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 赠壶(1 / 1)
戴季双叹道,“轻尘,我们也回去吧!我家在双桂坊,有空带你去我家玩。”
杨雅之满腹心事的站起身,也无心打量路边的热闹景况,自己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府学,到了宿间门口,发现门大开着,里面传来了人声。
他走了进去,发现除了李管事还有两个人在,一个就是在院试时见到的吴髯林吴稚,另一个年纪较长,做仆人打扮。
李管事见杨雅之进来,连忙笑道,“杨公子,这是苏州吴公子,是此次院试的头名,教谕让我把你们两人安排住在一起,好探讨文章经义。”
杨雅之勉强打起精神,蔫蔫的应了,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的闭上眼睛。
李管事尴尬的道,“杨公子是不是累了?那就早点休息吧!”
潘嫣是不是喜欢王松亭的呢?唉,如果是这样,他更要好好的安慰潘嫣了,怎么才能见到潘嫣呢?让潘谧带出来?还是私下约她出来?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半夜醒来,隐约看见屏风前有光散出,他揉了揉眉心,翻身下床,准备找点水喝。
屏风外传来一阵窸窣声,烛光微动,有人问,“你起来了?”就听见有人走了进来,正是吴稚,杨雅之笑笑,“嗯,你怎么还没有睡?”
“睡不着,就起来看看书。”吴稚声音中有点惆怅。
“想家了?”杨雅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
吴稚摇摇头,坐在了旁边那张床上,“你下午回来好像很累啊。”
杨雅之笑道,“下午时真是失礼了,咱们重新见过吧!我叫杨雅之,字轻尘,宜兴上袁村人。”
吴稚站起来,笑道,“我叫吴稚,字髯林,苏州吴江人。上回院试时,武潭诬陷你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我那时就认识你了,不过没有正式相见。”
“呵呵,是吗?”杨雅之不置可否。
吴稚明显感觉到杨雅之有点冷淡,喟叹道,“你一定以为我和武潭是好朋友吧?也以为我是武潭那种人吧?其实我也不认识他,上回到宜兴时,他就上门结交于我,其实我对他认识也不深。”
杨雅之轻轻的点点头,“武潭这个人就是这样,喜欢到处结交朋友。呵呵,我也没有认为你是,日久见人心,反正我们住在一起,总会彼此了解的。”
“嗯。”吴稚点头道,“我今年十四岁,你呢?”
“我十三岁。”
“雅之看起来不像是十三岁的人呢!很是沉稳,为兄犹所不及啊。”吴稚笑道。
杨雅之躺在床上,“呵呵,见笑了。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上学呢!”
吴稚默默的点点头,心中埋怨不已,要不是武潭,今日也不会如此被人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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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对于府学的教育是相当重视的,按“礼、乐、射、律、书、数”设科分教,由教授、训导负责讲授,所以明朝之学子学习的课程是最齐全的。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还是主要学习八股文,但是其他课程亦是齐头并进,每日里听课、与同窗探讨,杨雅之过的很是充实。
舅舅也经常拿些好吃的、穿的来看望他,他看的出来这个舅舅是真心疼爱他,问起王概的事情,舅舅叹道,“概儿是个好孩子,只是表姐夫……”舅舅欲言而止,杨雅之想,可能王概的父亲也看不起舅舅家吧,毕竟王凤奇也是个商人。
杨雅之想,好像在明末时,资本主义萌芽已经抬头,按理说读书人对商人的偏见不该那么重啊。可是杨雅之忘了,明朝是被文人执政的,文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就是清高!骨子里始终对商人这种追逐金钱的下等阶级怀着优越感,瞧不起商人。
但王概的爹爹估计又不一样了,他也并非那种纯粹的文人,应该是被世俗污染了的文人,既然看不起商人,那为何先开始又有意要与潘家结交?后来有了更好的选择,又要儿子去与南京士族林家结亲?狗眼看人低的人真是到处都是,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人心真是亘古不变哪!
潘谧在家静养了有一个多月,期间,杨雅之想去看望他,结果每次被潘家的人拦在外面。不仅是他,还有府学中潘谧的其他好友也被阻拦在外,可见这次潘庭年是真的被气到了。
潘谓虽然依旧照常上学,但对这次的事情三缄其口,并不提起。杨雅之几次想问起潘谧和潘嫣的事,可是看见潘谓那付老成的呆瓜脸,他就不想问了,上次吃饭时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学子们纷纷赶去南京参加乡试,潘谧一直没有出家门,杨雅之和戴季双找到了潘谓询问情况,潘谓皱眉道,“这是我家的家事,请杨公子和瑞隐兄不要再问了。”
“这……”杨雅之还想再问,潘谓就走开了。
戴季双看着潘谓的背影,摇摇头,“我就知道,他这个人啊……雅之,吴教授说让你不要参加这次乡试,你想的怎么样了?”
