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又见野人（1 / 1）
刘芳时回到飞鸿城的时候，热热闹闹的花朝节刚过去，秦王得知她上元节没过就起程回京，一路上顶风冒雪地赶路，只为早日把新州的详细情形告诉她，心中着实感动于这孩子的实心眼，眼见她面庞消瘦，肤色暗淡，更是心疼，赐下大量财物以示褒奖，对她所说的话也是深信不疑。刘芳时不免把那巴结自己的，容易收买的人的过失掩饰一二，把那异已之人的过失便夸大一些，当然她也不会去颠倒黑白，异已可以慢慢收买，也可以设法排除，决不能让自己的形象受损，母亲的宠爱决不能失去。
刘轻翎对好友武苏说：“她倒是越来越会讨巧卖乖了，我就不信她有那么老实。让人盯着她。”刘轻翎虽然看不起妹妹，但从小到大她得到的关爱都不及刘芳时，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人前，她们相亲相爱，姐妹情深，但在背后，刘轻翎却总不免要把她往坏处想。
武苏和刘轻翎是自小的朋友，后来被封为储君之“友”，“友”是储君府的属官之一，对于武苏来说倒是名副其实。武苏对刘轻翎的看法深以为然，别说是王族，就是普通人家有些余财的，就没见哪一家不是明争暗斗，你争我抢的，二公主再老实，也不可能对王位没有一点想法，更何况她要是真的不想争，又何必那么自苦，整天吃喝玩乐不好吗？
“四娘，茉莉对你家那位七娘子赞誉有加，该不是你那位堂妹已经投靠她了吧？这可不行，你那位堂妹我也很欣赏，你得把她给我弄过来，不能便宜了茉莉儿。”刘轻翎对武苏笑道。茉莉是刘芳时的乳名，刘轻翎的父亲爱花，为刘轻翎取乳名铃销，秦王很爱这位夫卿，后面两个孩子也都随着刘轻翎以花名为乳名；武苏排行第四，所以刘轻翎称她四娘，七娘子指武双。
武苏苦笑道：“她恐怕不会买我的帐，当初她受到排挤贫困潦倒的时候，我可没向她伸出援手。”
上汜节又快到了，虽然整个北疆还没长出一根草，可空气里却已经荡起了春意，但武双对这个节日的到来却并无欢迎之意，因为这个情人节送给她的并不是情人，而是额外的麻烦。这不，又有人报失踪，而且不止一个，一下子就五个，想到两年前失踪的郑梁被找到时惨不忍睹的样子，武双的头就更疼了。
事发地点在落雁河上游，一群年轻人在河边玩曲水流觞游戏，山里面忽然窜出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女，把正在河边玩耍的人三两下绑住扛起来就跑，其他人追之不及被他们逃进山林里去了。武双派云安带十个人去追踪掳人的罪犯。
云安先问明那一带所有的水源，然后在水源附近的山头设监视哨，果然不久就发现那伙人的行踪。因为那伙人的人数和己方相当，云安便没有派人再要求援助，便集合所有人手悄悄摸了过去。对方发现两边人数相当，倒也不打算逃跑，双方相隔着数丈对峙，都打算消灭或是俘虏对方。
山贼们沉不住气，很快就嚎叫着向官兵冲了上去，云安示意伙伴结成两个五人阵，只待贼人自动送上门来再收拾他们。
只有蛮力的山贼当然不是久经战阵的精锐士兵的对手，不多一会儿就已经拿下了五个，其余人见状丢下同伙如飞而逃。云安分出一伍人追赶，但那些人在山林间灵巧之极，攀岩越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云安便命令不必再追，救出被绑在山洞里的被掳者，押着五个贼人返回白云城。
人们看到这一行不管是官兵、罪犯还是被掳的人全都是又脏又臭，不由得议论纷纷，有问候官兵辛苦，表达敬佩之情的，有向山贼吐唾沫的，有叹爱害人可怜的，也有恶意猜测和嘲笑她们的境遇的，几位被解救回来的男女原本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这下子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纷纷掩面疾行。
到了都护府，罪犯被押进大牢里，受害者则被家人领走，云安向武双汇报情况。
“这么说竟是一伙野人了？可他们抢人做什么？吃吗？”武双疑惑不解地问。
“看样子不像，倒像是……传宗接代。”云安尴尬地说，“哦，其中一个人会说一些我们的话，看着很像当初劫持风君子的那个野人，我问他是不是从武胜谷逃出去的，他不承认。”
武双嘲弄地看着云安，“至今你仍然坚持风行是被人劫持的吗？”
云安恭敬地答道：“她确实是被劫持的。属下并没撒谎。”
武双点点头，“我应该相信你。”
风行站在武双身后看她审案，五个罪犯和六个受害者都在堂下，武双先问受害者，两男三女都是詈骂不已，要求杀了罪犯，只有一个叫红袖的女子任凭她的家人在身后跳骂，就是一言不发。武双问她何故不语，红袖说，除了被绑住手脚不能动弹外，她没有受到任何催残。一起被掳的两个男人便唾骂她，一人道：“你居然为贼人掩饰！”另一个说：“敢情被那野男人压在身子底下正是你乐意的！你这个贱人！”
红袖脸色苍白，却坚持说自己不曾受到侵犯，武双喝止了堂下的喧哗，再问罪犯。那几个野人因为未进大堂就开始吵嚷不休，进来后又不肯下跪，便被衙役们堵上嘴压制着，直到武双问他们话时，才拿掉了塞嘴的东西让他们回话。武双问他们为何掳人，回答她的只有一阵叽哩咕噜，只有其中最老的一个说了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却不是对武双说的，那个人能说话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冲着堂上喊“君子”，他的同伴们在那里叽哩咕噜，他便一叠声地喊君子。
