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七十二章(1 / 1)
曜奕回了宫,只简单处理了一下充华家的事情之后,便匆匆赶往逍霖殿。已经是十日没见她了。不知她怎么样了呢?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是这么算起来,他与真儿不是不见了三十年?不知真儿见到他提前回来会不会高兴呢?想到此,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微笑,脚上的步伐也加快了。因为,他真的是迫不及待了,只要能够看到她的笑,再辛苦都是值得的。但,他却如何也没有料到,此时的逍霖殿则是愁云惨淡。
碧迩一见是他,先是一惊,然后,那泪便下来了,“君上,主子她。。。。。。。。。”
听到此,他的心蓦地一沉,赶紧踏入内殿。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儿,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可是她却太安静,若不是她那微弱存在的呼吸,他差点就以为,她不在了。
“去找方龄之。快。”他坐在床边,轻轻抚着她的脸,轻道,“真儿,我回来了。是我回来了。我赢了,我说过你不必为我担心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你若不信,你看看我啊,你用手摸摸我啊,我毫发无伤啊。”见她全然没有反应,他冷声问道,“说,你们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碧迩跪在地上,哭道,“那天从冷宫回来,主子还是好好的。晚上就开始发噩梦,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后来,不仅发梦,醒来后,人直喊疼。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日,然后就再也不见醒来了。”
“主子病了,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不知道去找太医吗?”
“主子喊疼的第一日,奴才们就去了太医院,想找方太医,是彩妃娘娘不让,只随便派了个人来,说是主子没事,只要静养便可。主子醒后,听了,便说,不要太医院的人过来了,也不进汤药,还嘱咐奴才们不要踏出逍霖殿半步,直到君上您回来。然后,主子就再也没有醒过。”
听至此,曜奕心中原本对彩妃的恨转为了对宁真的心疼。他喃喃道,“你自己都要保不住了,还惦记着这些个奴才。你啊,我该说你什么才好。”
方龄之来了,看见宁真的模样不由得一愣,随即眉头紧锁,道,“请君上退至一边,微臣好请脉。”
曜奕知道他是个奇才,原先多少的病症他看过,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他使劲捏了捏宁真的手,只得退至一边。
半晌,方龄之将宁真的手放回,一脸严峻的坐在椅子上,迟迟不动。
“可是诊完了?她到底怎么了?”曜奕有些焦急。
方龄之站起身,跪在地上,“回君上,宁主子不是病了,是中毒了。”
“什么?中的什么毒?”曜奕的心像被人揪住一般,她竟然中毒了?到底是谁给她下的毒?
“如果臣没看错,宁主子中的是一种叫做‘噬魂’的毒,此毒剧烈无比。中此毒者,必定会被噬魂虫所咬,初时在梦中梦见平生最害怕的东西,在梦中消磨人的意志,醒来后,中毒者会有难以承受的疼痛。让人无法忍受的疼痛,会使人更加容易昏睡,只要进入梦想,那梦魇又会随之而来。如此几天,中毒者的意志力便会大大降低,然后便是昏睡,直至断气。”
“胡说!”曜奕将茶几上的摆设全都挡落在地上,他红着双眼,大吼道,“朕的真儿,不会死的,朕不会让她死的。你要救她,朕要你救活她。”
“法子是有,只是不知还能不能来得及。”
“什么意思?”
“在噬魂虫生长的附近,有一种植物称作七星灯,若有了它,便可解毒。只是,噬魂虫的生长环境较为特殊,想找到它不难,只是路途上要花一些时间。但宁主子中毒已久,就算服下七星灯,臣也无法保证,她能醒过来。”
曜奕像被人当头一击,瘫在椅上,闭了闭眼,沙哑着声音道,“朕会命人尽快将七星灯找到,你只要负责配药便是。朕相信,她不会抛下朕的。”
方龄之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位何时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此时的脸上竟有着难以言语的悲痛,让人看了心酸。
“方龄之,她在这宫里不曾出去,怎么会被噬魂虫咬了?”
“这臣就不清楚了。臣只知道噬魂虫喜欢一种香气,半夜时会循着这种香气来找食物,咦,等等。”他倏的打住,直愣愣的看着那盆花,随即问道,“这屋里可有檀木的东西?”
