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爱的阳光(1 / 1)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弹钢琴的时候,余涛会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然后,跟我交流他对曲子的看法,我依然话语甚少,但是,我喜欢听他说话,跟爸爸那种溺爱的感觉不同,跟蓓蓓那种呵护的感觉也不同,能感觉到,他是拿我当作平等的个体来对待,不会刻意注意我的身体状况,只有细致地体贴。那时节,我是快乐的,至少,心里是快乐的,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知音。
那一天,余涛过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对着落地窗,画下天边火烧云最后的绚烂,他立在我的身后,久久没有出声,直到我落下最后一笔,才道:“没有想到,你的画也画得很好。”
“嗯。”我轻轻应了声。
他坐在我身边:“环艺,或者我们可以改善下关系,明天,出去约会怎么样?”
我讶异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没有锐利,没有算计,只有一片清明,很奇异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就答应了:“好。”
“歌剧图兰朵,明晚。”我心底暗暗好笑,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强硬呢。
粉色的晚礼服,淡妆,我的手放在余涛的掌心,缓缓步上台阶,又看到了罗琪,依旧是艳丽夺目的样子,他旁边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就是余涛的表哥了吧,
“阿涛?你们这是,约会么?”罗琪满面的惊诧,想来是没有料到余涛也会跟我一起出来吧。
余涛点点头,面孔上慵懒优雅的笑意刹那间亮了起来:“大哥也在啊。”牵了我的手:“环艺受不得风,晚上还是有些凉的,我们先进去了。”
《图兰朵》,我不大喜欢,也可以这么说,歌剧我都不大喜欢,总觉得这种艺术表现形式夸张激烈了一点,尤其不喜欢《图兰朵》,中国的公主,哎,奇怪,所以宁愿去听一出《春香闹学》,所以,王子出现的时候,我皱了皱眉头,余涛极敏感:“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嗯。”
“环艺,你能不能稍微跟我多点交流。”余涛的目光溢满了玩味,让我一惊。
“交流?”我困惑,最近交流不少啊,音乐,素描,现在又在看歌剧,这应该都是交流了吧。
“环艺,赵医生说,如果你的健康状况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的话,明年,做手术,没问题。”余涛再一次拉回了我注视着台上的目光。
“嗯。”赵叔叔说过的。
“你可不可以跟我多说几个字?”
“好啊,”看着台上穿着戏服的歌者,我终于忍不住了,难得地望定了余涛的眼睛:“我不喜欢歌剧,可不可以回去了?”
余涛脸上的愕然一晃即过,忽地笑了出来:“好。”就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玩具的孩童一样。
出了剧院,凉爽的风迎面而来,我略微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天空,当然没有星星,可这举动,居然牵动了余涛,他居然有些兴奋:“环艺,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披着余涛给我的外套,更深露重的,居然一起开车到山上看星星,简直,太荒谬了,我不由得勾了勾唇,余涛帮我把外套拢紧了些,低头对我说:“环艺,你笑起来比较好看。”居然就势把我拢在了怀里,我不由得一僵,想要挣扎开来,他再开口:“别动,山上冷,我抱着你,暖和点儿,咱们一会儿就回去。”
小心翼翼,怜惜的语气,我有点儿疑惑了,这唱得是哪一出?
回到家,蓓蓓在客厅等我,看见是余涛送我进门,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可是,余涛一转身,立即口无遮拦:“环艺,你真的陪他去看歌剧?”
呵呵,蓓蓓知道我不喜欢歌剧呢,我微微侧过了头:“嗯,中途到山上看星星。”
蓓蓓愕然:“这是唱的哪一出?”
看看,蓓蓓跟我的反应如出一辙呢,可是,我摇头:“蓓蓓,我也不知道。歌剧么,是我们要约会,培养感情,看星星,应该是心血来潮吧。”
“嗯,还真是老套。”蓓蓓不屑,转而打量我:“还吃得消吧?”
