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诬陷(1 / 1)
明朝,常州辖下分武进、无锡、江阴、宜兴、靖江五县,属于南京管辖的南直隶,当时的江南学政衙署并不在南京,此时便在人才辈出之所——宜兴。
离院试之期颇近,学政衙署附近一天到晚都是人头涌动,毋庸置疑,满街满巷都是童生。
取完考引后,好不容易才从人潮中挤出。
雅之和小凤对视苦笑,可见院试之难也!因为从人群中不难看出,有不少是白发老翁,中年人亦多。可见中老年人之童生阵营颇为强大。
院试这一道槛,上了便是生员秀才,见到县官也无须叩拜,不上则永远是童生,即使到了皓首之年也是个无为童生。
此时,两人也没有了说笑的兴致,拿着考引便往雅之外公家走。
迎面而来一阵笑语,杨雅之听出来那是今年的常州童生头名,叫做武潭的。
只听得武潭道,“……啊,早就听说髯林之名了……真的,封先生经常说起你的。说你……”
擦身而过,武潭之声渐渐淹没在人群中。徐小凤嗤笑的学道,“啊,早就听说髯林之名了……真的……哈哈!轻尘,真亏他能说的出口。”
“延熙啊,你不能这样子,要是这样说别人,会伤了别人的心的……”杨雅之作势捂住心口,皱眉轻声道,“好痛……”
徐小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周围的老少童生们惊的一愣一愣的。有反应过来的童生道,“哼!这么大声说笑喧哗,真是有辱斯文!”
杨雅之一听此语,便朝那个面含轻蔑的童生看去,那童生年纪大约三十左右,长了一把长长的胡子,正自得的抚着。
徐小凤停住了笑,也看着那个人。
“这位仁兄,岂不闻斯文二字之后接的是败类?正所谓斯文败类也。我们大声说笑,确实笑的是一些斯文败类罢了。还要谢谢仁兄指出。”杨雅之作揖后彬彬有礼的说出这番话,周围的人已经有的忍不住笑了。
长胡子童生面色尴尬的放下抚须的手,颤颤的指着杨雅之,“你、你……”
徐小凤接着笑眯眯的上前按下他的手,“这位仁兄,我们感谢你,你不要那么激动嘛!小心,激动伤身。”
杨雅之笑道,“走吧。”
徐小凤还朝那人挥了挥手,憨笑道,“仁兄,再见哦。”
那人张口结舌,面色通红,“有辱斯文!真乃有辱斯文也!”
旁边有人小声接道,“斯文败类!真乃斯文败类也!”
又惹得旁人一阵大笑。
回到外祖家,气氛很是不对,抑或可以说是诡异。
杨雅之皱了皱眉,“小五,我父亲呢?”
小五是王家的小厮,听闻杨雅之问起,连忙道,“孙少爷,小五也不知道,大概和老爷在书房吧?”
“好,那你带我去找他。”
徐小凤心知不太对劲,便笑道,“轻尘,那我先回厢房了。”
“好,我很快就回来。”
到了书房,只闻一片静悄悄。
很明显的,没有人在。
书房接近内院。
站在书房门口,一阵风刮来,传来了内院里女人的哭闹声。
杨雅之侧耳半晌后微微叹了口气,便转身回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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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杨雅之和徐小凤便被杨敬送到了贡院。贡院外面热闹非凡,与府试不同的是,院试的童生们对自己抱有更大的期望,因为只要院试过了,便能成为生员。还未考试便激动万分的比比皆是。
两人沉默的站在人群中,突然有人道,“慕儒兄,那边两个不是那天的小子嘛!”声音极为高亢,穿透了人群的吵嚷声,到达杨徐二人的耳朵里。
“是便是。”一个气呼呼的声音传过来,杨雅之和小凤不禁一乐,原来是那个长胡子男。
又有一个声音笑道,“慕儒兄,你也在啊,来多久了?”正是武潭的声音。
“哦,原来是寒衢兄和髯林兄,失礼了。才来一会儿。”
“呵呵,反正来早了也没有用,这五月的晨风还是有点凉飕飕的。站着也不舒服。我看啊,今日可能要下雨了呢!”武潭笑道。
被武寒衢一说,杨雅之想想也是,按说这时辰了,也该有些光亮,可天色仍旧黯沉。
突然天边闪过一道闪电,炸雷随后轰隆隆的响来。不少考生惊道,“呀!可能要下雷雨了。”
徐小凤撇撇嘴,“轻尘,让伯父先回去吧。又没有带雨具……”
杨雅之点点头,朝旁边的杨敬笑道,“爹爹,您先回去吧。外祖父也忙,您去帮帮他吧!”
