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四十九章(1 / 1)
吩咐了雪枫关照好季天芾的一切生活起居,连带吃穿用度都不消吝啬,直接从凤凰谷中支取就好。季天芾本性虽是高傲,这会儿也不得不有些感动和不好意思。
桃菊吩咐了张妈张罗一桌好菜。在这季天芾幼年学徒时与师父同住的陋室里,好好招待这对凤凰谷的小夫妻一番。
夏疏苍挥手令从谷中带出来的下人将几坛景天亲手酿的青梅酒拿出交给了张妈。
“这是我谷中长老严景天亲手酿的青梅酒,供先生这些日子里解解馋。季先生已尝过,只不过上次离开谷中有些仓促,在下未来得及让先生带上几坛走,这回幸好有芦儿提醒,终于出门的时候记得了。”
张妈揭开封酒的红纸,一股清香的青梅酒味就从坛子口开得缝隙中飘了出来。
“好酒……”季天芾兴奋地搓了搓手。
“青梅酒本就是生津止咳,敛肺涩肠的上品。而且景天长老在酿制的时候又在其中加了一些特别的料,所以会比坊间能买得到的更为清甜可口。”藜芦伸手掩嘴笑笑道。
季天芾刚要拿起酒杯喝,一看见藜芦的动作立刻愣住:“我说藜宫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此话一出,夏疏苍看见藜芦耳朵眼里冒出一串烟,但她脸上依旧是一副温柔的笑,不嗔不怒,反而让夏疏苍吓出了一身冷汗。
“有一件事还请先生务必要答应在下。”夏疏苍连忙转与话题道。
“恩?”季天芾用食指与拇指捏着酒杯,津津有味地品尝杯中的佳酿。虽是一脸贪婪的表情,却不乏文人雅士的优雅气质。
“近日来,据凤凰谷中收集到的资料看来,江湖上已有大半门派中人被发动起来寻找先生与慧心姑娘。先生若要保全自己和慧心母女的性命,就请委屈一下,在这段时间内不要出门。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向他人走漏您在孤山的风声。否则在下就算有调动再多的人力保护先生,也难保慧心母女二人是否会受到牵连。”
“好。”
季天芾毫不犹豫地答道。
藜芦端起酒坛给夏疏苍和季天芾满上,酒坛刚着地,忽然感到胸口一阵恶心,连忙捂住了嘴缩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夏疏苍忙伸手轻拍她的脊背,招手让雪枫给她端来一杯水。折腾了许久,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一抬头,只见季天芾和桃菊看他们二人的眼神皆是心照不宣的笑意。藜芦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一阵羞涩的笑,只是桌子底下的手却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夏疏苍只手将藜芦揽进怀里,轻轻在她的肩头拍着,一如幼年时相濡以沫的每一刻。
好不容易掩人耳目偷偷离开一趟凤凰谷,这又匆匆赶回。连日奔波让藜芦这有孕之身有些体力有些透支,脸色难看得将守在谷中的四大护法和景天下了一跳,不由分说地便将她搀回卧室,让其躺下又号了脉,确认腹中孩子并无大碍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景天坐在屋中的桌边奋笔疾书,将一张安胎的方子写完,不等墨汁干就拎起来吹了吹交给了童子去储药房抓药熬起来。
藜芦靠在床头,看着这些忙里忙外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未开始隆起的腹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你到底该不该出生在这世上?”
昏昏沉沉地在床榻上躺了一下午,终于一碗滚烫的安胎药被芫花端着送到了眼前。
藜芦伸手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还是喝快些不会苦,不如就这样一口倒下去吧。”芫花递过去一块手绢给藜芦道。
“喝快喝慢不都一样么?我连这孩子都愿意生下来了,还担心我不肯喝这点药?”藜芦淡淡答道。
芫花正在擦拭藜芦嘴角的手停了下来。
藜芦端起药碗一口将碗中的药饮尽,便将碗递给了芫花。
“你替我去问问看疏苍,他在长安的时候到底碰见了什么?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现在有好多心事,又不肯给我说。”藜芦道。
“这……恐怕属下问了谷主也不会说吧。”芫花为难地道。
“你就说是你自己问的不就得了?他总还是把我当孩子看待,觉得这个我不能知道,那个我不能知道,可是你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也还一样和他搅和进江湖这些琐事里了么?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不与人斗,却也该有权知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藜芦的话句句在理,芫花不知该如何拒绝,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那属下去问便是。”
“对了,芫花,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江湖上可有……可有刁珏的消息?”