碧迩摇摇头,“主子不爱檀木的东西,说是那香受不了。哦,对了,我印象里好像是有个檀木的匣子。”然后,取出递给方龄之。
方龄之看了一会儿,便道,“这便是了。这花叫做‘销魂’,平日里无事,但是到了夜晚便会散发香气,若是与檀木的香气混合,便会成为那噬魂虫最喜欢的香味。难怪,宁主子会被它咬了。如此说来,那噬魂虫必定因为贪恋那香气还会在此。”
他刚说完,曜奕便冲到宁真的床边,一把掀开她的床铺,只见她的床铺下果然有几只颜色鲜艳处于昏睡状态的小虫子。他气急的将它们砸成肉酱,然后一把抱起宁真,道,“从今日起,封了逍霖殿。朕将宁贵姝带回麟和宫,直至痊愈。”
七星灯倒是很快寻来了,只是此时的宁真却是无法进汤药了。曜奕只得轻轻的将她扶起,端起药碗,自己抿了一口,然后送至宁真的唇边,将汤药一点点的喂进。就这样,一天三次,日复一日,直到宁真醒来,曜奕从来没有停过。
这几天,曜奕除了上朝,便是回到麟和宫,守着宁真。多少次,他曾经幻想了多少次,有一日,他下了朝,看见的是宁真的笑脸。一次次的希冀,一次次的破灭,然而他却仍然没有放弃,因为他坚信,他的真儿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真儿还是没醒吗?”太皇太后已经来了多次,问的却是相同的问题。
“快了,皇祖母,也许明天就醒了。”
“唉,我知道,这些日子是苦了你了,朝上要忙充华家的事情,宫里的彩妃你还没有处置。”
“我现在关心的只有真儿,等她醒了,这些事情都好解决。”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儿要是不醒呢?你就打算一直这么守下去?”
“不会的。我说过,真儿不会这么狠心抛下我一个的,她不会的。”太皇太后只得静静的离开,此时,无声的支持怕是比什么都好吧。
看着静静躺着的宁真,看着她那苍白无力的面容,曜奕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无力。帝王又怎么样?得到了天下,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又如何?他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不是这个世上最最无用的男人吗?第一次,不信鬼神的他,忽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原来即使是天上地下最大的他,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死,可是却无法面对真正的生死。
曜奕抚着宁真的脸,一次又一次,握住她的手,在心中不断的祈祷着,希望可以让他醒来。终于,他又看见了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是梦吧,那么的不可置信,那么的害怕破灭。他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的,直到那时才确定,她的真儿是真的回来了!!
像是怕我又会消失一般,他现在的上朝时间是越来越短。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他便又回来了。我看着在桌前批着奏章的曜奕,只是这样出神的看着,像是看不够一般,直到他感觉到了我的视线,从奏章中抬起头,笑道,“我知道为夫的长得玉树临风,可你也不用一直盯着瞧吧。”
“如今是这天下太平,朝中无事可议呢?还是你准备当个昏君,让我当个祸水?”我调笑的看着他。
“朝中已无大患,好在老天保佑,百姓也都安居乐业,那我何不乐的自在,作个昏君呢?”
知道他是在玩笑,若真是要当昏君,那么晚上也不必看奏章到深夜了。“曜奕,我该搬回去了。”
自从我中毒以后,我便一直住在麟和宫。想起我眼下的身份,的确是不该,再说,我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也实在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他点点头,道,“也是,那就收拾一下,明儿个回毓秀宫吧。”
“怎么回毓秀宫?”我有些不解。
他却一笑道,“那逍霖殿我还有用处。再说,我让你回毓秀宫也没错,也该恢复你影妃的称号了。”
我愣住,口中喃喃称道,“影妃?”
他站起身,坐在我的身边,道,“是的,这本该就是你的。有些事情,本想等你身子再好些说的,但,我却不得不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这次的中毒彩妃固然是主谋,但以我的禁足令,她就是想涉足也无法得逞,所以,你的宫里必须有个内应。”
他的话,让我浑身冰凉。“你是说,我身边的人帮彩妃害我?”
他的眼眸里有一丝的痛惜。他点点头,“人我已经抓住了,她也认了,一切都听凭你处置。可好?”
对于身边的四个,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我知道他们我是该信的,也是可以信的过的。毕竟可以抛却荣华,和我同进退,共患难的人不多。我甚至有点害怕那个人是谁了,害怕知道能有什么仇恨让他对我下这毒手。
“我想见见她。”
“你确定?”我见到他的眼里有着担忧,更看见他眼里的我,此时是那么的脆弱,脸色是那么的苍白,仿佛再一击便会将我击垮。
“是的,我要见她。”最终,我还是这么对他说了。
他命人将人带进来后,便体贴的出去了。我感激的向他投去一瞥,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我需要独处,需要和她沟通。
人,带进来了。在我抬头看到她的那一幕时,我呆住了。其实,此刻换了是谁被带到我的面前,我都是不信的,也都是不解。可我尤其不敢相信,那竟是翠雁。
“我真的没有想到,竟会是你。翠雁,告诉我,为什么?”
