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一章 考验之转废为宝(1 / 1)
这次上京,并没有人跟着照顾他,杨雅之只得自己动手将四合院打扫了一遍,待将主要的房间都整理好,已是傍晚了。他在外面买了两个包子,将就吃了,然后就累的瘫倒在床上,可能是累过了头,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猛的爬起床,点燃煤油灯,置在书桌角落上,倒一些清水入砚,慢慢的将墨块在砚台中研开,待浓浅正好时,将墨块放下,抽出一张宣纸,平摊在桌面上,用镇纸压住,然后执起毛笔,凝神在纸上写下:
回头前世已茫茫,
壮士绸缪待启航。
而今和顺春风意,
好叫青天任我翔!
淋漓尽致的狂草,酣畅的落在宣纸上,杨雅之看着自己写下的诗有点走神,从前世走到现在,实在是太累了!尤其是来到了明朝后,虽只5年光景,但似乎已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努力去扮演古代少年的角色,到现在,已经融入了这个角色,成了一个遵守礼教、老气横秋的少年儒生。好吧,前后世加起来的岁数,也确实并非少年了,这般沉稳理当应是。可令人觉得痛苦的是,这里太多教条了,自己原先洒脱的性格都被磨光了。最重要的是——打算经商还要被百般阻挠!
遇见万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幸,终于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负。
不幸,把全家人的性命和时家人都给牵扯了进来——这并非他所乐见的。
话说回来,万历如此信任自己,自己不是不知道原因,而今文臣当道,皇上只要有点违背他们的心意(或者祖上传下的礼仪),就开始上奏折骂皇帝。万历苦啊,虽然皇权在握,可对这帮“诤臣”毫无办法。若他想要发飙处理这些“诤臣”,那就是成就了这些人的“忠臣”之名,若是不处理吧,耳朵旁边唧唧歪歪的骂声不停。反正怎么做,终究是自己有苦难言。
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令人是顺心的,申时行这位首辅算是最好的大臣了,是和稀泥的绝顶高手啊,皇帝要听什么他就满足,大臣们要听什么要看什么他也尽力去满足,这才在皇帝和大臣之间有了一个平衡。可万历真的甘心就这么下去吗?
他前世并非文科生,不知道这段历史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万历前后对待他经商的态度来看,卢洪春的《遣官代祭奏疏》起了重大作用,有可能就是促使万历下定决心建立私人势力的转折点:要想真正拥有权威,就必须要把那帮文臣们压下去!
只能说是凑巧吧,自己正好在这个转折点上被万历帝注意到,所以才成了万历目前算是比较信任的人。他瞧着窗外的满月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伴君如伴虎啊。
第二天,他却起晚了。
江卓还是跳墙进来的,发现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燕子叽叽喳喳的在槐树上叫唤。他疑惑的想,莫非雅之已经出去了。
结果走到雅之的卧房门口,才发现门被里面拴上了,原来雅之还没有起床呢!想了想,便开了门出去,到不远处的闹市上买了几个包子回来。
一开门,就看见雅之在井边打水洗脸,“你可终于起床了!我都来看过你一回啦!”江卓嘴角一挑,微微笑道。
“江卓?你来了!”雅之用手抚下脸上的水珠,不好意思的说,“今天起晚了,真是抱歉。”
“跟我还用说抱歉啊。”江卓将手中的油包晃了晃,里面都是鼓鼓囊囊的包子,“我买了包子,你洗漱好就来吃吧!”说着便走进了厅堂。
“呵呵!谢啦!”雅之将水泼在了槐树底下,又用布巾擦了手,理理头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整整衣裳,突然忍不住笑起来,平时自己大大咧咧的,前世去应聘也没有这样龟毛,也许对将要来到的未知考验有点紧张吧?他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向厅堂走去。
江卓看着他吃完了包子,这才开始讲,“轻尘,皇上昨日应该跟你说了,今天便是考验的开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帛,在桌上摊开。
“一共三项考验。第一项,”江卓严肃的读道,“京城有一家御用染坊,每年给皇宫染丝绸,但今年的五十匹夏季丝绸都被染花了,且不说不能供给皇宫,连贱卖都卖不出去。现在就要你解决这件事情,要将这些布在半个月之中都卖出去,不能贱卖,起码要收回成本。”
……这不是经典的废物利用么?杨雅之想了想,笑道,“先让我看看那些染坏了的丝绸吧!”