杨敬摸了摸他的头,“嗯,那我便先回去。”迟疑了一会又道,“就算考不中也没事,反正还可以去做壶呢!时大匠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呢!”
听着这话语,杨雅之突然眼眶一热,前世时父母亲对他要求甚高,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所以自己也负气随便混日子,若是与杨敬这般说,他就算拼了命也会努力考试,最后也不一定会去卖紫砂壶,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杨敬见他呆呆的,又笑了笑,“我先回去,你们俩好好考。若是考上了,我就是秀才的爹啦!嘿嘿。”
杨雅之呵呵一笑,用力的点点头。目送杨敬远去。
待贡院开门,大颗的雨点才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人群一阵混乱,军士们大声呼喝才努力排好队。学政大人见突然下雨,便连忙遣人收集雨伞,给还没有进贡院的学生几个人一把,勉强挡住了些风雨。
待杨雅之搜身过后进了贡院,浑身差不多湿透了,叹了叹气跟着引路的小童进了考场,找到了自己的考位。
刚刚坐下,就听见武潭笑道,“杨兄,你也在这个考场啊。”
杨雅之讶异的抬起头,看见斜对面的考棚里坐着一脸笑意的武潭,他笑着点点头,便开始拧身上的衣服,可惜如何能拧的干?
武潭扔过来一条布巾,笑道,“我正好多带了一条,你用吧!”
杨雅之摇摇头,朝还没有走的小童道,“麻烦这位小哥,把这条布巾给那位考生还去吧。多谢。”
小童有点诧异,但没有说什么,心下嘀咕道,这人倒奇怪,别人的好意也不接受呢!然后将布巾还给了武潭。
武潭一愣,脸色有点差,没说什么,把布巾折放了起来。
一会儿,学政大人就下令军士们给考生每人发了一条布巾用来擦拭被淋湿的脸面,然后便宣布开始考试。
杨雅之正凝眉写着文章呢,就听见军士质问的声音,“这是什么?”
“这……我不知道啊。”武潭无辜的喊道。
喧嚷的声音把学政吸引了过来,学政威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军士道,“学政大人,请您看看这条布巾。”
过了一会儿,学政道,“常州童生头名武潭是吗?这布巾就是你作弊的工具?来人啊,给我将此人拉出贡院,撤掉童生资格,永不录用!”
“啊,学政大人,冤枉啊,这条布巾不是我的,对,不是我的,是对面的那个杨雅之的!不相信你可以问引路的小童,就是他给我的。”武潭惊恐的道。
杨雅之猛的抬起头,武潭的手臂正直直的指向他。
学政大人闵时先看向杨雅之,清亮的眼睛严厉的盯着他,“是你吗?”
杨雅之站起身恭敬的作揖,“学政大人,学生不知此事,也未参与此事。考试前,武潭见我衣裳湿透,便扔了一条布巾给我擦拭。学生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便让引路小童帮我还给了他。若是不信,可以问引路小童。”
“来人,去把那个引路小童找来。”学政吩咐下去,转过头看着杨雅之,“你为什么不亲自去还他呢?”
杨雅之朝惊恐的武潭冷冷一笑,眼中尽是嘲讽,“因为学生怕着了别人的道。”
闵时先看着一脸笃定的杨雅之,又看看满眼惊惧的武潭,心下了然,“好,你先写着吧。等小童来了以后,本官自有判断。”
“多谢学政大人。”杨雅之坐下,将小羊毫蘸了蘸墨汁,又开始写起来。
过了一会儿,闵学政笑道,“你这手小楷倒是风格独特。杨雅之,我且问你,你可会用左手写字?”
杨雅之一笑,摇摇头,将羊毫换到左手,在稿纸上写了两个字,真真的不堪入目,两个字就是两团乌墨团团。
此时,小童带到,杨雅之放下手中的羊毫,看着小童。
“你可认得这两位学子?”闽学政问道。
小童清脆的声音道,“认得。”
“那这块布巾你可还认得?”闽学政拿起布巾问。
小童接在手上看了看,“认得。刚刚那位白衫哥哥让我交给青衫哥哥的。”
杨雅之着白衫,武潭着青衫。
气氛陡的沉默。杨雅之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