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回:洞庭湖岳成射翠 水晶宫龙王献宝(1 / 1)
010回:洞庭湖岳成射翠,水晶宫龙王献宝
却说道长伸出三个指头,念出四句诗来,云:
“自出清波不染尘,深藏三教智慧根。一盏青天年年盛,万古流传好名声。”
父子二人听说,哪里晓得说的是什么,只得问道:“世伯此诗所指乃何也?”道长掳须笑道:“你只依此诗去寻三宝,寻得来,成你鸳鸯之美,寻不来,是你没福!”他父子听说无奈,即做辞往岳阳寻宝而来。单留陶文在此一片迷茫,不知来者何人?更不知道长在说些什么?
咦!这正是:
意外姻缘注三生,成就鸳鸯谱上人。
当下陶文一头雾水,并不知自家动了婚姻,牵下红线。当下道长将话一一明说,陶文方才醒悟。便感谢道:“多蒙道长如此做成小生,实在惶恐。令徒莲花,天仙也似,世上无双。端不知觑得我一介穷儒上否?”道长呵呵笑道:“公子何太痴也,世人匹配;不论贫富,不分贵贱,但求得一个‘郎才女貌’。公子才貌双全,莲花焉能不识?只是一事,那关洪为人险恶,公子此去岳阳,端要十分小心才好!”
陶文道:“多蒙道长如此抬爱,这些吩咐,小生谨记就是!”就欲做辞而去。道长叫住说:“公子要去时,须是留下一件物事方好。他朝夺宝归来,何为凭证?”陶文说道:“着道长见笑了,小生家道贫困,身边亦无贵重物事,只有折扇一把,上有小生亲笔诗文,留下做表记,不知可否?”道长接过折扇道:“但是公子所留,便做得凭证。还请公子早去,不要误了时节”陶文遂告辞道长,径投岳阳而来。
且说莲花自关氏父子来访,也不好现身,只躲于厢房私下探听。诸人对话果然听得真切,看得分明。心下暗忖:“这陶文一介书生,怎敌关洪强悍?若夺不回三宝时,却不误了我之终生?不好,不好!还是我去岳阳走一遭,助他拿回三宝,再做区处。”计议已定,换去行装,取下佩剑。趁道长不注意径出庄园,从旱路投岳阳而来。
且说陶文离了昭山,从水路去岳阳。径过长沙,稍作停留,要往家中报个平安。回至武馆,众学徒与武师见陶文走将进来,只道是他的魂魄归来,吓得一哄而散。陶文不知就里,走入大厅,只见明幌幌的设起一座灵堂,焚着些香烛纸马,中间供起自家的灵位。旁边侍立着光武夫妇并梦仙,正然腮边落泪。地下陶武却披麻戴孝,跪着虎躯在那厢凄惨。
忽见陶文归来,一干人多也吃了一惊,吓得木呆了。惟有陶武见陶文平安归来,一把搂住大哭。光武见此,即命撤去灵堂。及至坐下,陶文将落水被道长所救,以及许莲花为妻,要去岳阳夺宝之事说了一通。众人听罢大喜。都道:“这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陶武道:“既然贤弟要去岳阳夺宝时,哥哥与你一同前去,不教那关氏父子欺负你”陶文道:“怎好劳累兄长奔波?又则叫世人传说,当说兄助弟娶媳妇,恐人笑话耳。兄可于家中等候,若弟与莲花有缘匹配,当回来与兄同做喜事!”