她却轻蔑一笑,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举到我的面前,道,“你还认识这个吗?”
我仔细一看,随即说道,“你怎么会有小舞的玉佩?”但是,随即又想到,小舞的玉佩我已经交给哥哥了,可为何,她会有一眼的玉佩?唯一的解释,便是。。。。。。
我忽地凄凉一笑,“原来,你是小舞的妹妹。呵,我让哥哥在宫外找了许久,一直杳无音讯,不料,你却在我的身边。”
“哼,若不是那天你让你哥哥来,我看到了那枚玉佩,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就是杀死我姐姐的凶手?若我不是隐藏的很好,怕是也早就遭了你的毒手了。”
我摇摇头,“我怎么会杀你?我答应过你姐姐,只是要找到你,好好照顾你的。”
“你少假仁慈,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连见她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在宫里,任劳任怨,就是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出宫与姐姐团聚。是你,是你亲手将我的梦给粉碎。我恨你!”她哭着,她喊着,她控诉着,然而,这一切我却无法辩驳。
“从那天起,你就知道了,对不对?所以,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伺机报复。就因为你要报复,所以你甘心被彩妃利用?值得吗?”
“我是被她利用,我只是想为姐姐报仇。所以,我答应了彩妃,是我偷偷换掉了你原先的檀木匣子,也是我故意将芮贵人送的花摆在你的房间。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要给姐姐报仇。”
我缓缓站起身,无力道,“如今,我却活了,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是的,不过是你命大。”
我拔下头上的发簪,站起身,递到她的手里,轻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小舞不会死。我这条命是小舞的,所以如今你要拿去,倒也无可厚非。你想杀我,我绝对不会反抗。你不是要为你姐姐报仇吗?来呀,从这里刺下去,就好了。”我指着自己的心脏,缓缓说道。
我看着她举起了簪,然后我闭上了眼,静静等待那一刻。良久,我没有感到疼痛,只听“啪”的一声,我睁开眼,对面的翠雁手上没有了簪子,此时的她正掩面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呢?我原以为,我遇到了最好的主子,我以为那是我的福气。因为我的主子对人很和善,她从来不摆架子,从来不对我们又打又骂,她也很少发脾气,她让我们不必称奴才。她是个好人,鲜少的好人,我甚至记得,我病了,你还请太医给我医病。可就是因为你让我失去了我的亲人,你叫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怨?我一次杀不了你,那是我的命,也许你的命本就不该由我拿去。所以,既然你没有死在我的手上,那么,我也不会再杀你。”
“对不起,翠雁,对不起。”
她闻言,浑身一震,良久,她才道,“姐姐走时,痛苦吗?”
“她走时,挂着微笑,像是睡着一般。”一想到,宫主离去时的背影,我忽然觉得,也许小舞也是幸福的吧。
她一闭眼,一行泪又滑下,“既如此,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出宫去吧,一个人生活,连同你姐姐的份,也一并好好活下去吧。”
她猛地睁眼,问道,“你不杀我?”
我微微一笑,“不。你本就欠小舞一条命,如今,还给你不是更好?”
“那就不怪我吗?”
“不,若我是你,也许也会如此吧。”我轻叹口气,静静说道。
她却大哭出声,“主子,我舍不得你。”我知道,这句她是真心的。
我走过去,摸摸她的头,道,“我又何尝舍得你走?只是你如今再也无法待在宫里,也许在宫外,你还可以有你自己的一番天地吧。”
翠雁走了,曜奕答应过我,只要是我的决定,他不会横加阻拦,全力支持。另外,我也让哥哥给她安排了地方,想来应该是无忧吧。
对于我的决定,曜奕似乎是意料之中,没有太多的惊讶。不过,下面他说出的事情,却让我惊讶不已。
“真儿,赫兰死了。”
“你说什么?”
“据说在冷宫上了吊。”
“她是自尽的?那不可能。”
曜奕寒着一张脸,道,“我知道,再怎样绝望,她也不会自杀,要死,早在我将她送进冷宫的那一天,她就会死了。所以,她不是自尽的,是被人逼死的。”
“她为何要如此心狠手辣?不放过任何一个?”我有些痛心的说道。
曜奕冷哼一声,“自己种的因,就该尝尝自己结的果,如今,她充华·玟昕的报应,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