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倾轧（1 / 1）

苏闲坐在躺椅里，心思烦乱的想着过会儿会怎么死，死的多凄惨，多难看，脸上苦笑着问道：“翡翠，你一向点子多，给我出出主意，看看我该怎办？”

翡翠此时也绿了脸，喃喃的道：“公主，事到如今，翡翠只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帐里如今灯火辉煌，圆圆的帐顶上吊着十几盏硕大的宫灯，烛火在里面烧的噼啪作响，帐里的正北方摆着两张桌子，剩下的都是短小的红漆矮桌，分两边一溜排开，每张桌上都摆着丰盛的食物，油炸苏酥，马奶酒，奶酪，果子等等，早有侍者在这里忙活着，众将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苏闲坐到铜镜前，摸着自己的最近还算圆润的脸，镜子里的脸却是愁容堆积，拿起脂粉，开始慢慢的描画，化妆可以大体改变一个人的相貌，苏闲与公主一样，都是一双水样的杏眸，只是要把鼻梁上的阴影用粉扑淡，平复一下苏闲高高的鼻梁骨，营造公主那小巧玲珑的鼻子；粉，多扑一些在嘴唇上，然后用朱丹从内向外晕染，尽量缩小苏闲的嘴，创造公主那娇小的樱桃口，换下金人的衣裳，穿上金丝貂裘，这是作为大宋公主的尊严，必要的时候可能会分散一下那些冤家的注意力，飞凤朝天髻，八宝珠玉钗，乍看上去，也有五六分的相似。苏闲回头看了眼翡翠，道：“我若天亮前回不来，你就赶紧逃，晚了，只怕你也难保。”

翡翠愣愣的看着苏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这句话。

斡离布再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看到苏闲的这副打扮，十分吃惊，劝道：“国相憎恶汉人，你这样的装束，怕会激恼了他。”

苏闲笑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斡离布无奈，抬眼看到苏闲身后的翡翠，道：“你也来！”

苏闲一愣，复杂的看了下翡翠，却没有言语，翡翠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公主，翡翠陪着你！”过来扶住苏闲，跟着斡离布来到了大帐，大帐前的侍者早就吆喝开了：“二太子到！”

进了大帐，诸将皆起来行礼，斡离布抬手表示算了，径直的朝中央的座位走去，国相早就到了，见到斡离布，拱拱手，笑道：“二太子！”

斡离布寒暄道：“国相！”国相早就看到了苏闲，一身白色的貂裘，想不显眼都难。

“这便是茂德帝姬？”国相指着苏闲问道。

斡离布拉过苏闲，笑道：“正是！”转头对苏闲道，“福金，给国相见礼。”

苏闲定定的拱了拱身子，小声道：“见过国相！”

国相冷哼一声：“二太子没有教过她大金的礼数吗？”

斡离布道：“福金近来身体欠佳，我这里又没有个得力的女真女子，不曾教授，将来回了上京，再要家里的娘子好好教导，冒犯国相了！”

国相没有理会斡离布的话，高声道：“二太子来了，上歌舞！”

斡离布拉了苏闲，上了自己的桌，只有一个垫子，是斡离布坐的，苏闲便直直的站到斡离布后面，扫了眼国相身后，见一少女跪在那里，汉人模样，十分娇弱，垂着眼帘，不曾抬头看她，便也学着跪了下来，心里却在想这个女子是谁。

翡翠跪在苏闲的身边，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是顺德帝姬缨络公主。”

苏闲心里沉了一下，斡离不，你带上翡翠，就是为了让她告诉我她们是谁，好不让我在众人面前露出了马脚？斜眼再看顺德公主，不过十几岁的样子，十几岁就来做了这样老的男人的禁脔，不禁心下凄然。

乐声响起，歌舞翩翩，那些金兵将领开始倒是还守规矩，国相见到这样拘谨的场面不甚开心，吩咐道：“去叫一些汉人女子来，为诸将劝酒。”

