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蒋冬至扑向破夏利车后车门。他手一拉,后车门顿时洞开。他纵身跃起,扑进车厢。啪啪啪,三发子弹接连打在尚未及关上的后车门上。好险呢,再晚一秒钟,这三发子弹就全打在他身上了。
破夏利车呼地一下开动了。卢杨驾车疾驶向前。“快关上车门!”他对蒋冬至喊道。
蒋冬至翻转过身子,面孔朝上,然后屈腿,用手臂支起身子。他坐了起来,伸出手去,拉住车窗边缘,使劲一发力,啪的一声关上了后车门。
“他们追上来了。”卢杨高声说。
蒋冬至趴在后座椅背上,慢慢向上露出头,从后窗探看追车情况。桑塔纳车速明显比他们这辆破夏利车快。越追车距越小。明摆着他们是逃不掉的。
他们在桂林路十字路口遭遇红灯,但两辆车均一冲而过。
卢杨边驾车,边用蒋冬至手机上的无线蓝牙耳机下达拦截命令。停在银行及饭店门口的两辆轿车已经出动,车顶上面放上了警灯,警灯闪烁,警笛发出尖锐的呼啸。一辆车朝至少载有两名枪手的桑塔纳车直追上去。另一辆车斜横在车道上,阻断去路,防止对方后续掩护车辆前去支援桑塔纳车。正在附近道路值勤的几辆110警车闻讯后,也纷纷掉头,赶向破夏利车行驶的方向。
桑塔纳车很快追上了破夏利车,车头猛烈撞击着破夏利车尾部。蒋冬至被冲击力高高弹起,重重跌在后座上,并滚落在车厢地板上。
“我靠,你这跑不快的破车!”蒋冬至破口大骂,“你今天要害死我们了。”
“没那么容易死的。”卢杨不屈不挠地猛踩油门。破夏利车又被猛烈撞了一下。
“把周国勤的手枪给我。”蒋冬至喊道。
“干什么?”
“靠足右边开车,我打它的油箱。”
卢杨从裤腰后抽出手枪,向后举起,递给蒋冬至。蒋冬至接过手枪,发觉已被卢杨擦得光滑锃亮。他退出弹匣。子弹是满匣的。他重新装上弹匣,扳下击锤,拉套筒推子弹上膛。
他探起头,从后窗里再次观察桑塔纳车,确认它两侧四个车门上的车窗玻璃均已摇下。他知道,这是车厢内枪手为了射击的方便特意摇下的:一旦追上破夏利车,两车并驾齐驱时,枪手就会向破夏利车猛烈开火。
他也摇下破夏利车左侧后车门上的车窗玻璃,左手持枪,右手掏出低价手机,等待着。
破夏利车贴着右边人行道疾驶。桑塔纳车从外侧追了上来,车头已和破夏利车后半身并行。啪啪。啪啪。枪手开始朝破夏利车驾驶座射击。卢杨伏低身体,蜷缩在方向盘上,不使自己背脊暴露在火力下。破夏利车因此被迫减慢车速。桑塔纳车和破夏利车终于并驾齐驱。卢杨突然冒险起身,抢先举枪回击,迫使桑塔纳车的司机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枪手蹲伏下身子。
趁一机会,蒋冬至也忽然跃起,将手中的手机像手榴弹一样扔向桑塔纳车。手机不偏不倚,被准确扔进了后车窗。蒋冬至伏低身子时,看见桑塔纳车内有两条身影刚一露头就缩了下去,倏然消失。枪手的射击停止了。蒋冬至猜测,在一瞬间里,桑塔纳车内的枪手本能地陷入了惊恐,以为遭遇到了手榴弹袭击。他右手接过左手上的手枪,跃起,举枪对准车身尾部的油箱连开四枪。油箱被击中,立刻汩汩往外冒出汽油。
他迅速伏低身子。一排子弹从他头顶上飞过,打中夏利车右车门上的车窗玻璃。桑塔纳车内的枪手被他的假手榴弹激怒了,集中火力射向他。他蜷缩着身体,数着枪声。忽然跃起身,再次举枪对准桑塔纳车油箱射击。啪啪两枪,正在漏油的油箱呼啦一下起火了。
桑塔纳车戛然一个急刹车,停在路中央。火势异常凶猛。两名枪手和司机纷纷跳下车逃命。没跑出去多远,只听见背后轰然一声巨响。油箱爆炸了。他们回头一望,整辆轿车燃烧起来。浓烟滚滚,炽热熊熊的火焰映红了路面。
破夏利车仍在疾驶。卢杨大口呼吸着,一种脱险之后的轻松和喜悦感油然而生。
“你的枪法真的可以,神啊。”他由衷地夸奖了蒋冬至。
但蒋冬至却举起手枪,顶在卢杨后脑勺上。“马上靠边停车。”他命令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卢杨笑意顿消,喝问道。
“我当然知道。我差点被你害死。看在你出手救我一命的分上,算我们扯平。我早说过,你斗不过徐中路,你不是他对手,你干吗不相信我呢?我不想再跟着你找死了。你停车,你下去。”
死里逃生的轻松和喜悦感顿时消退得干干净净。蒋冬至的话击中卢杨的要害。卢杨无比痛苦地望着蒋冬至,摇摇头,承认他策划的这一次行动彻底失败。情报肯定被泄露出去了。要不是他开枪快了一秒钟,蒋冬至的脑袋就被那个穿皮夹克的年轻枪手打爆了。
卢杨靠路边停车。
“车子我会马上还你的,子弹和手枪你要全部留下来。”蒋冬至说。
卢杨照做了。他朝蒋冬至点了点头,推开车门,默然无语下了车。
蒋冬至爬进驾驶座,驱车离去。警察马上就会过来。破夏利车一拐弯,消失在卢杨视线里。
十几分钟之后,卢杨收到一条短信,是蒋冬至发来的。短信里具体说了破夏利车停放在哪一条路上,哪一家商店门口,要他速速赶去取车。并且还客客气气对他说了再见。
第十八章 公布
一种无比悲愤的情绪左右了蒋冬至。他已被徐中路判了死刑,没有任何退路了。
