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飞过夜空的不是英雄（1 / 1）
小韦的店今天颇为热闹，来了帮学弟学妹捧场。都是在校生，下午没课跑来玩。一张张洋溢朝气的脸，熊君夹在里头暗叹她那无忧无虑、有时候还要靠自寻烦恼才能渡过的学生时代，现在竟那么的遥远，一晃过去十几年似的。这才毕业一年不到，怎么萌生历尽沧桑的感觉？是自己老了？
小韦领着个学弟走过来问：“今天那个人来吗？”
林叶泽？她虚汗：刚从他家逃窜出来！要来早来了。跑出公寓时她还停了会儿，从他没追出来断定，他生气了！
“不来。”
“可惜。”学弟面露遗憾。
小韦这才解释，第一次看见林叶泽觉得在哪儿见过，和混桌游圈的学弟聊起，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某俱乐部的。
“不。”学弟打断，“他只是认识俱乐部的，他是玩Warhammer那派的。”
（啊啊，到底在说什么啊～）
后面的内容更诡异。他们提到的俱乐部，熊君也曾听林叶泽说起过，号称是让市内数家桌游吧“敬而远之”的团体。在这么说时，小学弟脸上表现出的却全是敬仰和赞叹。原来，俱乐部是高手云集之地，不收费，游戏种类多，规则上专业权威。起初很多桌游吧拉人气都挑他们下手，非但没成功，反而流失不少客人，现在，俱乐部的人都不招桌游吧待见。
“其实吧，是牛人们对桌游吧看不上眼。只会玩三国杀的地方他们不会去的。对不起，学长，我不是说你。”
熊君想起服务生推荐玩杀人游戏时，林叶泽的反应，差不多知道这个俱乐部里都是怎样的人了。
小韦有些无奈，桌游在国内刚兴起没几年，普及就是个大问题，出现不赚钱的私人团体，商家没法不头疼的。但是抛去利益冲突，俱乐部是很不错的地方，让他步入桌游世界的启蒙者就是俱乐部，他声称到现在有空还会去找他们玩呢。
“老板自己都这么说，我也无语了。”学弟叹气。
（无语+1）熊君悄悄点头。
“我的竞争对手不是俱乐部，是其他桌游吧，所以我很欢迎俱乐部的人来。”
“可是你都没告诉他们。”
“我怕经营不好倒掉，等根基稳定了再说。”
“哪有你这样当老板的，倒到倒的，呸－－不吉利！”
（无语再+1）熊君看着他们，忽然发现这两个在她眼里如何也“闪亮”不起来。理论上说是学弟X学长的年下组合，很萌才是－－不是黎叙和林叶泽就不行吗？
小学弟又提到林叶泽，原来他想参见本尊。熊君没听错，他是说了“参见”。
“听说玩Warhammer的来店里，一激动告诉不少人，结果……唉。”
（这些人都是赶来围观林叶泽的？！）
他坦言，大部分人特别是女生，听说有牛人又是帅哥，就跟风来了，对Warhammer一窍不通。这位学弟说到围观他们玩Warhammer，顿时神采飞扬，听得她一愣一愣。到最后也不知Warhammer为何物，只听明白游戏中指挥队伍前进是要用尺子一点点丈量的－－光这就感觉很不可思议。
有学妹们帮发传单，下午陆续又来了些人。小小的空间热闹空前。见老板一个人忙里忙外，学弟开玩笑让他雇个美女店员，公私一举两得。他又尴尬无奈地笑了笑。不用问，是请不起。
熊君哀叹，还想说要来打工，连做老板的都很难！更失落的是，一下子发现原来自己境况相当的糟糕！
一片闹哄哄中，不期然黎叙来电，问她今天办手续顺利否。她说很顺利，没提工作服的事。
“今晚有空吗？想见见你。”她跑到室外走廊安静的一角，听见男人低柔的声音，有一瞬想起他含笑的眼睛，还有刹那把他和新工作联系在一起。
“难道有约？”听她说是约同事晚上聚聚，他才放了心，轻笑，“明天呢？明天我去产业园，一起去看看新环境？”『新环境』成功地暗示了她，未来新工作非她莫属。她一口答应。
回头再看忙碌的小韦，觉得他的店欣欣向荣。莫名快乐起来。
人手实在不够，她这个规则半料子也义务帮忙讲解规则。在小韦这儿她也学会几款小游戏，真正有自信的还是卡坦岛和卡卡颂，全拜林叶泽所赐，心中小小感谢他一把。
有两个人，小学弟私下怀疑是其他桌游吧来摸底的。熊君不管那么多，她也是客，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玩。坐下和他们开了局卡卡颂。结束算分时，一人发出质疑：“完整城池不是四分一个，是三分。”
“不是吧。”她不信自己会记错，一直来都是按四分计算的。
“规则不懂还开店！”
影响非常坏的一句话，熊君心慌，她怕因为自己疏忽砸了小韦的招牌，翻出规则书查了又查，不管中文翻译版还是英文原版，都赫然写着数字3。
（完蛋了完蛋了～）
“四分，没有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转头，是林叶泽。
看见他，惊、喜、怒、慌挨个在熊君心里过了一遍，其中『怒』停留时间较长，想骂他讲错规则，人家白纸黑字“3 points”还不承认错。
