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厨房大作战（1 / 1）
月黑风高夜，偷吃好时节。
由于天色过晚，庄内全员早已入睡，此刻除了风声、树吟、虫鸣，白日里的嘈杂之声皆都匿迹。忘带油灯，泥路还有些坎坷不平，莫菲极为小心地跟在萧悦身后，可小腿肚子因饿早就不断打抖发软，怕是还没能走到厨房，人就要倒在路上。
“不舒服就别硬撑。”萧悦在前淡淡说道。
莫菲听闻此言，也不再客气：“那你背我好了。”
萧悦并不回头，有些好笑：“你这女人还真不是一点的不害臊。”
被他辱损，莫菲也不在意：“背不背是你的自由，你不乐意那我也逼不了你。”
萧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良久才又道：“既然你已清醒，活动自如，看似也无大碍，男女共处一室总归不好，不如用完饭菜你便搬去自屋。”
“我可以继续留下？”莫菲忽然止步，若有所思地回复。
萧悦一愣，以为她在开玩笑，但细想此女多番做出那类行为，也就不足为奇。
“你若想偷懒，那我萧悦可不会奉陪与你。”
“是我麻烦你，我先说声谢谢，日后定当补偿。”莫菲郁闷，把事憋心里还真不好受，但又不好直说。这会儿虽回到自己肉身，凭的全是侥幸，还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再与小泥巴交换灵魂。
所以她必须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继续想办法，找到那个变态神仙问清楚这个问题才行。
“总之，我不会把你怎么样。”至少不会像小泥巴那样扑上去就乱亲密。
萧悦叹气，闻此一言后，遇强则强的性子竟全然消失：“男女授受不轻，我原也是打算等你清醒，并非是叫你一直入住我屋中。”
莫菲道：“管那么多规矩做什么，我都说我不会真和你做什么了，所以即使叫我睡地上也无所谓。看来你说的那句不在乎他人看法，也是假话。”
“此二事怎可混为一谈……”萧悦险些以为又遇见强盗，猛然回头，本打算叫她莫要再胡闹，不想在见到她那双迎视而来的眼后，竟怔住。
难以料想，她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说出那些羞耻到难以入耳的话。眼里没有半点芜杂，似藏下了天上明月，清澈且澄明，干净到彻底。
“谣传再如何不堪，也不会是真的。让别人去胡乱指责吧，我们只要走好自己的路就成。”莫菲转静为笑，那流溢出的感情不仅是无谓，更是自信。
萧悦望着她，怔了半晌，忽然就大笑起来：“你这是哪门子的古怪思想？”
莫菲照实回答：“不少肉思想。”
“不少肉？”萧悦还是笑，却是极畅快，不带半分讥讽之味。
莫菲也不急于解释，腿又开始发软，声音也跟着变得有气无力：“我现在就等于在少肉。”
萧悦叹后又笑：“我背你吧。不过你可勿要再说是我欺负你。”
莫菲明白他是意有所指，上他后背的同时，故意要让他为难：“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这回却没能让萧悦生气，反倒有一股脑的问题钻了出来，提醒了他：“你是哪家的小姐？”
“你查户口的？”
萧悦兀自背着她，并不理会那话：“此地不该是你来的，我好送你回去。”
“我不知道。”说了又能如何，可以帮得了她？最终还不如靠自己来得痛快。只是前不久刚逛过“青楼”，这回又玩起失忆，往常觉得雷的东西，现在全发生在自己身上。莫菲总算明白为什么穿越女都喜欢玩失忆，压根就是不好讲，讲了也没人信。
“不记得？”萧悦仔细想了一番，心中大感不妙，“莫非是那次磕伤了脑袋？”
“大概吧。”莫菲口快。
萧悦顿了一下，停住脚步，声音突然就变得很冷：“你究竟是谁？”
“莫菲。”莫菲没管这许多，继续爽快答。
谁想萧悦竟冷笑一声，手一松将她丢在地上：“近日里，消逝已久的魔教又开始小有动静，你突然出现在那山上，不会是想接近我吧。”
“你这男人真是有被害妄想症。”莫菲对这样的想法感到嗤之以鼻，起身的同时还揉揉摔疼的屁股，“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现。你以为当压寨夫人是无比享受无比尊贵人人得而幸运各个都想去抢的位置？”
“那这些该如何解释。”萧悦开始细说他的疑惑，无非就是对于她明明在睡，却知道很多不可能在意得到的事。如果不是在假寐，又或者真有什么神力，怎么可能会明白得如此清楚？
当然，有一点他是不知道的。虽然莫道魂在梦里叫他定要将狗身的莫菲当成人看，却也没直白地指出莫菲的肉身就一直伴在他们身旁。所以萧悦只简单地将这一狗一女当作相识关系，而非其他更复杂的层次，也就不难想他此刻的疑惑。
“还有，你这么极力地想要留在我屋中，难道不是别有用意？”他不急不徐地讲出最后一点。
“别有什么用意，你还以为我是狼外婆，会把你给吃了？”直到刚才状况都还良好，莫菲对他建立起的初印象被这么折腾得瞬间全无，心里极不耐烦，“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怀疑我是魔教中人？”