雅之的神色蛮镇定的,毫无难为之处。江卓心道,丝绸嘛,只能做衣服啊,或者做被面,却不能做抹布,所以染花了也只能丢掉,雅之难道真的有办法?
江卓带着他上了一辆马车,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那家染坊其貌不扬,雅之很难想象御用丝绸是从这里染出来的。江卓熟门熟路的带着他进去。
门里早有人进去回报当家的,说是江爷来了。
当家的,名叫李方,眉毛英挺,眼睛浸染了二三十年的经历变得很是深邃,嘴角深抿,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是稳重而有胆略的。
“江爷,您怎么来了?”李方笑着迎出来,语气恭敬,但不卑不亢。杨雅之暗道,显然,这个人蛮有自尊的。
李方嘴里说着客套话,眼睛朝杨雅之一打量,见那公子身量略高,瘦瘦的,穿着儒服襕衫,自有一番风流,头发端端正正的用方巾扎好,双眼皮儿,眼角微微上挑,好一副模样儿!不过,江卓为啥带了这个人来?
江卓见李方打量雅之,笑着介绍道,“李当家的,上次跟您说了,有人会来帮您解决染花丝绸的,这位杨雅之公子便是。”
李方听见“染花丝绸”四字,不由苦笑,听见雅之是来解决问题的,脸上又充满了期待,虽然说每年都有这样的染花了的丝绸,毕竟相当少,今年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居然有五十匹丝绸一夜之间都被染花了,找看夜的工人来问,又问不出什么来,只好自认倒霉,也幸好宫中念他多年辛劳,没有追究,他正对着那么多染花丝绸发愁,没想到,这会儿有人要来帮他解决了,心中大喜,连忙作揖问道,“杨公子,你真的能解决染花丝绸的问题吗?这可是废料,别说低价卖了,估计送人都没人要。”
杨雅之含笑道,“李当家的,莫急,且让我先看看那些丝绸再做打算。”
李方连忙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偏院,里面有好几间仓库,他们走进其中一间,雅之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丝绸,“请当家的展开这些丝绸,让我看看。”
李方颔首,让守院门的工人进来展开丝绸,雅之摸着这些丝绸,只觉舒适无比,只是在同一匹上浸染了好多种颜色,有的甚至颜色互相浸染,形成了另一种色,如红色加蓝色,便成了紫色,乱七八糟,花的不成样子。他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丝绸,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不然,可以这样做?
李方见雅之若有所思,似乎有解决的办法了,便问,“杨公子可是有主意了?”
杨雅之灿然一笑,点点头,反问,“大家以为时下女子装扮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李方因着经年累月与丝绸布匹打交道而反应的快,“时下女子均以雅淡为妙,所穿襦裙颜色均淡雅清洁,虽然也有艳丽色,但颇为少见,除却青楼……”说着赶紧收了口,尴尬一笑:这种场合可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轻佻,青楼两字还是少提为妙。
雅之闻言微微一笑,“如果我们将这些五颜六色的丝绸制成裙子,你们说会受欢迎么?”
李方愣了愣,“这……”
“呵呵,可以命名为五彩百褶仙女裙,这就是卖点。”雅之从容不迫的娓娓道来,“若每天都吃青菜萝卜,总有厌倦的一天,换换菜色反而会更有胃口。”
“愿闻其详。”
“所谓五彩,那就是这丝绸的各种色彩,我看这样就很好,没有经过精心配色,倒显得自然。至于百褶嘛,可以竖着直褶,可以是斜着褶,怎么好看怎么弄。上面的襦衫可以取下面裙子中任一种或两种色制成,以方便上下呼应,不显得五彩裙子突兀。当然,也许你们会想,这色彩也未免太过杂乱了,即使弄出五彩的名头,也说不过去啊,制成裙子即使好看,别人也不会买啊。”雅之摇摇头,眼睛明亮,“这么想就错了!只要是女人,就会大胆尝试一切美丽的事物,她们为了追求美丽,只要是好看的东西都会往身上招呼。”
大家听到最后一句,都不禁哑然失笑。旁边一个小工道,“是啊,我家穷买不起头饰和好布料。我那婆娘,看见路边一朵好看的花,也要摘来放在家里,甚至还要插在头上,爱美的很。”
李方笑道,“小罗,且听杨公子说下去。”
“嗯,小罗说的对。只要我们悄悄的让一部分有名望的贵妇穿戴起来,这京城必然会很快流行起来。”
李方一笑,眼睛觑着一脸深思的江卓,“但这是御制丝绸,即使废了,突然流向外面,对宫里不太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