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时日如锦,飞去如影。
在夏梨以舍弃课余工作为代价,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下,老天开眼,李锦游终于痊愈出院了。
正午的阳光太烈,树叶闪着刺眼的光,走在马路上,似乎人也要跟着柏油一块融化。
夏梨眯缝着眼睛坐在校医院广场香樟树的树荫下,旁边放着她的自行车。
李锦游办完手续,从校医院台阶下徐徐走了下来。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挡着强烈的阳光。
夏梨看着他款款地移动到了自己身边。心里庆幸着,从今天开始,自己就功德圆满了,再不用受李锦游的折磨了。她现在的处境,很像一个等待王子特赦的奴仆。
她想,哪怕李锦游吐出一个字:“滚。”她都会感激涕零,立马就兴高采烈地有多远滚多远。
念及至此,一丝失落感却油然而生:也许,今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交集了。照李锦游的个性也就意味着以后形同陌路。
李锦游走到了树荫下,放下手臂,淡淡说:“走,去吃饭。”
夏梨没有听真切似的:“什么?”
李锦游皱眉,似乎在自言自语:“该死的,苏打水味道太重了,必须去吃一些刺激性强的食物,去去晦气。”
这下夏梨回魂了,很不安地捏着自己干瘪的钱包,内心哀嚎:这个月丢了工作没收入不说,总是给李锦游买饭和买水果补品之类,她已经倾家荡产了。现在,还要请他吃饭?她哪有钱啊?
李锦游自顾自的走在前面,夏梨迟迟地没有动,他回头,眸光微冷地投在夏梨脸上,很不客气的语气:“你不走?”
夏梨的声音小若蚊蝇,结结巴巴,艰难地咽着口水:“那个~~~~~,不是去吃大餐吧?我~~~我钱不够请~~~~~~~”
李锦游猛地回转身,将背对着夏梨,没有波澜的声音传过来:“去学校后面的火锅城。”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夏梨可以确定:他在笑。
夏梨没好气地嘟囔:“夏天吃什么火锅~~~~~~~~”
李锦游回头,神色很不耐:“快点。”
夏梨只得蹬开自行车的撑脚,推着自行车莫可奈何地跟了上去。并且,很自觉地保持了五步之遥。
出了学校后门的时候,李锦游站在门口等,夏梨四下看了看:这大热天的,这种荒郊,没有什么人影。
火锅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走过去的话,估计正午的太阳会很不客气地让他们俩都曝尸荒郊,还是饿肚鬼。于是,她走到李锦游身边,迟疑着问:“你骑还是我骑?”
李锦游面无表情:“我坐后面被人看到,我还有脸存活在人世?”
夏梨小声嘀咕:“那你还不是苟活了这么久?”
声音虽小,还是被身边的人听了个真切。李锦游淡淡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看着夏梨,忽然,眸中寒光一闪,扬起了手!夏梨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闭上了眼睛,缩了缩脖子:天呀!打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预期的爆栗没有降临到她头上,夏梨狐疑着睁开了眼。
李锦游的双手安静地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夏梨,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白痴。”
夏梨不敢做声了,心里嘀咕:此人不仅冷面,自大,还超喜欢开冻僵人的笑话,折磨人,耍人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实在是对心脏抗力强度的极大考验。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
李锦游径直走过来,推过了自行车。修长的腿撑在地面上,回头对愣愣的夏梨淡淡说:“你想一个人走过去?”
夏梨乖乖坐了上去。
她双□□叉坐在后座上,侧头看着李锦游的背,他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幽香气味,像薄荷带着烟雨气。凉丝丝的感觉,却沁人心脾。
强烈的阳光炙烤在皮肤上,让她微微有些晕眩,心脏难堪重负似的越跳越猛,夏梨屏住了呼吸。
自行车颠簸了一下,夏梨惊呼一声,揪住了李锦游的一片衣摆。很快,又赶紧松开了。
这条小巷坑坑洼洼,自行车颠簸得要命,夏梨要坐不稳了,可又不知把手放哪里好,似乎放哪里都不安全。放李锦游腰上?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扼杀在摇篮了,除非她不要命了,她才敢放。
越来越颠簸,李锦游清越的声音响起来:“坐稳,我不好骑。”
夏梨没好气:“是你技术不行。”
夏梨颠得大腿都麻了,一个大颠簸,夏梨一个惊吓,来不及思考,情急下双手环住了李锦游的腰,脸也贴在他的后背上。
电光火石中,一股电流刷刷地在她周身窜了个来回。
李锦游一个不防备,受到了刺激似的,一个不稳,带着夏梨一并摔下自行车,还好在他脚长,撑住了。没有酿成大的交通事故。
她赶紧松开了手,惊慌失措的站在地上,一脸歉意地看着李锦游。李锦游扶正自行车,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很诡异:“叫你坐稳。”
李锦游似乎是故意的捡坑多的地方骑,如此往复几次,夏梨赌气似的,一把抱住李锦游的腰:“我坐得非常稳了。”
这一次,终于,天下太平了。
夏天吃火锅的确实很少,李锦游捡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也不征求夏梨的意见,只点了一个麻辣锅。最后,将菜单递给夏梨。
“还是你先点吧。”夏梨将菜单推给李锦游,他淡淡看了夏梨一眼,也不推辞了,埋头勾菜单了。
夏梨很紧张地看着他划勾,默默地算着价钱。捏着钱包小声咒骂:王子病,专挑贵的吃。
轮到夏梨点的时候,她看着菜单低低诅咒了几句,自己只点了几个素菜,理由很不充分地掩饰:“我食量像猫咪一样。只能吃这么点。”结果,肚子却很不配合地鸣叫起来,惹得李锦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食物端上来的时候,夏梨热泪盈眶了。这香气简直要了人的命。要知道,她这个月可是一直处于半饥饿状态啊。没有收入不说,家当全部贴进了李锦游这个伤患的伙食。
刚开始,她还很拘谨地学着李锦游慢条斯理地吃。
最后,她真的顾不得了,开始了风卷残云的姿态。
她吃得浑然忘我,额头上全是汗。李锦游放下筷子,起身出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吃了一小点,便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看着夏梨。
这一切,夏梨浑然不觉。喝饮料的时候,发现了对面的李锦游在看她。
她微微尴尬,期期艾艾:“你~~~~~~你~~~吃饱了?”