“老瘸子？”风行也已经认出那个挣扎不己的老野人正是要抓自己给他的傻儿子治病的老瘸子。
武双让其他人闭嘴，让老瘸子回答，老瘸子还是懂点规矩的，知道长官问话要回答，不然就会吃苦头，便说：“君子说，要和外面人通婚，才有聪明小孩。”
武双听得云山雾罩的，知道问堂下的人也问不出个明白话，便转头去问风行，风行小声解释了一番，武双这才明白了老瘸子话里的意思，喝道：“那也不能强抢男女！如今你们犯了律条，本官要以律惩治！”
老瘸子叫道：“能抢的！能抢的！怎的不能抢？”其他几个野人不知听没知懂，也跟着他唔唔地鼓躁，武双不理他，让受害者指认抢了自己的是谁，结果有四人分别指认了其中了五个野人，一个男人说掳了自己的人是老瘸子，侵犯自己的则是另一个女野人。风行看向那个女野人，竟然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男人请求武双把那孩子给他，被武双赏了一记极冷极厌恶的目光，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由于红袖坚决不承认自己受到污辱，而老瘸子只参与了掳人，武双便判两个女野人、老瘸子和抢红袖的男人各服两年苦役，另一个男人以qangjian妇女罪被判处死刑。
老瘸子大叫道：“我服役，饶了呦呦！君子，呦呦，我孙子，救救她！”风行看着那个被老瘸子叫做呦呦的女孩，急步赶上往后堂去的武双，求情道：“她还是个孩子，能不能判轻点？”武双说：“不管她多少岁，她的个子已经有成人高，就得按成人对待，我不能徇私枉法。”风行无奈点头。武双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吩咐下面稍稍看顾她一下。”
风行嗯了一声，然后说：“下午我请你吃饭。”
“不用。”武双不领情地说。
风行连忙解释说：“不是为这个，那两个人和我又没有任何交情，我才不会为他们请客。”
这下武双好奇了，“那你为什么请我？”
风行吱唔了一下说：“其实我厨艺很不错，等下我买了东西到你家，做几道小菜让你尝尝你就知道了。”
武双也不多问，道了声好径回公事房，风行看看离下工的时间不远，便溜号去了南市。
因为没有鲜菜，风行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不过用种在厨房里的小葱炒了盘鸡蛋，用干萝卜片烧了盘肉，蒸了个肉饼，拌了盘金针菜，炸了盘春卷，再做了个豆腐腊肉汤。武双也没让雪舞侍候，独个儿陪着风行吃饭喝酒，待到三杯酒下肚才问道：“为什么事不痛快了？孩子还是男人？”
风行停下对厨艺的自我吹嘘，叹气道：“被你看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事，两个孩子闹别扭呢，家里气氛不太好。对了，你叫个人把不病接过来。”
武双吩咐人去风行家把不病接来送到雪舞跟前，继续问道：“米篮和张醉？你还真把他当儿子呢？”
风行说：“只望他以后能孝顺，也不辜负我养他几年的恩情了。”
“他两个闹什么别扭呢？”武双问。
“谁说得清楚，十几岁的小孩闹别扭根本不需要理由，过两天也就好了。”
武双笑着瞥了她一眼，“烦了吧？”
“没。”风行怕她又说到男人上头，连忙堵她的嘴道：“我好容易请你吃顿饭，你应该好好品品我做的菜，下次再想吃还有得等呢，来尝尝这个汤做得怎么样？”
武双哼了一声道：“谁愿意管你。”
风行陪笑说：“就是，不用管我，咱们还是说说你的事吧，听说你家夫卿要来找你？动身了没有？”
“估计已经动身了。别说，多年没见，其实我也很想他和悦儿。只不过他们现在来，也不知道能住多少时候呢。”
风行知她是担心能不能留任的事，宽慰道：“放心吧，像你这么好的地方官，朝廷就是想把你调走，百姓也是不答应的，说不定会上个万言书什么的求大王让你留任呢。”
武双扑哧笑出来，“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就只有你会想胡思乱想。”
风行跟着笑了几声，问：“令嫒几多岁了？”
“十二了。等她来了，免不得也要拜你为师，你可又多了一个弟子。”
风行笑道：“我可不是个好夫子，你想好了，别以后又说我误人子弟。”
武双瞪她，“既知道，就用心点好好教导，这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可不能让你给误了。”
风行笑道：“那你最好另请高明。”
武双不理她，兀自感叹道：“要能再生一个就好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如你说的，因为太累的缘故。”
风行安慰道：“我瞎说的，你还年轻得很呢，急什么。”
武双嗔道：“我都已经三十了，还年轻什么？你真不会安慰人！”
风行认真地说：“三十岁是很年轻啊，五十岁生孩子的也大有人在，才三十岁你急什么？我和你说啊，越急越不容易受孕，真的。”
武双嘲笑她：“你个连人事都未曾经过的女人能知道什么，难道又是书上写的？我就不信你连这种书也背。”
风行说：“背应该没背过，但肯定在哪里看到过，真不是逗你的。而且我还记得，说是在月事中间这段时间比较容易受孕，并不是人们通常认为月事之前。”
“这可是真的？”武双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副又惊讶又紧张的样子。
“应该是真的。”风行语气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