我点头:“嗯,最近已经好很多了,出镜率颇高呢。”后半句已然挂上了嘲讽。
有一日,下午不过四点的样子,余涛便站在了我的眼前:“环艺,帮我画一张吧。”
我抬头看他,眸子里清明中闪耀着兴奋,真的是让人疑惑呢,这是逢场作戏么,可,怎么眼神也是一股透亮呢?不是作伪么,那么怎么让人感觉这么的突如其来呢?可,我点头:“好,你倚在窗边吧。”
爸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天边云彩红遍,落日映照无边,我跟余涛,一坐一立,动静皆宜地挥舞着,闲谈着,于是,脸上挂了欣慰的笑:“阿涛,什么时候过来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略略使了力按了一按,仿佛在说,环艺,现在的发展很好啊。
再一日,余涛清早便到了,对我跟蓓蓓道:“天气凉了呢,帮你们置办些衣裳吧。”
爸爸放下手中的报纸,鼓励地对着我笑:“是啊,环艺,跟余涛去逛逛吧,蓓蓓,叫上阿松。”
于是,四人就走在了百货公司里,不消三刻钟,我就累了,其实体力上还好,可是,心累,眼累,耳朵累,太热闹了,人太多了,我不喜欢,脚步慢了下来,余涛马上察觉了:“累了?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我点头,乖乖任他牵了我的手,走入一家甜品店。
阿松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表哥跟我之间的互动,在蓓蓓带领下,亦走了进来,还眉开眼笑:“哎呀,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直爽无忌的话,遭的蓓蓓一记狠拍。
余涛笑笑:“我们都订婚了呢。”
于是,他会送我畅销小说,会听我弹钢琴,会陪我画画,会带我出游……
于是,我心生疑惑,心生戒备,心生无波,心生欢喜……
于是,爸爸意外,欣喜,欣慰,放心……
日子就那么慢悠悠地滑过,不再无悲无喜,不再平静无波,偶尔,会有那么一丝涟漪荡出我的心底,毕竟,余涛是个优秀成熟的男人,毕竟,余涛在使尽心力想要走入我的心间,无论目的是什么,我想,我都有所触动。
十九岁那年的春天,我披上嫁衣成为了余涛的新娘,蓓蓓放心地跟着阿松去了美国。婚后的日子,怎么说呢,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区别只在于,我搬入了余涛的公寓,哦,李妈跟我一起搬进来的,房子小了些,人少了些,可是,安静,只有一点不习惯,与人同塌而眠。
第一夜,我有些紧张,余涛微微笑着抚慰我:“环艺,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
于是,我放心,毕竟,这样瘦弱扁平的身体,很难让人产生欲望吧,可,多了一个人的呼吸,仍旧是不习惯,夜夜睡不安稳。余涛又微微笑着对我说:“环艺,我不会跟你分开睡,你要慢慢适应。”
我看着他的笑容,微微仰起头:“余涛,你若有需求,尽管去找其他人没关系。”
他坐到我近前,蹙了眉:“我以为我表达得已经够清楚,环艺,我只要你。”
我抬眼看他,他眼中仍旧是一片澄澈的眼,于是,我也蹙了眉,不解。
那年夏天,我终于顺顺利利躺在了手术台上,赵叔叔亲自给我动的手术,虽然年纪偏大,所幸没有任何并发症,几个月后,下床,心里溢满了飞扬的喜悦,我终于,也有一颗正常些的心脏了呢。
余涛看着我,也是满面含笑,溢满激动:“环艺,真好。”
这些日子来的照顾,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就连蓓蓓,在回来的那几天里对余涛的看法都大为改观,可是,我依旧忘不掉他先前看我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所以,抱歉,我依然对他现在的行为怀有五分的疑惑,两分的不信,好吧,还有三分,喜悦。
得到爸爸病危的消息时,我僵立当地,惊吓得不知所以然,怎么会呢,爸爸一直很健康啊,我紧紧抓着身边余涛的手臂,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一丝一毫不肯错过,神经质地问着余涛:“怎么会呢?你说,怎么会呢?”他一下下轻轻抚摸我的背,仿佛在安慰惊吓过度的猫咪。
我语无伦次:“余涛,爸爸,那里面的是爸爸,是我,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了,明明很健康的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余涛突然伸手把我的头按入了他的怀里,紧紧搂住:“环艺,爸爸的身体早就不好了,所以才会想让你早早嫁给我,不要伤心,环艺,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四个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一直觉得就是这四个字,轻易地击溃了我的心防,他说,你还有我。于是,蓓蓓跟阿松去了美国,而爸爸去世后那段日子里,余涛就仿佛暗夜行路时的灯光,天寒地冻里的暖阳,一点点儿走近了我的心,让我沉沦,再沉沦。现在想想,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打动了呢?是因为他的俊朗,是因为他的优秀,是因为他的细心,是因为他的体贴,是因为他的关怀,是因为……我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那么陷了进去,盲目而悲壮,犹如溺水者握住人世间唯一一根稻草。
爱的阳光,我的信仰,爱就在风雨中闪亮。
爱的阳光,近在身旁,从我的心里递到你的手上。
爱的阳光,幸福的方向,就让欢乐的泪水流在你的脸上。
——爱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