要不是他耍滑头临时改换了接头地点,此时此刻,他恐怕已陷在包围圈里被乱枪打死了。现在他总算明白了,死里逃生,这种经历之所以难忘,是因为它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噩梦:穿皮夹克的年轻人突然拨枪对准他脑袋的惊险一幕,始终缠绕在他脑际,不断地浮现出来,不断地重放,几乎令他接近于疯狂。可他却无法停止它,驱散它,消灭它。它向他释放出恐怖而又明确的信息:为了取他性命,徐中路已经不惜代价。
按理说,徐中路行事低调而识大体,在获知他被警方掌握和警方操纵并监控了双方接头的情报之后,应该会按兵不动。蒋冬至就此得出结论:之所以徐中路甘愿冒内线暴露的危险,仍明目张胆派出一队枪手按时赴会,惟有一种解释,即徐中路已对他恨之入骨,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对他而言,生活早已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他知道,他必须直面这一残酷现实。他憎恶自己,也憎恶正义。为了让生活继续下去,他出卖了正义。为了正义,他也被别人出卖,差一点死在枪口下。自以为是的警察。愚蠢的行动。他被夹在黑暗和正义之间,被左右胁迫,生死难卜。
他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既然徐中路不想放过他,他只有奋起反抗,和徐中路殊死一搏。反抗至少还能以正义的名义,拼出一条生路。重新回归正义,除此他别无出路,一无所有。
蒋冬至感觉到,机敏和沉着在他身体内重新开始苏醒。他的举动也越来越冷峻,敏捷。
为了防止信号被追踪和定位,他将手机上的SIM卡扔在破夏利车上,在街上新买了三个手机卡号,但没有马上装入手机充值使用。他担心此刻开通号码,时间上过于巧合,容易引起警方注意而被监听。明天中午再用,或许更加自然。
他并不觉得肚子饿,但还是匆匆吃了一碗面当午饭。斗争开始了,要保持体力。
他打出租车回到董荷住处。董荷竟然没去上班。她穿着睡衣,头发蓬乱。一见他进门,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发疯似地冲过来,满脸怒容,瞪着他,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里泪水哗哗流淌下来。
“你滚,你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抽泣起来。
“都是我不好,”蒋冬至试图解释一下(仍决定隐瞒真相),“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也没有和你打一声招呼就先走了,事情太急了。我去帮一个老朋友的忙,帮他去杀毒。”
“你胡说八道!”
“我不骗你,”蒋冬至开始编出谎话,“我坐朋友的车去了一趟南段,他公司里所有电脑都染上了一种怪病毒。”
“那你为什么手机要关机,鬼鬼祟祟的?”
“我手机没电了。”
“你吹牛,你把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信不信随你。”蒋冬至失去了耐心,一闪身,摆脱了董荷的纠缠。
“你关机就说明你心里有鬼,”他身后传来董荷极度伤心的哭泣,“你肯定和女的去鬼混了,你们还在外面过夜了!”
一股无名之火从他心中腾然升起。他转过身,却突然压住了,没有发作出来。他只冷冷看了董荷一眼,便低下头,不再作声。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拉开写字台上一只深蓝色皮包,取出他的二手笔记本电脑。
他要马上把录像带和两大本揭发材料公布出去,打击一下徐中路的嚣张气焰。可以想象,此举将在南段引起何等大的震惊与混乱。漂亮的女市长,内容如此不堪的性丑闻,必将引爆整个网络世界,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惊动全国数百家传媒,甚至北京高层。趁乱他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蒋冬至坐下,开机,连线,拨号上网(因为在图书馆可用宽带上网,董荷在住处就没有接入宽带,为了省钱)。这段时间以来,美女黑客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玫瑰已经教会了他在网上“跳跃”和“飞翔”的功夫:依靠一些非法小软件,他可以在连接到网上的无数台电脑之间跳来跳去,或远程登陆到美国阿巴拉契亚山脉脚下一个社区网络,在那里建立一个合法身份,再返回到中国,隐匿自己行踪,伪造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