自己的面庞，秦秋秋被这欺负弄的眼睛都睁不开，现在的自己肯定很狼狈吧？秦秋秋自嘲道。他没有说“怎么是你？”，也没有说“不应该是你”，他说的是“真的是你？”，表示心里已经怀疑自己，只不过找不到依据罢了。
粗心的男孩啊，不要总是奇怪女生的胡思乱想，你们每一句用错字词用错时态的话语，每一个无心的动作，都深深的撞击着敏感女生的心怀，只缘那份沉重的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我说什么？你要为她讨公道？”秦秋秋别过脸，说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冰冷的话。
真心相信一个人，是容不得半点怀疑的。再艳的花朵，指甲轻轻的那么一划，就提早将它送入花冢。容不得半刻叹息。
丫头见秦秋秋依然高傲的样子，还带着丝丝的委屈，决定今天一定要收拾这个跋扈的女子。瞅瞅身边表情古怪的傻大个，心中一计驶来。
“丫头，师傅常说，圣明之人，从不理会污言浊语。我看秦姑娘也是无心之失，我们回去吧，冬儿妹妹还病着呢。”凌子俊觉得这样堵着秦秋秋不是大丈夫所为，眼看大雨将袭，尽快离开此地才是。
丫头怎么可能这样就走呢？瞪了瞪傻大个，敢情他是背那个疯子的语录啊？“子俊哥哥，你就不好奇，一向与世无争的秦姐姐，为什么那么的热衷我与你么？”尖酸的语气让丫头很得意。
别过脸的秦秋秋猛的抬起苍白的面容，她当然知道丫头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害怕的摇摇头：“你，你不要，太过分。”不可以，真的不可以，这个十多年的故事应该她自己亲口告诉他，就算没有蓝天白云，没有桔梗花的作证，也绝不是现在。秦秋秋眼里第一次出现了乞求。
丫头其实开始后悔了，看见秦秋秋那么慌张的反应，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凌子俊没有察觉秦秋秋的反常，也不明了丫头的悔意，“为什么啊？”傻傻的问道。
丫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一面是秦秋秋快绝望的眼神，一面是凌子俊等待的欲望。闭上眼，收拾好心情，傻大个迟早会知道的，择日不如撞日。“凌子俊，你是全天下最笨的傻大个！整个桔梗村的人都知道秦大美女对你芳心暗许十余载了！”
“轰隆”一阵春雷很配合的响起，却掩饰不了丫头大大的嗓门，这句话如春雷劈碎了一个女人的魂，也劈傻了一个男人。
一颗颗小雨点落了下来，跌在厚厚的泥土上，就是一个不规则的点，万劫不复！
秦秋秋咬着薄薄的嘴唇，咬的丝丝血丝溢出，一切都完了。
凌子俊根本无法消化丫头的话，每个字都是对他的挑战。从小立志习武的他，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师傅告诉他，成大事者皆是无情之人，女人，是不能想的。他做不到无情，却能做到平静，村子里的姑娘他都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都把她们当成妹妹般接待。
什么事都有意外，眼前的两个人就是凌子俊的意外。秦秋秋他是一直敬重的。自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遗落人间的精灵。长大后的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他一直认为秦秋秋是暂时躲在村子里的仙女，总有一天会回到属于她的地方。所以一直不敢接近她，她是那么的高贵，自己这样的俗物又怎能亵渎？
凌子俊啊凌子俊，你即已猜中了开头，为什么要去残忍的主宰那结局呢？
那么，丫头呢？为何又不同呢？
不知道是天气的沉闷，还是眼前尴尬的局面，丫头快窒息了。还是回去了吧？雨，好像会越下越大。
不想面对被电击般的两人，眼光转向那快被蹂躏死的桔梗花，却瞧见那被风吹来的布衣，那件衣服，不就是昨日张大婶穿的么？想起昨日她们在溪边的中伤和看见自己时那厌恶的眼神，丫头的拳头不由的握紧。
既然好戏才刚上演，怎么可以那么仓促的谢幕呢？
