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五十一(1 / 1)
一个月后, :/
再一次踏上国土,却物是人非。
去的时候,梁书怀陪着辛落,那时候,她病入膏肓。
来的时候,是辛浅陪着辛落,只是陪伴她的,还有一个轮椅。
唯一相同的,是那机场外,翠浓欲滴的绿化带和碧蓝晴好的天空。
还有,是来迎接她们的,不再是冷冷清清,是一大帮子人,有李彩儿,徐英男,萧睿一干人,还有辛浅的好友兼伙伴,凌中天以及潘夔。
至于欧阳,自从苏家大厦倾覆,一条线上的欧阳家也被牵连,现在一团乱麻,已经很久不曾露面了。
这样的时刻,他也不方便露面。
“辛落!”李彩儿看到辛浅推着辛落出了闸机口,立刻大着嗓门跑过来,头先一个就要抱住辛落一边咋咋呼呼大嚷:“落落,小辛,你回来啦,太好了,你还好吧!”
不等她扑过来,辛浅一个横臂拦住她,瞪了一眼:“你轻点,撞到她了!”
李彩儿柳眉一竖,几日不见,脸蛋似乎又有些圆,但是气势却比以前盛了很多:“辛浅,你不要搞错,我是她朋友,拥抱一下也不行么?”
辛浅皱了下眉头,英俊的脸,有明显的憔悴和阴霾,很是不爽的样子。
潘夔大踏步走进来,拉拉李彩儿:“别闹,毕竟是病人,体谅一下辛也是心疼她吧!”
李彩儿一扭身甩开他,毫不客气的说:“他心疼早干嘛去了,如果不是我们,他能有机会明白真相么?切,你们一丘之貉,少来帮他说话。”
潘夔面对李彩儿不客气的语气,似乎少了点平时的嚣张,只是拢了下眉,总算没有发火,反而道:“辛落还没有回复,你小心碰到她伤口。”
后面走来的一群人都围了上来,徐英男低头看向辛落:“辛落,你还好么?”
辛落并没有回答,她的沉默总算让李彩儿意识到不对劲,大家全都向她看去。
辛落比离开时更加瘦弱,但是以前,她瘦弱小巧,却总是有一种温润的平淡,从来不会如此呆滞,然而此刻,她直愣愣看着前方,没有焦距,没有神采,只是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面对来人,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辛落,辛落?”李彩儿连声呼唤,然而就是得不到回复。
萧睿在身后冷不丁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
辛浅抹了把脸,深深的疲惫,让他那张永远俊美的脸显得狼狈不堪,青青一圈胡子,使他显得形销骨立起来:“从她醒过来,就是这样,医院说她是心病,药物已经没有必要,建议我带她回来,所以我才接她回家!”
“辛先生!”落后几步出来的梁书怀悄然走近,朝着几位熟悉的人点头打了招呼才又对辛浅道:“小辛的情况我已经都交代清楚了,希望你能够照顾好她,所有的医疗资料我都已经转发到了瑞川,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我大哥,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告辞了!”
辛浅眼神闪了闪,默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梁书怀这才朝李彩儿等人又招了招手,转身从容的擦肩而过。
“梁博士!”李彩儿拔脚想追,被潘夔一把拉住:“人家有事,你就别打搅了,不是要陪辛落么?走吧,快点到家好让她休息才是!”
哦,李彩儿应了声,有些不甘愿的扭头看,偌大的落地大玻璃窗分成的一个个方格,将屋外的景色切割成一块块齐整又分离的图片,在那个明亮的图片里,温润蕴藉的身影,慢慢融入那一片洁白中,仿佛被吞噬进了一幅穿越时空的留白山水中。
那背影,显得如此孤寂,又如此高大。
然后又变得浑浊。
“走啦,快点!”潘夔拉起李彩儿催促,终于大部队簇拥着辛浅辛落两人离开了机场。
辛浅本来是想让辛落在自己家修养,直接由自己照顾,但是手术后的恢复和专业的照顾都没有在医院的好,梁书怀给介绍的是最好的康复医生,还有最好的心理咨询和看护,所以还是选择了在瑞川。
辛落自从被截肢后,虽然醒过来,却一直都不肯说话,不肯交流,无论辛浅或者其他任何人怎么逗,她都是沉默以对。
可是说,她这几年经历的,是寻常人很少经历的一切,心和身体,都被巨大的创伤所笼罩,直到被病魔压倒,所有的被蓄积在身体和心理的压力如同倾覆的大厦,瞬间轰然垮塌。
梁书怀说过,人类的心灵,有时候坚强的令人震惊,比如说辛落在近三年面对生活的坚强,但有时候却也脆弱的如同薄纸,一旦某种无法承受的打击到来,那支持一切的顶梁柱倒塌,一切就变得很难挽回。
辛落此时,便是如此,她选择缩回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世界里,想要恢复,那得有做好长期磨合的准备。
辛浅把公司所有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兄弟,所有的精力都用来陪伴辛落。
他每一天陪着辛落做复建,每一天陪着她说话,无论她是否在听,是否有反应,都锲而不舍。
瑞川贵宾病房后花园常常都有这样的一景,一个高大俊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脸上蕴含着无尽的怜惜和温柔,蹲着身,在给一个轮椅上消瘦苍白的女孩说话。
不知道有多少话语,可以说得那么久,可是你不得不动容,无论那个女孩如何的木然以对,男人都毫不在意耐耐心心的陪着,不断说话。
季节在靠向隆冬时节,只有日头不错的午后,暖洋洋的太阳下,屋外才会聚集很多人。
这时候,也是这一对年轻男女常常出现的时候。
