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关心乱医馆问大夫(1 / 1)
伍子曦言毕子落,九姬看了一眼,投子于盒内,推开棋盘。这一局伍子曦胜。
“涂归棋艺精进,九姬甘拜下风。”起身,净手。
伍子曦玩着手中棋子,并不急着追问,却一转不转的盯着九姬,并不打算放弃问题。
九姬回神看到伍子曦还执着于答案的样子,歪着头笑言,“九姬也是才知道,原来涂归也是身怀绝技之人。墙头的青砖瓦险些踩坏了不少。”
说起来,伍子曦从一开始就没认为能瞒住九姬,他也晓得九姬身边人的厉害。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选择了隐瞒,如今被一语道破,倒也不觉得尴尬。
“呵呵,就知道瞒不过阿九。阿九又是如何得知吾还有事没办完呢?”
早说过了,伍子曦的笑容就是最好的武器,麻痹别人的同时套取自己想要的情报。不然扬州城的那些贪官怎么会着了他的道儿?九姬望着这样的笑,给了明晰的答案。
“涂归要为祖父做阴寿,或许是真,可为您办事儿的那些个管家却并不像是家奴,至少不全是。比如说那个管劳役、杂工的,好像是姓费的吧,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也都是练家子。如果九姬猜得不错,涂归请的那些劳役、杂工该是当初被王金城逼走的百姓。您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又可以养家糊口,不用担惊受怕,还不是什么话都说清楚了?”
伍子曦挑眉,再一次为九姬的观察入微鼓掌叫好。
“费管家乃右千牛卫中郎将,奉皇上之命协助办案,他手下五人皆为千牛备身,也正因为他们,才能这么快找到那些受苦的百姓。阿九可知,那些人被赶到一个山洞里,外面有人把守,不得随意出入。青壮年每日在山中被逼着淘金。”
“淘金?”九姬没料到费管家的身份如此之高,更没想到王金城在做着淘金梦。转念一想,又似想通了什么,继续说道:“原来如此,这才是涂归留下的真正目的对吗?我还奇怪,涂归怎么这么有把握能揪出背后之人。”
伍子曦大笑,反问:“阿九怎知吾要的是背后之人呢?”
九姬微微摇头,似是在笑他说了好大的笑话。当初她将袁怀良推到伍子曦的面前,为的也不单单是一件小案子啊!倒是有意在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我的目的相同,或者说还有人也跟我们同样念头。如此之下,涂归觉得能是那么轻易罢手的吗?更何况,若是定王金城和张贺的罪,现在的证据够了,涂归却一直在等,等的又是什么?还不是想顺藤摸瓜,逮到最大的那个贼。”
“那依阿九之见,此贼何时会动呢?”
“那就要看王金城的嘴巴松紧如何喽!”
“阿九有何妙计?”
九姬轻轻按着太阳穴,许是昨晚看书迟了,今天又费神下棋,这会儿觉得有点头疼。说话时也带着点有气无力,“妙计没有,毒计倒是有一条。涂归若是下的了手,只管去将王金城那刚满月的独子带到他面前。”
此法伍子曦曾想过,一直未用也的确是心有不忍,毕竟是什么都不晓得的婴儿。却不料,九姬身为女子,竟能狠得下心。
九姬似料到了他心中所想,淡淡的说:“涂归在觉得吾心狠?涂归自己说的不应以德治国,而应依法治国。对王金城这等人,不用重法何以对得起心中理想?他的独子虽是婴儿,可若是日后王金城定罪,涂归认为一个婴儿如何存活?即便是活下来,这一生怕也是颠沛流离。当然这些不能算作是利用那孩子的借口,不过,九姬并没有让涂归杀了他啊!”
“在头疼吗?”
“啊?”伍子曦的突然发问,引来九姬的疑惑。看到他眼底的关心,下意识的放下双手,竟然有些局促起来。低声回答,“嗯,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又看书到很晚?小蝶怎么没管着你?”
听口气倒是有些生气了,九姬觉得有些莫名,要不是小蝶刚才见他们说事情闪开了,怕也要辩解两句。九姬岂是能被管住的?
“多谢涂归关心,不碍事的。”虽然心中不解,面上却还是要感激他的“多事”,只不过略显疏离。
伍子曦盯着九姬,突然长叹一声,带着点自嘲的味道说:“是少元逾越了。九姬小姐所言极是,明日少元便将王金城的儿子带去知府地牢。少元还有事,先离开了。”
这般匆匆的离开,看得九姬更是莫名了。他不是一直喊“阿九”了吗,怎么又换回“小姐”?偏着头想了许久,也没个结果,索性甩头随他了。
那厢匆匆离开的伍子曦,却是直奔回房间,锁了房门后,才长舒一口气。刚才,他是真恼了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想着那痛他愿替她受了。
再不能骗自己,他的心住进了一个女人。
许久之后,待那些期许、欢喜、落寞一一隐去,又是一声长叹,伍子曦才踱至桌边,提笔写下一个方子。他的奶娘也有头疼的毛病,一直照着个老大夫开的偏方慢慢的调治。
“您不该来这儿,扬州不太平,若是被人看到……”
此地是个二楼的房间,四面窗户关的严实,屋内飘着股浓郁的药味,原来是存药材的库房。一个人正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的碾着药材,身后站着一个面无表情一身黑衣佩剑之人。说话者正坐在碾药人的对面,不时的递上一些所需之物。
“这会儿谁有功夫注意一个小药店里的人事?”碾药人的声音很沉,认真应对手上事情,似乎没有比碾药更重要的了。
大概因为都是要避光保存的药材,房间里光线很暗,仅有门口处的一盏烛灯,映的人身影有些斑驳。
“如今多少人盯着这边,万一有人认出您,那边怕不会轻易放过。”
碾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三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晰。突然,“咔”的一声,那碾子的木柄竟断成了两截。
“哼,即便没事,那边也不会放过吾的。”碾药人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感觉像是屋檐上的冰凌子贴到了人身上。
“可是……”
“君,你多虑了。”
阻止了未道出口的话,虽只是淡淡的一句,却带着些许威严,令人无从拒绝。
那始终未说话的黑衣人,见碾药人停了手,才从一旁取来巾帕,待碾药人擦拭干净,方开口说到,“主子,伍子曦似乎对玄木的身份有所怀疑,曾派人跟踪过他。”
碾药人轻轻点头,说:“不妨事,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他是聪明人,不会贸然做什么的,估计也只是想借玄木给吾提个醒。君怎么看?”