“子俊哥哥，子俊哥哥。”柔柔的叫着还在发愣的凌子俊，“子俊哥哥，你现在也知道了，你就表个态吧？不要耽误秦姐姐才行呀。”
“表态？”梦游似的低吟。
“就是你究竟喜不喜欢秦姐姐呀？不说清楚，不知道日后会发生多少莫名其妙的事呢。”
是呀，不能耽误天仙般的美人。看看秦秋秋落寞的样儿，自己还真是欠抽呢。
“秦姑娘。”凌子俊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好干，“秦姑娘，子俊是个呆子，居然从不知道秦姑娘的一片美意。子俊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是子俊清楚，子俊是这穷乡里的野人，怎么配的上如花儿般的秦姑娘？还请，还请……秦姑娘明白。”凌子俊不敢看秦秋秋一眼，怕看后，永远也忘不了。
雨点越来越大，雷电也越发频发。秦秋秋好难过，真的好难过，难过的不是自己被拒绝，难过的是凌子俊那挣扎的模样，自己给他带来困扰了么？
“那么，凌子俊，你喜欢丫头么？”秦秋秋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想一次就解脱吧。
现在轮到丫头张大嘴巴，好啊，好你个秦秋秋，亏得我刚刚还想放过你，你居然想让我难堪？
拉住凌子俊的手不由的加重了力量，眼睛不停的眨着，向那傻大个传递着信息，“说喜欢我啊，撒谎也要说喜欢我。”
雨水顺着凌子俊宽宽的脸的轮廓向下滑，滴在丫头的手臂上，残留的温度。丫头觉得天有点黑，她觉得凌子俊眼神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涣散，这傻大个不会看不懂我的暗示吧？丫头害怕他说出否定的答案，害怕丢脸么？不知道。
过了一世纪那么长，雨水冲刷着三个人，没有人在意。
“子俊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丫头妹妹，子俊只知道，子俊很喜欢和丫头妹妹在一起，丫头妹妹能让子俊放松开心自由，子俊喜欢看见丫头妹妹笑，子俊希望一辈子都和丫头妹妹在一起，保护她，让她一直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凌子俊肯定的说着。
有那么一刹那，丫头快被这呆子严肃的表情，朴素的话语，灼灼的眼神感动了。想到是演给秦秋秋看的戏，便低下了头，还是控制不了莫名的心跳。
等她反应过来，秦秋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只有那湿湿的泥土上有着千斤重的脚印，天知道是多么的落寞。
丫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憋了这么久的闷气终于畅快了，日后秦秋秋会把她当敌人吧？管她呢，兵来将挡，“秦”来“俊”淹。
“呵呵……”丫头在大雨的磅礴中笑的无比开心，情不自禁的拥抱着凌子俊，“哈哈，子俊哥哥，你总算帮我出了这口恶气了，刚刚真的谢谢你了，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说假话，你还是骗秦秋秋说喜欢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说完不忘拍拍凌子俊的肩膀。
“雨太大了，子俊哥哥，我们先回去吧，我们再慢慢庆功。”说完不由分说的拉起凌子俊的就跑，全然不知有个人脸铁青无比。
“哎哟！”得意忘形是会受到惩罚的。这不，丫头就被滑倒了。
凌子俊很强硬的背起丫头，沉默的走在正在淌着水的路上。
丫头不知道他生什么气，却自觉地不再说话。
自家的房屋在雨帘中隐隐若现。
“我刚刚说的话，不是骗人的，是子俊的真心话。”
低低的嗓音透着无奈，却准确无误的传到了丫头耳中。
醪虎在窗前伫立着，看见不远处从雨中前来的两人，男呆女羞。
把窗户使劲的关上。
（注：“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出自纳兰性德（清）《蝶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