医院冬青树常青的茂密树叶林立在花坛两旁,间杂着几株已经剥落树叶的梧桐,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与之形成疏密相间的景致,矮矮的花坛里,种植着说不出名的花,都是有专门的人士打理,所以在这样的季节,照样可以看到或红或白的小花。
一株株的,埋在一个个小小的花盆里,然后堆在花坛中,形成色彩的海洋。
辛浅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给辛落掖好大衣,帽子,摸摸她感觉不冷的脸,才趴在她的膝盖上,懒懒的和她一起享受冬日短暂却温暖的阳光。
面前那一簇簇的小花,迎风脆弱的摇动着,像是随时都要弯折,却又绽放着生命的色彩。
如同辛落,那时候,她小小的身体,扭啊扭啊,总是喜欢在他看书用功的时候凑过来,企图引起他的注意。
然后,就被闹烦了的少年一巴掌拍走,哇一声拖着鼻涕去找妈妈,可是第二天,那个扭动的胖胖身影还是会依然固我不知悔改的继续扭。
直到有一天,他心情好的时候,招招手,小鼻涕虫屁颠屁颠就扑过来,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回忆,总是在人悲伤的时候,源源不绝的到来,它如同那斑斓的华丽,更加反衬着悲伤的晦涩。
“落落,还记得你的宝贝么?上次我回家,过年扫除,我在床底下发现了,你一直很在意那个小小的盒子,当成是宝贝,有一天你丢了它,哭鼻子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我就不明白你个小东西,哪那么别扭的性子,丢了点东西至于那么难过么?”
“哥哥那个时候在中考,你那样子的闹着要找东西,我被你闹烦了嚷了你,后来你就不响了,可是哥哥知道,你一直都惦记着这个东西,只是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那次把它找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是什么东西,让你小时候那么宝贝,却不肯告诉我,所以我就打开它,落落,你真是一个傻丫头,那不过是一个小人偶,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宝贝它。”
“我现在想起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学会做木工劳作后,完成的一个小玩意,后来就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了,我没有想到,这就是你的宝贝,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是不是?”
“你还记得那个小木偶么?是按照木偶士兵的样子做的,那时候爸爸不给你买商店里的木偶玩具,你那个谗样啊,哥哥真是被你的口水打败了,连晚上做梦都会念叨小木偶,呵呵,才会给你做一个的,你记得你那个时候高兴的样子么?成天就拿着它快乐的转呀,抱着不放手。”
“可是不久,就没有看到你再拿着它了,我以为,你把它扔了,小孩子没有常性,却原来,你把它收藏起来了。”
“落落,那个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做的不够好,我能给你的,是一个陈旧的木偶,一份不够温饱的生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弃我而去。”
“所以我一直努力,再努力,我常常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要拥有可以给落落幸福的一切,然后天涯海角也要再去找回我的落落,告诉她,哥哥已经可以给你一切了,回到哥哥身边吧!”
“落落,哥哥真的错了,其实,对于你来说,哥哥给你的,你都会珍惜,我们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对不对?我应该从你第一次离开起,就去找你的,什么钱,什么地位,都不及落落你来的重要。”
“哥哥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落落?”
午后暖风,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微冷,拂过裸,露的肌肤,男孩眯起眼,似睡非睡间仿佛回到记忆长廊里欢乐的时光,渐渐声线走低,直到沉默取代了一切,仿佛冬眠了悄然无声。
负载着他的少女,一动不动的坐着,如同一个雕像,小巧的鼻翼,凝聚着一抹红润,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醒目。
黑色厚实的羊绒大衣,将她拢成一团,和男孩身上的藏青色短呢大衣融合在一起,白白的一圈光圈,在两个人周围描临成一个图画,凝滞着冬日的一景。
很有些淡淡忧伤又温暖的味道。
咯吱一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个沉默的画面。
一双精致的水晶半高跟白羊皮筒靴,慢慢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少女无动于衷,但是男人被惊到了,动了动头,仰起身看过去。
“是你?”辛浅挑了下眉毛,有些意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