李锦游顶着冰山脸,面露讥讽,淡淡说:“某人刚不是说自己食量和猫一样少吗?我看比猪都吃得多。”
夏梨愤怒了:该死的。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她抗议似的将擦嘴的纸巾扔在桌上,语气委屈:“我的伙食费都贴给你了,自己只能一天三顿地吃馒头。你试试天天吃馒头的滋味!”
李锦游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愧疚,面无表情,淡淡吐出一句:“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穷。”
夏梨看着眼前的冰山脸,很有冲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她忍了,低低咒骂:该死的,你很有钱吗?可这句咒骂不成立,他确实很有钱。哎,谁叫人穷志短呢。夏梨在心里默默的流泪了。
李锦游看了一会夏梨风雨变幻的脸,站起身,淡淡说:“走吧。”
夏梨迟疑着:“你吃得那么少,真的吃饱了?那我去付钱~~~~~~~~~~”
李锦游忽然俯下身,低低说:“我刚出去,没看到服务员,我们逃走吧。”
说完,一把就拽了夏梨蹬蹬地跑了出去。
夏梨挣开李锦游的手,靠在小巷的墙壁上微微喘着气,很鄙夷似的说:“你怎么这样?吃东西怎么可以不付钱?”说完,准备折身回去付钱。
李锦游慢条斯理地递过一张小票,淡淡说:“你要再付一遍我不介意。”
夏梨看了眼小票,原来他已经付过钱了。
只听见李锦游淡淡说:“刚某人吃得那么忘我,我出去付钱都没有发觉。”
这下,夏梨很尴尬地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了。很难堪地掏出钱包,不好意思地说:“多少钱?还是算我请好了。”
李锦游看了眼她,淡淡吐出一句:“算了,你那么穷。”
真是气短。得,谁让咱是穷人。夏梨忍了。这不是她英雄气概的时候,所以,她赌气似的将钱塞回了钱包。靠回墙上,不做声了。
李锦游一手撑着墙壁,倾斜着身体站在小巷里。夏梨在他的左侧方,蜷着一条腿靠着墙壁。她穿着一件窄小的修身白棉衬衣。一条蓝色的小脚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身高均匀,骨肉均匀。衣服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领口开着,露出了纤细深刻的锁骨。过肩的长发很均匀地分成两股,像蝶翼一样拱卫着五官分布均匀的小脸。
中午吃得太辣,她还在拼命地吸着气,用手在嘴边扇着风。她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玉石的色泽,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沾着水光,大眼睛里汪着泪,像两粒滚圆的大黑珍珠放在盛水的银碗里。让他没来由想到一句唐诗:玉碗盛来琥珀光。她的唇形很像一枚樱桃,被辣椒染得红艳艳的,微微嘟着,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细小的纹路。
他缓缓地探过身子,压低声音,淡淡吐出一句:“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夏梨瞪大双眼扭头,还没有反应过来,李锦游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带着辣椒呛人热气和薄荷凉丝丝气味的呼吸拂在她脸上。
她愣住了,整个人就像一面平静的湖,被人投进了一粒石子,泛起涟漪,变成波浪,接着地震了,海啸了,石破天惊了。眼前似乎炸开了五色的烟火,人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起来。一粒清凉的薄荷糖被他用舌尖顶进她嘴里的时候,她觉得灵魂也跟着颤抖起来了。
她反应过来了:李锦游在吻她!并被这一反应弄得惊慌失措,一哆嗦,牙齿一合,咬住了他的嘴唇,这一下,似乎很有力道。李锦游闷哼一声,推开了她。
夏梨觉得嘴角渗进了一丝腥甜味。她很无措地抬头看李锦游,他的下唇被磕破了皮,微微地渗着血。
她更慌了,手足无措,拼命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锦游神色淡淡地吸吮着下唇的伤口,很平静地看着夏梨,丢出一句:“你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