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1 / 1)
次日下午,大雪停了,路面被清道夫们清扫出来了。
夏梨终于安然回到了宿舍。
一进宿舍门,便有四道寒光闪闪的目光迎接了她。不,那是目光吗?她很怀疑,那应该叫做刀光。
如此令人胆寒的目光下,夏梨颤抖了,努力将脸皱成菊花状,嘿嘿地干笑着谄媚。
阿三顶着鸡窝头,刚还面无表情的脸上迅速地换上很是痛心疾首很是心寒很是惋惜的神色,一本正经地教训:“夏梨啊,你堕落了。”
堕落了?在外面一个晚上就堕落了?她没有。于是,夏梨决定小事化了,很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在李少公寓里待了一晚而已。”她的潜台词就是,待了一下而已,我们是清白的。
阿三的脸风云变幻了一阵,最后定格成红着眼睛,青筋爆出,五官扭曲的凄厉模样,口不择言了,恶狠狠地质问:“你们是不是渡过了一个刺激的晚上?”
刺激?夏梨皱眉,想起李少将她作玩偶耍的惊悚心路历程,她就一阵哆嗦。于是,她就很不客气点点头:“嗯。是够刺激的。”
阿三狰狞的表情瞬间颓败了,变得形容枯槁,歇斯底里,拿着一把金属小勺猛然逼了过来,像把匕首似的架在夏梨脖颈下,咬牙切齿地逼问:“李少那么有品位。说,是不是你尸体横陈勾引他的?”
什么?尸体横陈的勾引?是玉体横陈吧?那不是林仙儿对李寻欢玩的把戏吗?于是,夏梨气愤了,拨开阿三的匕首,干笑着:“我不是林仙儿,不会对小李玩玉体横陈的把戏的。而且,你放心,此小李和彼小李一样的有品位,一样的不轻浮。”
阿三露出一脸欣慰之色,如释重负地哼道:“我们纯洁的李少怎么能毁在你的摧花辣手下!”
夏梨看着阿三精彩绝伦的变脸表演,内心诧异了:她真的是苏州人吗?她应该是四川变脸世家的传人吧?
什么,纯洁?夏梨被这个形容词弄得眼前一抹黑。阿三啊,你是不清楚冰山男到底有多腹黑!这词用他身上,真是一种云泥之变啊。夏梨禁不住要仰头发出天问了: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
可是,现在的阿三很冲动,很脆弱,是无法经受打击的,于是她很善良地拍拍阿三的肩头,使劲安慰:“放心,我和他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注目夏梨的殷琳陡然一声冷笑,讥讽中有着几分苍凉:“哈哈,纯洁,靠!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
这一下,夏梨没有办法镇定了:中国语言,就是这么的博大精深。
单这一点,就是一项民族骄傲。
看着虎视眈眈的四目,夏梨语无伦次了,结结巴巴申辩:“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清白的~~~嘿嘿,清白的~~~~~~~”
雪霁初晴的时候,终于迎来了考试。
阿三每考完一场,便坐在宿舍哀声叹气,每次唉声叹气之后,便跑到食堂油炸那里一顿猛吃。猛吃之后,摸着凸起的肥肉又是一阵哀声叹气。
如此往复再三,陷入了恶性循环。这是每年阿三考试期间的状态。殷琳和夏梨已经见怪不怪了。
今年的考试,因为经常和李少在一起自习,似乎沾染了他的天分。夏梨考得格外的得心应手。
文科专业要考的科目不是很多,而且,结束得早。
长线考试期结束后,文科专业的学生很多都回家了,学校还没有彻底的放假。
夏梨清点着□□里的巨额余款,简直是兴高采烈:李少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仁慈的地主。不是黄世仁。发年终奖金也那么慷慨大方。也不枉费她那么多次的加班加点,鞠躬尽瘁了。
于是,她决定了,在等李少考完试,学校彻底放假前,小小地请李少吃一顿饭,作为告别宴。然后,拿票登上回家的破车。
一般学期末,大家都差不多弹尽粮绝,所以,这一次,面黄肌瘦的阿三和形销骨立的殷琳很不客气地宰割了夏梨几顿好菜好饭后,打包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老家。
夏梨坚持阵地待到学校彻底放假,完全是因为一个很牵强地理由:一放假就得和李少分别长达一个多月漫长的时期。得好好渡过这分别前的短暂良辰。颇有一番死前及时寻乐的意味。
夏梨看着空荡荡冷冰冰的宿舍,对着镜子惆怅了:夏梨啊,你以前是多么恋家的一个人啊,现在还拼命找借口留下来陪一个男人考试,你不孝了,你堕落了,你迷路了,你不是你自己了。你要玩完了~~~~
就在夏梨对镜自我唾弃的当儿,李少的一个电话敲过来,淡淡的语气:“夏梨,我考完了。”
夏梨心里黯然了一下,语气甚是失落:“啊?就考完了啊~~~~~~~~~”说完,马上就懊悔了,这句式,听起来就像是不希望李少考完解脱似的。
李少沉默了一下,淡淡说:“下来吧,我在你宿舍楼下。”
夏梨跑下楼,看到李少站在林荫道的香樟树下,长身而立,玉树临风。挺拔的背影有着冷酷决绝的意味。侧着的冰山脸,看上去好孤独啊。眸光瞄到她的时候,表情才生动了一点。
夏梨能感觉到自己注视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情深款款。一看到他,就仿佛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了。一想道他,就有一种难以自持的喜悦。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
他的一颦一笑何时开始盘踞她的思维里?一种又喜悦又酸涩的感觉升上来,让心像在瞬间溃败成尘埃,又开出了一朵圣洁的花。一股带着绝望的危险意识窜进她的脑海,她有些崩溃地想:夏梨,你无药可救了,你爱上他了。
李少看着她走近,微微蹙眉,淡淡说:“双瞳无焦距,想什么呢?”