君亦是点头,说:“没错,此人极其聪明。臣离京前,皇上曾说,他会是最好的一把斧头。”
“斧头?哈哈……只怕是一把正在等待开封的宝剑。”
听到碾药人的大笑,君微微皱眉,不管他是斧头也好宝剑也罢,只要不是朝向他们。“他毕竟是伍家人。”言外之意,当小心对付。
碾药人却是摇头,说:“暂且不必管他,伍家人?”
反问的意思君明白,其实从他的感觉来说,伍子曦接下这次的差事,很可能会牵连伍家,毕竟当初是他父亲出面提出的此案。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所谓“斧头”的意思……君甩甩头,他不需要去理解,只要明白此人暂且对他们无害即可。
“君明白了。伍子曦一直留在扬州,想必这两日还会有所动作,届时再向您禀告。”
碾药人又开始捣鼓另一份药材,对于君的话连个应声都没有。君也不等他说话,自己离开了房间。
“玄金,让玄木回京告诉小姐,盯紧了宫里的那两个女人。”
“是。”没有质疑,他是暗卫,亦是死士,有的只有听命行事。
连着下了几日的雪,好不容易赶上个大晴天,九姬挨不过小蝶的软磨硬泡,决定一起到街上逛逛,算是松松筋骨。可惜,因为头疼,九姬的精神一直不太好。
小蝶看在眼里,右手不自觉的摸向左袖里的方子,伍子曦给她的,到底要不要告诉小姐。
殊不知小蝶犹豫不定的样子落入九姬眼中,倒是引起了她的好奇,懒洋洋的问:“小蝶姐姐在想什么?这般左右为难的样子。”
小蝶手从袖中缩回,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为难的啊。对了,小姐,以前有人说过个方子,据说是专治头疼的,要不去抓两副您吃着试试。”
九姬看了小蝶一眼,心思转了几圈,倒也没戳破她的谎言,领她的心意说:“什么方子,可别不管用,你知道我讨厌吃药的。”还有半句,“这药岂是能吃来试的?”却是没说出口。
小蝶以为九姬并不反对,高兴的说:“小姐放心,听说是极管用的,而且是慢慢调养的方子,对身体也好。”
明知是小蝶会错了意,却又晓得是她关心,压下心底的那点疑惑,九姬倒不好抚了她的面子。顺着她话说:“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就现抓两副试试吧。”
小蝶答应着,这就让胡诚去找扬州最好的医馆,那样子竟似自己得了什么宝贝般。
医馆好找,正当面儿的就一个,看门面还不小,烫金的牌匾写着“回春堂”三个大字,倒是好大的口气。
九姬望着那挺热闹的医馆,心里想的却是,这胡诚和小蝶该不会是商量好的吧,哪就这么巧的到了门口才说有治头疼的方子。可既然都到了,也没有避开的道理,反正她也确实被这两天的头疼折磨的有点力竭。
刚抬脚向前,擦身过去一人,九姬霎时顿住脚步,望着那人快速离去的背影,似是想到了什么。再回首看那医馆,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医馆地方不小,一边儿是转角拐弯整两面墙的药柜,最顶层的怕是要爬着梯子才够得着,四个药童都手里没闲。另一面儿是前后排开的三张红木桌子,两位大夫正在问诊,空着的想必是出诊去了。迎门的一个樟木屏风,镂空雕着仲景采药图,隐约可见后面的一个四合小院儿,正对的似乎是个楼梯口。如此不难看出,这医馆想必是远近有名的,对得起那门口的牌匾。
九姬打量够了,这才去看身边等了有会儿的医童。这孩子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却生的虎头虎脑,见她没说话也就不吭声笑眯眯的等着。九姬对他印象不错,无意为难他,柔声说道:“请问贵宝号哪位大夫得空?”
“小姐是头次来咱们回春堂?若是一般身体不适可以去请那边的伊大夫,要是小姐觉得不合适,倒是有位女大夫,不过今儿刚好出诊了。”
九姬浅笑,她看的不错,这孩子委实机灵。微微点头,说:“倒不用那么麻烦,以前的大夫给开过方子了,想请贵宝号的大夫再给瞧瞧,顺便抓药。”
医童会意,一边领着九姬往刚才说的伊大夫那边去,一边说:“咱们伊大夫是最精通药理的,小姐赶得巧,伊大夫刚从京城回春堂过来。您请他准没错。”
说话着就到了伊大夫的跟前,刚好的前一位问诊结束,九姬坐下,问了声“伊大夫好”,小蝶于一旁递上方子,倒不用她们多说,医童已赶在前面解释了一切。
伊大夫接过方子,看的极认真,对于面前坐的是什么人,似乎一点儿不关心。
九姬嘴角含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观察面前之人。片刻后柔声问:“伊大夫是京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