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渡灵（1 / 1）
有的时候无计可施是一种状态，这种状态会延续到濒临崩溃的时候。就比如现在整个玄班的操练。
作为甲等玄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学生，寻音在操练的时候出了大洋相。最最简单的移动术，大部分乙丙等的学生都能够操纵，可独独她办不到。
起初大家还没有注意到她，后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寻音。不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寻音急得满头大汗，可越是着急，越难以完整地念好口诀。她试了许多遍以后，面前的物体还是一动不动。她不想再继续下去，可是没有完成的话，是不能离开场地的。有人开始冷嘲热讽，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作为平常仰望着甲等玄班的其它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机会挖苦寻音。其它三个人无法为寻音辩解什么，因为没有灵力，就意味着不久后的学期末考试，寻音将会被玄班淘汰掉。
寻音自己也很明白，所以当周围的笑声越来越大，她还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拨开人群奋力地冲了出去。
她恨不得把这些狰狞的嘲笑，恨不得把他们嫌弃的嘴脸统统丢到一边去。可是她不能逃避，不能够避讳她一丁点灵力都没有的事实。她很清楚，自己进不了明班了，她也将不能够得到最后的那粒糖果。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很努力，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一直这样以为着……现实无情地打击了她。
寻音跑到一棵树前，没有力气再跑。她想起那年云离在这里抱着她，而后替她讨回作弊的公道。她长大了，他却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把所多日子积攒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她知道她的果果不会出现了，她的玄明觉课程也将在不久的学期末考试后终结，她对谁都没有用了，到头来，笨蛋寻音依然是个笨蛋。
日光之森的洪荒宫里，云离捂着胸口，从冰床上坐了起来。他感觉到了，纵使她没有用召唤术，他也感觉到了。寻音在哭，哭得很伤心，哭得他的心都跟着痛了。
他要下床，云瑶却一把按住了他，“云，你要做什么？”
“姐姐，我必须去一趟人界。”
“去那里做什么？”云瑶的脸色一沉，“又是因为那个洛寻音？云，我知道你喜欢寻音大殿，可不能因为喜欢寻音大殿，就对一个凡人这么好。人界叫寻音的或许不只这一个，难道每一个叫寻音的，都要你这个三元大殿记挂在心吗？”
“姐姐，你不明白。”云离摇了摇头，坚持要站起来，云瑶却发动定身术，把还很虚弱的他定住，“云，我要生气了，不许去！”
“姐姐！”云离竭力想要冲破这定身术。
“那是一个凡人，那是一个喜欢着你的凡人！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这样发展下去，你也会害了她！你真的明白那丫头对你的感情吗？你忘了博学之灵是为了什么堕入轮回的吗！”
云离有些呆愣，“她喜欢我？谁告诉你的？”
“那丫头的姐姐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洛寻音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不是，那只是一种依赖和对长辈的尊敬……”
“阿云，你自己相信吗？你知道自欺欺人的结果是什么。当年若不是你一味地退让，那惨绝人寰的一战本有可能避免。现在，你又是这般，要让悲剧再重演一次么？”
云离沉思了片刻，忽然发动法术，冲破了云瑶的定身术。他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我答应过她，要做她永远的朋友。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不能弃她于不顾。你们说的，我都不信，我要她亲口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确定了她对我的感情不容于天地，那我一定亲手斩断我们之间的任何联系，姐姐不用担心。”
云瑶追了几步，想要极力劝止住云离，却被一只伸出的手拦住。
“你？”云瑶看着黑暗中的影子，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万灵长，我以为您不问世事很久了。”
一个苍老而又华贵的声音接道，“是很久了，但或许有些事不能不管了。”
“您拦着我是为了什么？我以为，您是站在云这边的。”
“公主不要误会了，我是站在大殿这边。只是您有的时候，对大殿的关爱超过了必要的界限。不要忘了，他才是真正的灵中之王，只要他想，没有人能拦得了他。”
云瑶冷嗤了一声，“说得好听，当年若没有您的一手促成，也许轮回之境的那位大殿还在吧？”
黑影顿了顿，不说话。
“而今，您是用什么立场跟我说话？我要保护阿云，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
黑影终于从角落里面走了出来。飘曳的白色长裙，绿色的丝带，头发随意挽了个髻，点缀着鹅黄的小珠花。她的左肩是蓝色三羽，右肩是白色三羽。这个女人的美丽，不输给云瑶，却比云瑶多了一种内涵。那是历尽沧桑之后的了然，还有一种看透世事的隐藏。她的眼神很淡，表情也很清冷，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云瑶笑道，“若说不老的神话，您算一个。”