陶武道:“贤弟果然有见识,如此也罢,只待为兄送你去江边上船。”遂同众人送陶文至江边上船方回。却说陶文坐船顺流北上,直到岳阳。弃舟登岸,已经酉时,洞庭暮色一览无余,但见:
一波一浪天际头,夕阳晚映洞庭舟。长空一望君山茂,白银盘里荡悠悠。
陶文无心赏此绝景,亦无心登上名楼,只是草草寻处干净歇所,等挨过今晚,明日再查询三宝下落。不表陶文投店,且说关氏父子早到岳阳,见到陶文投店,关洪便心生一计,乃对父说:“父亲,量此草包书生,能有甚做为?孩儿何必怕他?还请父亲先回,这里但凭孩儿处置就是。”关慕道:“既如此,为父先走一步,但有难堪之处,速来寻我。”关慕即回家而去。关洪见父已去,就在陶文隔壁安顿下来,只等天黑就要行事。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莲花见关洪就于陶文隔壁投店,料无好事。亦投陶文客店,又不交陶文知晓。不觉夜深人静,关洪走出门外,抬头观看,正是那:
朗朗月当空,浩浩影浮沉。畔岸熄渔火,洞庭水溜汾。
巷深无客旅,行人没处逢。鸣蝉栖花柳,声细暑风中。
关洪见夜静更深,四下无人,暗中欢喜。唿喇一纵,早到陶文住处,去那门闩口里一呵,锁便跌在地上。关洪推开门,只见陶文盖着一条毯子,正睡在床上。不知高低,近前来,恐他叫唤,去那床前一把捂住其嘴,往胸膛连捅三刀,急奔窗槛,一声响亮,飘然而去!
可怜年少陶文遭此厄运!正是:
三魂飞身外,七魄荡悠悠。阎王将魂索,判官把命勾。
不说陶文身亡。且说莲花夜宿客房;但觉心神不宁,只是睡不着。忽见窗外有道黑影飘过。觉道事情不妙,忙翻身奔出客房,只见陶文门开了,入来一看“啊呀!”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可怜见陶文七尺之躯倒在血泊人事不知,已是死了。莲花顾不得凄惨,就血泊中驮起陶文,也奔窗槛,一声响亮,早到洞庭湖边,分开水路赶往龙王水晶宫。早见夜叉挡道问曰:“来者何人?”莲花掣出令牌道:“我乃玉帝义女凌波公主,速报龙君出门迎接!”
夜叉闻言,急入宫中报讯。不多时,果见八景鸾穥,珠光宝盖,为首洞庭龙君引着一干水族小厮列队来迎公主。将陶文安放水晶宫里,参拜已毕。龙君问曰:“公主何来,所负何人?可有甚要小神效劳之处?”莲花道:“本公主久居凡间修行,偶然结识长沙陶公子,今来你岳阳,不幸被奸人所害,因我功力尚浅,不能医治。还请龙君救陶公子一命,他朝面见玉帝,定然替你说几句好话!”
龙君道:“举手之劳,何望公主表功?”及至探望陶文,又摇头无奈道:“告公主,非小神不救,小神虽为洞庭之主,端无起死回生之能。陶公子眼下已然身死,且又魂归地府,除止去鬼门关找回魂魄,再去三十三天离恨天兜率院内,见那太上老君讨要还魂丹一粒方能医活!”莲花即道:“烦龙君在此照看,待本公主上天入地去走一遭来!”
遂出洞庭,望地府而来。早到鬼门关,报上森罗殿,慌得那:
第一殿秦广王,
第二殿楚江王,
第三殿宋帝王,
第四殿卞城王,
第五殿阎罗王,
第六殿平等王,
第七殿泰山王,
第八殿都市王,
第九殿忤官王,
第十殿轮转王,
一时间十王齐集,都出在森罗殿上迎接。秦广王问曰:“公主何事入我幽冥?”莲花道:“本公主人间修炼多年,结识长沙书生陶文,今日前往岳阳。不想陶公子被洞庭湖翠神之子所害,实系枉死,还烦十王查看,可将陶公子魂魄送返阳世还阳。”十王即命判官拿生死簿。十王逐一查看;及至看到万国平民总簿,南赡部洲,大明长沙府分簿,显眼处写着:‘陶文,陶知书;后注嶽君钦点。寿终三十岁’。