索性将手往前一递，示意他来探：“是不是问了有什么用，直接来查下我有没有武功内力不就好？”
萧悦手指微动，想了想还是放弃：“先去吃些东西吧。”
“你翻脸真比翻书还快。”莫菲直言不讳。
萧悦并不理睬，自顾自道：“方才是我多想，若姑娘你真为魔教中人，怎可能在多次假装成功后又恢复本性？这岂非太过失败？”
“还算你明白事理。”毕竟虽然是同一身体所作的行为，但前后灵魂不一样，怎么能相提并论？
“那姑娘你……”萧悦迟疑。
莫菲顿时明白过来，他是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病。干脆依葫芦画瓢顺应回去：“我天生生有顽疾，脑袋不怎么灵光，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又很正常。伴随的症状就是嗜睡以及忘事。”
萧悦眉头微蹙：“如此，更是萧某不对了。姑娘是怕被人笑话，所以才在先前假作失忆吧。”
“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他又笑。模样美好而又温柔。
可看在莫菲眼里，就不那么舒坦了。回想初遇时他的能说会道，这会儿居然这么正儿八经，不是一丁点的看不惯，她也就自然皱眉：“别表现得那样，又不怎么碍事，还没到死的程度。看你那表情，我都感觉明天就要上地府报道了。”
萧悦打断：“话可不能乱说。”
“怕什么，又不可能突然天降大雷劈死我。”
轰隆隆，莫菲话才说完，天上就滚起几个响雷。她吓得慌忙抱头蹲下身去。
远天，一仙一石正浮于空中。
“师父，这样吓那位小姐姐，不太好吧？”小石头细声细气地问。
莫道魂似是没听见，再打响指，天边又生出两道滚雷。待露出恶作剧后满足的笑容，这才转脸对他道：“小石头真懂事，明白要礼貌地称小姐姐了。”
莫名的，没受任何责骂与责罚，小石头就是不敢再吱声，默默埋头继续观看。
“你……怎样？”突如其来就滚出数道雷来，虽没有真的劈中谁，但萧悦也着实吓得不轻。望着蹲在地上绻成团状不断瑟瑟发抖的莫菲，仿佛在记忆中虏获到同样的身影，他的心突然就软下来：“不要怕，有我在。”
“我没怕。”莫菲见雷确实不再往下劈，收住浑身作抖的趋势，猛地站起身，面上还装得不在乎：“我遇过不少雷，早培养出吸纳体质，就算踩到也没事。”
“什么？”萧悦听不懂。
“你就当我穿越了吧。”
“啊？”
“我平时说习惯了，你就当我脑子不好使，发病好了。”莫菲干脆用这个来解释她心直口快的毛病。
萧悦越发不能理解：“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再带些饭菜给你？”
“也好。谢谢了。”莫菲抬手按在脑门处，用劲揉了揉。
“头很疼？”
“不是，我肚子太饿了。”
肚子饿揉头？萧悦疑惑地望她，实在不能理解这样一个怪女人，但是这动作，似乎在哪见过？
“回去的路我认识，反正这边夜里不可能有狼出没，我自己回去也没问题。”莫菲说完就要走。
谁知萧悦竟突然捉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她，还不说话，活象根杵在那的木头桩子，只是多长了两只手出来。
莫菲莫名其妙地看他，正准备说话，萧悦已抢先道：“有人，别出声。”话音刚落，就已将她打横抱起，跃入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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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现代的时候，莫菲总觉得生活空间过于狭隘压抑，认为房与房之间靠得太近，树木花草又被没完没了的公路取代，实在糟糕透顶。
但是现在，她又无比想念那个拥挤的时代。
白天以狗身坐井观天看到一小部分，没想到这山庄确实不辱没“天下第一”之名，实在大得可以。或许是萧悦居所本身就建得比较偏远，那目的地又是以它为对角线的另端。这中间萧悦时上屋顶，时落树梢，起步轻盈得很，可是她的胃却在激烈反抗，直沤酸水。
颠来颠去如坐过山车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可萧悦本人并无自觉：“这才多会。你的身体未免也太娇贵。”明天能干活么？
莫菲顶着惨白的脸，仰首看他，在清冷的月光衬托之下，显得更加惨兮兮：“我只是不习惯，又不会死。别老把我说得那么弱不经风。”
“先前你叫我试，如今不试也能明白。瞧你这副惨相，也该不会有武功。”
“你话真多，再罗嗦下去，人迟早被你跟丢。”
萧悦坏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夫君的能力？”
莫菲愣，现在又没上狗身，他竟称自己为她的夫君？
“你别是耍轻功，把脑袋给颠飞了。”
“我说过，叫你以身相许，就必会做到。”萧悦说得一本正经，绝非开玩笑的那种。