忽然间从藜芦口中听到刁珏这个被禁止在谷中提起了一月有余的名字,芫花着实吃惊不小,忙道:“宫主何出此言?”
“刁珏这个人我之前也有些许接触过,虽是纨绔子弟,但却是在不曾料到他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而且还在事先找好了玲珑阁这种隐蔽的地方……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之中恐怕另有原委,是不是疏苍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了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芫花哑然,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连连答应:“属下明白了。”
帮藜芦理好了被子和靠垫,又在床头为她放了一叠消遣看的书,芫花这才拿起空药碗走出了房门,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
刚一回头,却被身后的人影猛地吓了一跳。
夏疏苍连忙伸手挡在了芫花嘴前,将她就要出口的惊呼硬憋了回去,然后转头又向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对芫花招招手,离开了房前。
默不作声地跟着夏疏苍走了很久,芫花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清心阁前。
“谷主何事?”忍不住问道。
夏疏苍在石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芫花也坐下。
“属下不敢……谷主还是有什么事就说吧。”芫花连忙摆手道。
“芦儿不是想知道在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么?”夏疏苍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此事你也只能告知半夏,决不可轻易对藜芦道破,明白了?”
芫花望着夏疏苍一脸肃穆的表情,本想为藜芦说两句话,这会儿竟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点起了头。
“芦儿说的没错,关于在长安发生的事我的确对她有所隐瞒,但不是因为我把她当孩子看,我只是不想她知道后会太过伤心。我不想看见她伤心,更不想在她已经因我的错受到伤害后还要承受这样的打击。”夏疏苍说得极其平淡,但此番话却是经过了很久的思量,这才有所选择地对芫花道来。
得悉觉风的所为之后,芫花手中的空药碗砸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怎么会这样……觉风门主明明就……”芫花有些语无伦次,“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宫主?宫主这番年纪虽是与谷主成婚了,可属下却认为她依旧还是个孩子……他凭什么……”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没料到觉风会在芦儿身上下手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她知道她唯一信任的长辈竟是背叛她最多的一个人,信任或是背叛,在江湖中再是常理不过,可我终究还是希望芦儿能保有那最后一份童心。”夏疏苍道。
芫花缓缓地蹲下去,将洒落在地面上的碎片拣起,一边道:“那谷主认为还是让宫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接触那个伤害过她的人么?若是觉风再动她的主意该怎么办?”
“不会有第二次的,绝对不会有了!”夏疏苍一掌拍在石桌角上狠狠地道。
石桌猛地一震,桌面上深深地陷进去一个清晰的掌印,桌面后“簌簌”地掉下一把碎末来。
芫花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石桌面上的掌印,心中一凛,握在手中的碎瓷片一下子扎进了手指,但她却无任何感觉般没有意识到。
直到夏疏苍挥挥手道:“你可以退下了。”
这才发现碎陶片已与手指上的肉黏在了一起。
吮一口微微刺痛的手指,芫花像是逃一样离开了清心阁。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夏疏苍的武功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内力与技法一日更比一日强。单说是他方才愤愤的一掌,能不打碎石桌而在桌面上留下足有一寸深且形状清晰地掌印,此番内力在如今的武林中恐怕就已是少有人能比及了。
记得以前老谷主还在的时候,芫花就曾经有见过老谷主的身手。仅一击就将对方打得经脉具碎,七窍流血而不伤及对方半分皮肉。
当时的夏疏苍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见过老谷主真正实力的估计就只有现在这批四大护法和零零散散地在谷主死后离开了凤凰谷的弟子们,而这些逃离凤凰谷的弟子们都在夏疏苍开始做杀手之后被他一一找出并且杀之灭口。
弱肉强食之道,于他人来说或许需要一生的时间才能领悟,而至于夏疏苍来说,他懂这四字之前就已背负了一身沉重的责任和血海深仇。弱肉强食,不过就是一个逼着他不断磨砺自己的磨刀石而已,将本该是少年身上会有的朝气与热情都化作一柄利剑,对每一个有可能伤害他的人都横眉冷对。
谷主,若真有人能从这肮脏的江湖中保护宫主,或许这个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