“四分制是旧版规则，早期英文版都是4 points。”林叶泽从从容容，俯身观望战局，“不管算三分还是四分，都是你赢。”
“真哒？”
高兴之余，偏脸，发现和他挨着如此之近，下意识移走目光。察觉学弟和小韦在指指点点，还有女生们羞红脸的样子，是哦，牛人登场了。
桌子对面的两人底气不足但嘴上不服，嘟囔这家店“规则混淆不清”。林叶泽不耐烦地“啧”了下嘴，“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六分制的我都玩过！”低头冲熊君说，“下次不要跟这种死脑筋玩，没劲。”
“啊……”
虽然话听着过瘾，但害可怜的老板又在赔笑，总觉得……（唉，至少他充分体现出“牛”这个字了！）
悄悄问他：“六分制的好玩吗？”
“严重破坏游戏平衡，不能这么玩。”
默。
顶着寒风，熊君怪自己不够坚定，又跟他走了。为什么呢？就因为他忽然轻声说了句“外面很冷”，然后把大衣披在自己肩上？仿佛跟着他是理所当然的。
（哪里理所当然啊！这叫被同化！）她停住：“我和小小莫约好七点见。另外，中午对不起，不该推倒你。”
要拉下大衣还他，被按住，“先穿着，借你的。”
向前没走几步，她扑哧笑出声：“我刚才好像说了‘推倒’？”
“是的，还笑得很狰狞。”
“我真的有笑？”
林叶泽非常肯定地“嗯”了一声。
“我都没发现。”抚脸自语。
他动了动唇又抿紧，略显头痛的表情暴露出他是想说“你哪次偷笑是有自觉的？”
和小小莫约在公司附近的商场，到了目的地熊君还是把大衣还给了他，因为穿着男式大衣等女伴会很奇怪。一并拒绝的还有他要买衣服给她御寒的好意。从小妈妈就教育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况且和他还不算很熟，不算的吧？反正是拼命拒绝了。
林叶泽不悦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只好说待会儿会和小小莫一起去买衣服，这是她拿到赔偿金后的计划。从男人的表情看，他完全不信。洞察力实在强悍！
不停看时间，屏幕上的数字跳到19:28小小莫来了电话，苦兮兮地说他们才开完会，跟着还有一堆工作，来不了了。
为什么倒霉事都集中在一天！她是没有宗教信仰，否则现在一定大骂神佛，括号，在心里骂。
“衣服买了？”
林叶泽的来电，真会挑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关切询问，更似幸灾乐祸，好像目睹自己被放鸽子。
事实上他都看见了。林叶泽一直没走，就站在广场中心。圣诞树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假植物，还是热带树种，不伦不类。
“没发现中意的，再看看。”
“哦～”拖了个长音，“难怪觉得你心情不好。”
“是啊没错很不好，这个世界怎么搞的，连个英雄救世主都没有，毁掉算了。”
男人微微皱眉：“你这心态－－”只是被人爽约而已至于吗。
“常人都我这心态。我问你，忽然抬头看见有东西飞过，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抬头，四周都是高楼，灯光点缀楼层，零星飘着雪花。
“Ninja。”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吃惊，为什么会想到忍者？
“哎，我想到的是黑。超帅的契约者。”
“请问这个问题意义何在？”
“不知道，随口问问。”熊君从商场玻璃门里慢慢走出来，仰视夜空，“我现在看到的是很有都市感的场景，像电影里那种一层层亮着灯的办公楼，很适合英雄们飞来飞去。你看到的是什么？”
“和你一样。”
“骗人，忍者的背景应该更和风。喂，你跑到哪里去了？让你想到忍者的地方我也想看看！”
“和你一样。”
“不肯说就算了。我肚子饿了，要去吃饭啦。”
“去哪里？”
“温暖的地方。”她开始往公交站走，“当然是和小小莫一起啦。”
还在撒谎，他失笑。“你现在是饥寒交迫，懂不懂。要不要我来－－”
“别介～我能照顾好自己，For Honour！”
“哈？”
“For Honour！”她重复一遍，“兽人英雄的呐喊，同样适合现在的我，感觉精神很振奋！”
不知为什么，他无法冷冷回敬“哪来那么多无聊自尊”。眼睁睁看她从跟前走过，原想一定要拦住，然后狠狠裹进大衣里，也没能办到。瘦小背影透出的骄傲，即使是女人的骄傲，也让他有了丝敬意。
按正常财务流程，赔偿金将在下个发薪日划入个人账户，不可能今天领取。
For Honour，她在撒谎。
For Honour，他没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