十王即商议道:“陶知书今年二十岁,只有十年阳寿,不若送公主一个人情,多添些寿数如何?”阎罗王道:“陶知书乃是祝融文将下凡,寿终三十必是天意,我等切莫胡为错了因果!”十王各自会意。即回复道:“回公主,陶公子阳寿未尽,魂魄可着公主带回阳世!”莲花闻说大喜,携了魂魄,谢过十王。将魂魄送返龙宫,又纵身直上南天门,不进斗牛宫,不惊灵霄殿,直上三十三天离恨天兜率院内。才进门,见太上老君正然打坐丹房,几个童子正在八卦炉边煽火炼丹。
忽见公主驾临,即披衣起座,笑迎道:“公主何来?”莲花见礼道:“弟子久处人间修炼,结识长沙书生陶文,此人宅心仁厚,是个道德典范。不期于岳阳遭奸人所害,特来向道祖讨‘还魂丹’一粒救其性命,望道祖垂怜。”老君道:“我这丹自被那猴子偷吃无数,剩数稀少。如今既是公主要时,少不得舍个慈悲与你,送你一丸,好去完姻缘也!”莲花听说,不觉红起半边脸道:“道祖只情胡说,我只救他一命,完甚姻缘?却来取笑我。”
老君命童子取过葫芦,倾出一粒还魂丹,把于莲花笑道:“去罢!去罢!”莲花拿了还魂丹,做了谢,欢欢喜喜,径离兜率院,一路云光降下洞庭。与龙王相见,将仙丹交于龙王道:“只有一粒准医得活么?”龙王道:“彀了,彀了,还是公主够体面,若是我等,连闻的份也没有哩!”龙王将仙丹安放陶文口中,将清水服下,说道:“公主洪福,这书生捡回一条命也!”莲花大喜,当时谢过龙王,辞出洞庭,仍将陶文安放客店安歇。有诗曰:
古有借尸能还魂,今说莲女救陶文。阎王未注今朝死,焉能枉死在三更?
次日清早,陶文一觉醒来,更觉身心健旺,全不知昨夜死里逃生。忽见莲花守在床边,已然睡着。陶文不知就里。心道:“这便是那道长徒儿莲花,她却如何在此?”正疑惑时,莲花舒身醒来。见陶文正盯着自己,不觉羞道:“你这书生好不知礼,只管看我怎地?”陶文笑道:“姑娘莫怪,并非书生无礼,只因姑娘天仙般美貌,世间男子谁不为之心动?何况我一介书生乎!”
莲花笑道:“好你个书生,虽习孔孟之道,不想也是这般油嘴滑舌,怡颜悦色。须不知古人有诗云:
色乃伤身之剑,贪之必定遭殃!姑娘二八好容妆,更比夜叉凶壮!
只有一个原本,更无微利添囊。须将资本谨收藏,坚守休教放荡。
似你这般以貌取人,又不识人心险恶,早晚必遭祸殃也!”陶文笑道:“姑娘话是不错,但在下亦有《西江月》为证:
每羡鸳鸯交枕,又看连理花开。无知花鸟动情怀,岂可人无****?
君子好逑淑女,佳人贪恋多才。红绡帐里真和谐,千金一刻难买。”
莲花笑道:“公子且住!我亦有《西江月》为证:
妲己迷惑商纣,西施色误夫差。褒姒祸国烽火台,谁不为之长叹!
色乃伤身之本,好色不乱英才。劝君莫恋惹非灾,斟酌而行无害!”
陶文笑道:“姑娘差矣!我也有《西江月》为证:
红拂才慕李靖,司马相爱文君。张生西厢恋崔莺,千古风流话柄!
并蒂当为连理,才子须配佳人。阴阳和合好缘姻,端的风情万种!”
莲花笑道:“似你这般说来,你我说上三天也说不完的,我才没工夫与你斗嘴。”陶文笑道:“世事元来稀奇古怪,岂是你我两张嘴就说得完?方才姑娘之言其实不差,若说商之妲己,唐之杨妃,实是误君祸国之辈。若论红拂,昭君,梁红玉,花木兰,却又别是一班,乃为女中豪杰,人人之标榜,千古之赞叹也!再者;男欢女爱,乃为人之常情,本无伤大雅。只莫逾越礼仪道德方可,在下与姑娘虽是萍水相逢,但深知姑娘乃是后者,故此着书生仰慕万分!”