“你脑袋进S了？”莫菲异常笃定。
“爱死，是什么？”奇怪。
“S这字不好，我给‘哗’掉了——”
“算了，反正你也逃不掉。”萧悦嘴角渐漾得意之笑，一个足点，就又悄无声息地落在另个屋顶，“若是叫对方逃掉，我这少庄主，也就太辱没待客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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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悦也果真厉害，没三两下就轻易追上，还不被对方发现。当然也是靠今晚明月高照的威力，不然就算武功再怎样厉害，这“拖家带口”的，行动上也会不便。
跟着那个黑影人到某屋前，萧悦很快就发现猫腻，悄声对莫菲说了“灶房”二字。
虽说萧悦的“劳改所”做的尽是好事，但也有不少外道上的认为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总想方设法要来搞个破坏。比如趁他不在时菜地遭袭，又比如一些姑娘们的衣服被偷拿精光，还有常打扫的房内总会莫名其妙多出几只老鼠，篱笆里的母鸡时不时“玩”起失踪……
虽然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但也不妨会有重大事件发生，尤其在这么晚的时候还有人潜入山庄，选择的目的地又是众人买食的厨房……萧悦很自然而然就想到对方是来投毒的，警觉心不禁又提升一个层面。
“你且先在这门口，我进去探一探。”萧悦说着就放下莫菲，才转身走了没两步，又赶忙回头，拉住她的手，“还是一起去吧，留你一人在外也不安全。记得进去后就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太远。”
莫菲压低声音道：“虽然我不知道对方功力如何，但你就不怕我拖你后腿？”
萧悦笑道：“你只要不抱着我的腿，那就绝拖不了。”
莫菲也不犹豫，拉着他就悄悄往门内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快进吧。”
说到底，也还真是稀奇。原本他们就是来厨房找剩饭剩菜吃，结果没想到居然会遇上现如今这等事。莫菲心里保佑，希望别真是来搞什么投毒事业的，不然她不是给毒死就是给活活饿死。
但是刚进得厨房，莫菲与萧悦就听见一阵切菜的声音。赶巧的是，此刻风声去得无影无踪，紧跟着就连虫鸣树涛也再听不到。可能是心理作用，夜晚听这铁器剁纤维植物直到碰上砧板为止的声音，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厨房应是建在通风良好，且较背光的地方。因为这里盛放的东西实在太多。由于大多月光照耀不进，光线显得极其微弱，莫菲只能凭借感觉觉出大概。比方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堆积着一小山的长萝卜，又比方靠近中心放菜长桌的地方有着一水缸。而那个切菜的声源处，就在屋子最里。
从莫菲所站的地方望去，直直的道上尽头，只能隐约看见一团黑黝黝的影子。但可以确定的是，既然此人是来剁菜的，那就绝不是什么从事投毒工作的爱好者。
她扯了扯一旁萧悦，看清他在点头，明白他也是同样想法。难怪他们二人这么光明正大“破”屋而入，那神秘人竟一点反映也无，不招架也不受吓，只是依旧不停苦干自己的事。
那么那人也是来偷吃的？嫌菜不够新鲜干脆自己做？莫菲想不通透，干脆起步打算走过去瞧个清楚，却被萧悦及时拦住。
他偷偷给她指明放在屋中的油灯之处，并塞给她个火折子，示意一有问题就燃起油灯，总之要万事小心。自己则悄悄地取过两根萝卜，以此代剑，不动声色地往里走。
哪知他才走至那人身后，那人就忽地一个回身，操着自己手里的菜刀，三下五除二就将萧悦手里的萝卜给削得一干二净。
且每根丝，都同样宽度。
好刀法！尽管很黑，萧悦还是感受得清楚，此人切萝卜的技术已达出神入化的地步，除了庄内某女以外，他还未曾见过拥有如此精湛厨艺的人。
好在还有根萝卜。他忙转手拿来，以内力趋引，萝卜竟因此而变得硬实许多。一下戳去，就直接入了那人身后的砧板里。
未料到那人不仅萝卜丝切得好，动作也很迅捷，躲过这一劫的同时，很快就回头来切这带剩下的唯一一根萝卜。
由于入砧板太深，萧悦不及拔开，手伸至的地方感受到的尽是利器所发的寒气，他不禁一愣，连带着手也顿在那忘记移开。
眼瞧这危机时刻下，刀再近点手就要作废，忽有脚步声起，空中飞来条活鱼，那神秘人竟像是得了宝贝似的又转移目标，刀一扬，手腕再轻巧一转，鱼的内脏已取出七七八八，同时还落上砧板。
萧悦忙趁空收回那手，正要道谢，但见莫菲站在身后，举着油灯望着前方有些失神。
他也赶紧回头查看，脸色虽渐渐僵硬，心中大惑却是顿解。夜中探访的神秘者，果真是……红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