想你。夏梨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是她忍住了,心里有些恼恨:无焦距?这么情深意长,炯炯有神的目光,你说没焦距?什么眼色!
“什么时候的票?”李少拉了拉肩上的挎包。淡淡吐出一句。
“学校放假那天。”
“这么晚?”李少转头,淡淡说。
切。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丝毫不领悟我陪你的一片好心。夏梨心里不忿气了。没好气地回答他:“没办法,只能买到那么晚的。”
李少迈开步子,侧头问:“室友都走光了?”
“嗯。”夏梨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锦游打开车门,将挎包一把扔在后座,淡淡说:“我可能要晚点回去,我想做一个工作年终总结,制定一项明年的计划。”
夏梨内心暗喜了一下,正待要打开车门,李锦游又一把关上车门,钻了出来,看着她淡淡说:“去把你的行李搬下来。”
夏梨的手停在车把上,很费解地说:“为什么?”
李锦游淡淡一笑:“宿舍荒无人烟,我怕你会变成冻死骨。”
夏梨诧异了:“那我也回不了家啊。”
李锦游冷冽的容颜上,浮现一丝诡谲的笑意:“去我公寓。”
To be or not to be?这个曾经困扰莎士比亚笔下著名男主人公的问题,也困扰了夏梨。
她是很想常伴君侧,可是,古人曰过,伴君如伴虎。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啊。
还在她沉思的当儿,李锦游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四单元门口了。亲切地和那个胸部倒垂如茄子的舍监大妈寒暄。那个大妈眯缝着眼,被他的男色所迷,很爽快地通融他上去了。
夏梨百般无奈地领着他上了宿舍楼层。心里恐惧地想:他要参观我的闺房了~~~啊~~~~!!!真是惊悚事件!
夏梨尴尬地打开了门,结果,李锦游站在门口,很通情达理地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在走廊等好了。”
夏梨诡异地看了他一眼,那通情达理的脸上分明就邪恶地表示了:哼,不方便,不方便也不能让爷在外面等。
你想陷我夏梨于不贤良不达理不好客的人之列吗?夏梨心里流泪了,尴尬地请他进去了。
他双手插兜,扫视了一番,听不出是轻蔑还是疑问的语气,淡淡说:“这是你住的地方?”
她把头发拢到耳后,战战兢兢地拖出自己的椅子:“你坐一下,我去收拾。”
李锦游屈身坐入椅子里,摆弄着夏梨桌子上的东西,淡淡的,肯定的吐出一句:“很乱。”
夏梨耳根红了一下,内心愤恨:是,人走光了,有点灰尘仆仆的感觉而已,和你的太平间比,我承认,是很乱。
境遇尴尬,尽快解脱才是王道。所以,夏梨开始以风卷残云的姿态收拾行李。
李锦游摆弄着她郑重放在桌上的一个精美纸盒,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香芋味糖果。
他伸出手指,在里面拨弄着,挑了一个造型像心的糖果,剥开了红色糖纸,淡紫色的糖果□□在他手心,上面凸起成一个“爱”字。莫非是特制的糖果?又找了一粒一模一样的,剥开,这一个却没有字。于是,他好奇了,将糖果全部倾倒在桌上,露出了空空的盒底。白色的盒底上有一行红色的墨迹:夏梨,任何伤痛都会过去。如果有一天,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并耐心地吃完这盒糖,你会发现,失去的会以另一种形式得到补偿。相信我。落款是纪楷。
李锦游看着这段莫名其妙的话,皱着眉将糖果哗哗地装回盒子里。并重新包好了那枚有字的糖果。
夏梨从水池边走了过来,看到李锦游剥开了糖果,便一个箭步走过来,湿漉漉的手按住了他的,语气很紧张:“你不能吃。”
李锦游抬眸,微眯,冷冰冰的神色:“有毒?还是~~~~因为是情人送的?”
夏梨眼神黯淡了一下,是那种既无奈又无助的飘渺神色。咬着嘴唇重复了一遍:“你不能吃。”
李锦游看着她的神色,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脆弱神情。淡淡地放回糖果,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心里却一沉:她难道有着什么神秘的不可告知的痛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