不一会儿，就进来好几十个女子，青莲柳腰，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模样，穿着缤纷五彩的舞衣，露着胳膊、大腿、肚皮，苏闲看着一阵头皮发麻，这不是为了挑逗那些男人的□□吗？那些女子瑟瑟缩缩的抱着肩，侍者将她们用力一推，便推到了那些金兵将领的面前，国相大喜，笑道：“这些女子是你们的战利品，不用放不开。”

将领们喜笑颜开，苏闲偷眼望了下斡离布，他面无表情，这些女子果真与他不相干。金兵将领一手搂着一个，有些女子不情愿的推开，那些咸猪手却摸向更不该摸的地方，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在场的人愣住了，只见一个将领的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巴掌印，边上一个女子瑟缩而紧张的瞪着他，眼里充满了愤恨。

国相冷笑一声，道：“来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苏闲不忍的捂住了嘴，女子惨叫着被拖了出去，在场的女子们像是吓怕了，那些金兵将领更加的肆无忌惮，苏闲别过头，国相笑道：“福金，跟着菩萨太子也学会了菩萨的心肠吗？”

苏闲听到这样阴阳怪气的声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抬眼瞪向他，却见他身边的顺德也抬起头来看向她。苏闲怕被认出来，慌忙的别过头，国相笑着，抬手摸了一把顺德的脸，道，“缨络，你觉得刚刚那个人可怜吗？”

顺德垂下头，摇摇头。

“唔。”国相发了句满意的声音，“女人就是给男人高兴的，若是连男人都不懂得侍奉了，那边去地府里侍奉阎王吧。来人，将刚刚那贱女身后的两个畏畏缩缩的也一并拖出去砍了！”

有人上来，横七竖八的拖走了两个。国相满意的问道：“缨络，你觉得如何？”

顺德垂着头，无波无澜，无头无脑的说了一句：“是！”

国相冷哼一声：“就知道说是的女人跟狗有什么区别，来人，将她带走，明天送去五国城！”

侍者过来带走顺德，顺德都没有反抗一下，拖出大帐门口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苏闲，嘴角滑出一丝笑意，这样一个如花的女子，她笑什么？笑她的亲姐姐没有来到这里受苦受难，笑苏闲的悲哀？还是感激，感激苏闲救了她的姐姐？

苏闲止不住的颤抖着，国相的声音又响起来：“众位将军，不用太拘礼，看中了哪个，宴席散了就带走，常年征战在外，好好享受吧。”

早有金兵将领鼓起掌来，莺莺燕燕哭哭啼啼，也有保一夕之命，强颜欢笑，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得一声闷痛的惨叫，苏闲望过去，一个不堪侮辱的女子躺在地上，拔出身边金将的箭头，刺穿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四溅。

苏闲实在看不下去了，蓦地站起来，厉声道：“够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国相，道：“太过分了……她们死了被□□了你就那么开心吗？你没有女儿吗？你没有老婆吗？你就那么变态吗？”

“你是在说我？”国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闲，“你们这群贱女有什么资格跟我女真的女子相比，你们是亡国奴，胜者为王败者寇，你不懂吗？”

苏闲怒道：“那是你们男人的战争，与女子何干？”

“男人不是女人生的吗？”国相大吼，“怪只怪你们的女人生不出能征善战的男子，活该沦为阶下囚！”

苏闲叫道：“蛮夷就是蛮夷，丝毫不讲道理！”

国相听到苏闲叫他蛮夷，大怒，拔刀上前，却被一个强壮结实的男子拦住，怒吼道：“你想做什么？”

斡离布道：“国相息怒，福金生性仁慈，见不得血腥的场面，刚刚一定是惊吓过度，才冲撞了国相。”

国相冷哼一声，道：“把康王带上来！”

苏闲大惊，这是做什么？康王可是熟悉公主的，她可以认为国相只见过她一次一般不会有印象，那康王呢，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假的妹妹，他会如何？

不一会儿，康王就到了，国相冷冷的对苏闲道：“你见不得血腥的场面，我就偏让你见！这是你哥哥，只要你顶一句嘴，我便剁他一个手指。”

苏闲背对着康王，不做声。她不敢说话，顶嘴就要剁手，她担不起，更主要的是，她怕一开口，康王认出她来。

“怎么？你怕了？”国相狰狞的笑道，“众位将军继续！”