“我老了，但喜欢用这样的形貌站在您面前，提醒您不要忘记了，曾经有一个人美得让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云瑶勾起眼角，“您在提醒我什么？万灵长阁下。”
“曾几何时，在云瑶公主的心里，多么希望我们美丽，聪慧，可爱的寻音大殿永远地消失。只要她存在，大殿就不会看你这个姐姐多一眼。那个时候他虽然不敢爱她，却被她完完全全地吸引着。我能不能说，那场大战和那位的陨灭，也有您的私心。”
“你！”云瑶震袖离去，不打算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一个声音悠悠地在云瑶身后说，“没有开始，亦不可能结束。您就等着后面的好戏吧。”
云离赶到人间的时候，寻音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傻傻地抱着树干哭。只是那年她的身边围了很多人，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显得越发地可怜。可能人在孩提的时候，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而一旦长大，作为大人的你，所有经历的酸甜苦辣，冷暖自知，不会再有好心的人，用最纯粹的关心来关注你。
他迈步向寻音走过去，只走了两步，寻音像有感应一样，忽然回过头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站在灿烂的阳光里面，像是一朵绚烂的烟火。
“果果？”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云离微笑着点头，“嗯，是我。不过，是刚好路过这里。”
“果果！”寻音朝他扑了过去，她已经长到了他胸口的位置，他的怀抱刚好容纳下她，“我进不了明班了，我一点灵力都没有。他们都笑我，他们都希望我考不上！”
云离伸手仔细地探了探寻音的天灵盖，的确是搜寻不到一点点的灵力。他很少发现一个凡人是这么纯粹的凡人，因为大战之后，只要是个人多多少少都沾染了点破碎在人间的灵力。可寻音，一点都没有……这个孩子平凡得太特别了……
“寻音还想要继续学习吗？”
正在痛哭的寻音没有想那么多，回答道，“嗯，做梦都想！因为有很好的朋友，有很喜欢的先生，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想学的东西……可是灵力是天生的，是后天弥补不了的……果果，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啊……”
“不要紧，别忘了，我是无所不能的果果。”云离轻柔地笑。
寻音这才想起苏陌凉说过的话，吓得推开了云离，“我不要果果给我渡灵力，不能上就不能上，我……”她话还没有说完，云离已经挥手，把她带离了闹市。自他出现，周围就不断有人围观，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身份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
那是一片虚无的幻境，整个空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俩。
“果果，那是一千年的灵寿啊，你不可以那样做！”
“寻音，其实对于我们灵来说，一千年很短。何况我们是朋友。”
“这是在害你！我不要这么做，果果你快放开我！”
“寻音，静下心来。如果你不配合，才是真的在害我。一千年真的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快乐。”云离看着寻音，目光深幽。希望你快乐，就好像看到她快乐一样。没有人明白，虽然你不是她，你没有她所拥有的天赋和美貌，你却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和灵里面最接近她的人。这是我的私心。
寻音来不及多抗议几句，意识已经涣散。那个过程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总之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
全身好像充满了一种力量。她忍不住念了移动术的口诀，她面前的桌子随着她的意念，移动到了门边。
她成功了。可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因为这成功意味着，云离确实把灵力渡给了她。这就代表，她亲手毁掉了他一千年的灵寿。她哀伤地想，他是不是更打不过那个七夜了？
“寻音，默念读心术。”云离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她下意识地照做，忍不住问，“果果，你在哪里？”
“我在日光之森，现在在用读心术与你交流。移动术可以用了吗？”
据她所知，读心术所要求的灵力相当地高，果果到底是把几个一千年渡给她了？
“不要担心，就一个一千年。”
“咦，果果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傻瓜，现在我们用的是读心术啊。何况我灵力比你高，自然能很清楚地接收你的想法。我没事，只不过你现在空有灵力，还是需要多多练习精进。”
“果果……谢谢你。”寻音按着心口说。
“我们是朋友，不要这么见外。好了，我需要休息一阵子，这个学期末的考试，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