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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本想召见文慧,但一想,自己有求于她,姿态不能太高,于是主动去公主宫中。
文慧一个人看书,见到皇帝,放下行礼。
皇帝笑道:“免礼。”拿起案上的书,见是《孙子兵法》,不禁皱了皱眉。
文慧见父皇神情不善,不以为意,垂手站立。
选择放弃,并不等于忘记,也并不是死心,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放手。手放,心未放。
皇帝长叹一声,拼命把韩穆从大脑中剔去,看了文慧一眼:“坐吧,今天父皇有事儿求你。”
文慧坐下:“父皇求我,倒是新奇。”
“文慧。”皇帝凝视她半晌,才缓缓道:“父皇恳求你,成婚吧。”
“这不可能。”文慧断然道。
“父皇求你,你也不为所动吗?”皇帝努力做出动情的样子。
“你知道那不可能。”文慧沉思一会儿,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皇帝本能地想掩饰:“别乱想,你也大了,这种事免不了要面对。”
文慧静静地看着他。
“呃,是出了点儿事。”皇帝发现文慧看人的眼光和她母后十分相象,一样让人的谎言藏无可藏:“韩王死了。”
文慧一惊。
“你在父皇身边,让朕和母后很担心。”
“会是场大风波吗?”
皇帝肯定地点头:“避无可避。”
文慧沉默,不帮忙,总不能添乱,这是毫无异议的:“他是谁?”
“白翳山。”
“那个书呆子?”
“文慧……”皇帝不知怎么措辞:“这个……”
“我知道,做这样的选择,一定有你们的理由。”文慧冷笑:“母后怎么不来,她不是最擅长谈这些吗?”
“父皇也关心你,也想和你多交流。”
“你们选白家,是因为他们和大理沾亲,必要时可以逃亡他国吧?”
“世上有亡国之君苟且偷生,却不是你父皇。”皇帝平静地:“朕只在为你铺后路。”
“我要同你们在一起。”文慧心中一酸:“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你活着,父皇母后的死才有意义。”皇帝忽而一笑:“还没到那地步呢,文慧,你又多想了,而且悲观地预测了未来。”
文慧沉默。
皇帝长叹:“朕来前,你母后只让朕带了一句话,就是,我们永远不会害你。”
“我知道。”文慧低声。
“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皇帝笑道:“白翳山对你很痴迷。”说着,从袖中取出副画。
文慧展开,静静地看了片刻,淡淡地:“画技不错。”
“难得有人明知无望,却那么痴情。”皇帝道:“朕都有些感动。”
“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文慧把画轻轻放在案上,不以为意:“而且,他的所谓才华,并非我所看重。”
皇帝简直不相信这么无情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父皇,我愿意嫁人。”文慧抬起头,清晰地说。
“真是朕的好孩子。”皇帝马上把无情二字扔到九霄云外,对别人无情关我什么事,孝敬父母就是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文慧看着他:“只有一个。”
“说吧。”皇帝轻松地。
“放韩穆一马。”
“不行!”皇帝比方才文慧拒婚还要断然。
“父皇……”文慧尽量让表情深情凝重。
“倘若政事都能像家事般,朕也不用天天犯愁了。”皇帝不耐烦:“你就非要提那些毫无希望的事?”
“父皇,他对我很重要……”也知道自己无理,不应该抱希望,所以声音越来越细。
“重要的事多了,都不放手,就成了幼稚。”
“他不一样。”
“朕也不一样,朕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母后也不一样,反正跟那小子不能相提并论。”
“当然不能。”文慧立即道:“我可以和父皇母后一起死,或者,我可以替你们去死,但是,我不会和韩穆同生共死,这就是区别,他当然不一样!”
皇帝脑筋一时转不过来:“那么——”
“我只是喜欢他,父皇母后永远比他重要。”
皇帝想了想,突然觉得她这话听着,好象自己在吃醋,这真是,威严扫地:“这些事以后都别提了,韩穆你也别想了,就当从未认识过吧。”
“自欺欺人最可悲。”文慧冷笑一声。
“看来下次还是要你母后来。”皇帝喃喃:“母女俩都是一副难缠相。”
“父皇,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哪怕仍旧软禁他,留他一条性命?”
皇帝看着眼前哀求的小脸,沉吟一下:“好吧,朕考虑考虑。”
文慧只得点头:“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皇帝出了门,就直接去中宫。
皇后还在赖床呢,边伸懒腰边问:“战况如何?”
“你怎么把她生出来的?”皇帝坐在塌边,抱头。
“痛得死去活来生出来的。”皇后冷哼:“不如你的意,就怪我生坏了她。”
“她愿意成婚。”
“是吗,太好了。”皇后疑惑:“那你还有啥不满?”
“如果韩穆不死,你会不会寝食难安?”
皇后惊道:“天那,她居然要挟你,不放过韩穆就不成婚?”
“不是要挟。”皇帝又抱头:“是哀求。”
“那好办,拒绝就是了。”皇后叹息:“不过,难得她那么体谅。”
“就是因为懂事,朕才不忍心。”皇帝道:“倘若她态度强硬,朕严词拒绝,岂不是一点负疚都没有?”
皇后蹙眉,沉默。
“朕觉得,还是给她点希望为好。”
“到时候实现不了,岂不自找麻烦?”
“到时候,什么时候?”
皇后刚要回答,突然醒悟,看着他,笑了笑。
“卑鄙,就卑鄙吧。”
“我当年就说,我们为了自己,带一个孩子来到这世上,是一种罪孽。”皇后苦笑:“如今报应不爽。”
“难道你怀孕时朕没说过,我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皇后扶着头,半晌,哑着嗓子道:“我们当年怎么会在一起的?我怎么记不清了?这都,这都多少年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过来了,就别再去想。”
“是啊,好了坏了,也都摸爬滚打过来了。”皇后不无伤感:“现在终于熬到孩子的婚礼了。”
“这事儿就交给皇后娘娘全权筹划。”
“说出来你又要笑,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一件不差,只差实行。”
皇帝不禁嗤笑。
皇后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奴家的良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