刚刚的那些女子，见到血腥，明明都有点胆怯，听了苏闲的话，却好像是醍醐灌顶，有那样的两三个女子开始声嘶力竭的反抗起来，斡离布不耐烦的阴着脸，怒道：“来人，将这三名不知好歹的女子拖出去，用铁杆扎腹，扔在营寨前，直至流血而亡，给其他的公主王妃做个警示，哭哭啼啼，这就是下场！”

苏闲冷冷的望着斡离布，斡离布也冷冷的望着她，我们都是自私凉薄的人，你为了保全自己可以忍住不开口说话；杀几个人，转移国相的注意，却是我对你的保护。

苏闲心里凉了，斡离布对她一个人仁慈，并不是对所有人仁慈，菩萨太子只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的，不是对她这样的现代人而言的。

“她不是福金。”跪在地上的康王忽然开了口。

苏闲身子一颤，他在说什么？

斡离布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国相也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她不是福金，福金没有这么高！”康王再次开口。

“哦？”国□□笑着，一步一步朝苏闲过来，苏闲昂起头，迎接着国□□邪的笑容，尽管那笑容让她恶心，让她头晕。

“那她是谁？”国相伸出手，掐住苏闲的脸，用力的扭过来，凑向康王，“她是谁？”

斡离布上前，一把扯开国相的手，冷冷道：“国相，你这是唱的哪一出？皇上已经按你的意思驳了我的奏折，你还待怎样？连我身边的女人你也要出手插上一杠子吗？”

国相冷笑：“二太子，这个女人不是茂德公主，那真正的茂徳公主去了哪里？”

斡离布灼灼的鹿眼闪出一丝狠厉，道：“国相，是不是福金，我不知道吗？在国相眼里，本太子就是那样昏庸无能的人，连个女人的身份都分不出吗？还是国相你，贪图福金的美貌，故意与赵构联合诋毁福金？我倒是忘了，当初还是国相起草的议和书，指名道姓的要福金呢！”

“你……”

“国相若无他事，本太子和福金先行一步！”说罢，拉着苏闲便往外走。

地上的康王道：“福金头上应该戴着鎏紫玉芙蓉不是吗？你怎么没有？”

苏闲站住了，低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康王，心里道，这就是赵构？南宋的开国皇帝？你供出我来，是要赏赐吧？赏赐你离开金营逃回临安做你的南宋开国皇帝？这是历史，你要我服从历史吗？可是，历史跟我的命比起来，你觉得我会保谁？

苏闲俯下身，低低的笑道：“九哥，你妹妹的一条命都不及荣华富贵吗？在你眼里，是不是和父皇一样，女人的血就是为你们男人的私欲铸石铺路的？”

康王仔仔细细的看着苏闲，良久，惊讶道：“是你？”

苏闲冷冷道：“是我！九哥，你有多久没有见妹妹了？我长高了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二十三蹿一蹿吗？驸马送我的鎏紫玉芙蓉，你怎么就敢保证我不敢随身带着？”苏闲伸出纤细的手，苍白的几近透亮的手上，托着金光泛紫的鎏紫玉芙蓉，赵构不可置信的拿过来，看了又看，与当初看福金的一模一样，失声的问道：“李丹蔻呢？”

苏闲娇笑：“九哥，李丹蔻是谁？翡翠，你认得吗？”

翡翠上前道：“翡翠伺候公主已经十年有余，不曾听说府里有个叫李丹蔻的。”

苏闲冷冷的盯着康王，道：“九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何苦为了自己的富贵，断送了妹妹的命？你觉得妹妹被父皇和皇兄害的不够惨么？”

苏闲说着，轻轻的笑起来，这就是人生，为了活命勾心斗角，为了保命相互挤踏。忽然，小腹传来一阵剧痛，只觉得□□一股温热涌了出来，苏闲身子软软的滑到地上，斡离布迅速的将苏闲抱起来，狠狠的瞪着国相，冷冷的道：“她若是有事，我不会放过你……”抬脚狠狠的踢了赵构一脚，抱着苏闲飞速的离去，一出大帐，高喊身边的侍卫：“阿奴步，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