杨雅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不去了,好好学习,下次再说!”
“唉,我爹让我去试试,就算考不中也算个经验,你觉得呢?”
“你说的也不错,我就是因为这个而犹豫了很久。”杨雅之仰头望天,七月的阳光猛烈非常,天上飘着几朵白云,蔚蓝的天空如蓝宝石一般……究竟要不要去呢?
回到宿间,吴稚在收拾着行李,他见杨雅之进来,问道,“轻尘,你决定了吗?要是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上路。”
杨雅之犹豫的道,“我也不知道。”
“不要犹豫了,反正去试试题也不错啊。”吴稚也抱着这种心态,笑道,“如果能中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中,再继续努力三年。”
对啊,如果这次不去就要等三年了,吴教授虽然希望自己稳妥的考中,但是时间不等人呵,记不得是哪一个名人说的来着,出名要趁早!而且自己当初也跟爹爹、舅舅说过,要去试试这次乡试的,若是不去,岂不是食言了吗?
“好!我去了!”杨雅之决定了下来,思虑多日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你等等我啊,我先去钱庄取钱。”说着便跑了出去。
他到潘府门口徘徊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再试一下。
这时潘嫣身边的婢女小青走出了府门,他不由一喜,连忙冲过去,“小青!”
小青被他吓了一大跳,“杨公子,怎么了?”
“我……我想问问,你家大公子去不去乡试啊?”
“去啊,大公子早就出发了,好像已经去了半个月了吧!”
“哦,原来如此。那我知道了……那你家小姐最近好吗?”杨雅之鼓起勇气问道。
“小姐她……生病了。”小青难过的低下头,平时俏皮泼辣的模样不见了。
杨雅之急道,“怎么会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大夫说什么忧思太重,郁积心中,所以才生病了,大夫配的药已经煎完了,所以我正好要去抓药。”
“谢谢你,小青。”杨雅之心中说不出的难过,潘嫣生病了,是因为王概吗?
“嗯,那我去啦!”小青挥挥手,走远了。
杨雅之失魂落魄的走往钱庄,取了五十两银票。心中寻思着,自己怎么才能开解潘嫣呢?而且要见到潘嫣也是非常难的,而今,只有潘谓才能帮他了。
他回到宿间,拿出了珍藏着的时大彬制作的石瓢壶,在壶的正面上用细管笔勾勒出一个美人赏壶的图,将刚刚在街边买的小尖刀拿出来,在壶身细细刻绘,这就是所谓的窑外刻,下刀处的色泽与原本的壶色是不同,刻得好,那就是别有一番味道,刻得不好,那就是糟蹋了一把成品壶。杨雅之的手微微有些抖,觉得自己有点力不从心,毕竟是很久没有镌刻紫砂壶了,不怎么熟练。而且,这可是时大彬的壶哪,属于有价无市的精品哪!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决定下刀,把在前世学的一点儿皮毛刻绘发挥出来。
足足刻了两个时辰,才把正面刻好,然后又在反面用以隶书体写了两句话:人生难得,海阔天空。
待刻好时,天光已亮,他将壶包裹好,匆匆的洗了把脸,就往潘府而去。
潘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潘谓正往上爬,杨雅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呼喊,“潘谓!你等等!”
潘谓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杨雅之,“杨兄,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这个、这个。”杨雅之把壶提在他的眼前,“请帮我交给潘小姐。”
潘谓惊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所为何事。
“拜托你了,帮帮我!”杨雅之急切道。
“这里面是什么?”潘谓问。
杨雅之打开锦盒,赫然是一把时大彬的石瓢。
“你要把这壶送给嫣儿妹妹?”潘谓看着杨雅之,虽然他对茶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家中也有许多壶,平时耳濡目染,也能看出是好是坏。
杨雅之点点头,把壶重新包好,伸到他面前,“拜托你了!”
潘谓看着杨雅之殷切的眼神,终于点点头,“好。”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杨雅之舒了一口气,浑身没了劲,瘫坐在地上。
待潘谓出来,他才站起来,殷殷的看着潘谓。
“妹妹说,她谢谢你,希望你乡试一举考中!”潘谓长年木然的脸上现出笑容来,杨雅之开心的跳起来,忍不住抓住潘谓的手摇晃着,“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耽误你了,赶快上路吧!不然你们家的老管家要用眼神杀死我了!”
潘谓看了看护送自己上路的管家,只见他不满的瞪着雅之,不由扑哧一笑,“潘叔,不要瞪他了,你知道吗?刚刚那把壶可是时大彬的精品啊!”
潘管家见少爷有了笑容,也不好再瞪着杨雅之,尴尬的道,“少爷,咱们上路吧!”
潘谓点点头,“杨公子,我在南京等你。”说罢便上了车。
杨雅之看着潘谓的车远去,开心的转身回府学,吴稚这家伙应该等自己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