莲花见陶文谈吐不凡,心中早已欢喜万分。陶文则见莲花语默含羞,也不撩拨她。便岔开话题问道:“端不知姑娘因何至此?”莲花道:“公子专会油嘴滑舌,更不知昨夜遭歹人所害,死里逃生。”陶文惊道:“姑娘何出此言?想我一介书生,向来老实,又不与人结怨,却有那个来害我?”莲花遂将昨夜关洪暗害于他,并将救他之事如实说了。
陶文听罢大骇,忙礼谢道:“姑娘元来仙女下凡,不知是书生哪世里修来的福缘造化,有累姑娘舍命相救?”莲花道:“我与公子萍水相逢,亦能志同道合,此乃缘分也!若似关洪奸险之徒,要我从他,断然不能。”陶文不胜之喜,笑道:“家师将姑娘许我为妻,只要做成书生好事,无奈书生不识那三宝乃何物,哪里寻得来?”
莲花笑道:“公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要寻那三宝,又有何难?那三宝原是家师用来为难关氏父子定出的计策。”陶文道:“还请姑娘明示,那三宝果是何三宝?”莲花笑道:“极易耳!且听我说,‘自出清波不染尘’乃是‘红莲’。‘深藏三教智慧根’乃是‘白藕’‘一盏青天年年盛’便是‘绿荷叶’也!可笑那关氏父子粗鲁蠢夫不识得此三宝,却不可笑!”陶文听说哈哈笑道:“元来此三宝洞庭遍地都是,家师果然高人。书生佩服,佩服。”
莲花道:“陶公子,今日难得机会,莲花想请公子同游洞庭,赏玩君山如何?”陶文听说大喜,巴不得一声道:“既是姑娘有此雅兴,书生求之不得!”二人互生敬意,一同携手而出。
这正是:
何处风流何处谈,才子佳人把情参。花开并蒂需连理,始信缘分在人间。
不表莲花陶文泛舟洞庭,携手君山。且说那关洪自半夜行凶,自以为得意。心下欢喜,心道:“如今书生已死,拿不拿三宝,那莲花是我的无疑了。”不料次日清早,忽见陶文携手莲花登舟泛湖,谈笑自若。便觉此事有些蹊跷,自言自语道:“有这等事?莫非昨夜里杀差人了,他又活了怎地?绝无此事!”忽然道:“不消说;定是那贱人做怪,我闻她乃是天庭公主,三界之内,那个不给她些体面,要救这书生何难?看他两个泛舟洞庭,悠悠闲闲的好不快活,莫非就拿得那三宝了?管他娘,我且在此等候,待他们来时,我取便下手夺了三宝去交于那静士道,那时节,不怕那贱人不从我也!”遂暗暗在此等候不题。
陶文两个快活游湖,正是‘寂寞更长,欢娱昼短。’不觉夕阳西下,看看天色晚了。二人乘兴而归。刚下渡口,猛然闪出那关洪拦住去路喝道:“好个不知羞的贱人,家父多次上门提亲,只是不从,量这草包书生有甚好处,强得过我,你便如着了魔一般!”莲花骂道:“把你个大胆泼皮,等我问你,陶公子与你有甚仇恨,你半夜下毒手害他?若非本公主尽力施救,你这厮已在阎王那里多了一条人命干系。你不知悔改便罢,如何不知廉耻,又来拦路问我?”
关洪恼怒道:“贱人住口,这书生夺我所爱,我便杀他,你又怎地?我没工夫与你胡谈,好好的纳来三宝,饶你走路!”陶文见关洪咄咄逼人,只得劝慰道:“我看这位仁兄气度非常,理应是个明白事理之人,莲花姑娘心不向你,你又何必强求,要那三宝何用?想你那岳阳城里许多姑娘,那个不是要嫁人,做不得老婆?你又何必苦苦来寻我等胡缠?”莲花亦骂道:“泼皮,你的声名我早有耳闻,似你这等全不奉行善念之辈,怎么教我从你?你若问三宝,这洞庭湖多的是,苦是你粗鲁无智,不能相识!”
关洪哈哈大笑道:“奸夫****,你既无心向我,留你何用?有道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不是你,便是我。料你们尘世夫妻是做不得了,还送你们去地狱做对亡命鸳鸯罢!”关洪真个按捺不下,你看他摇身一变,现出元神来,果然好大一只翠鸟。但见:
身披羽衣翠亮,利爪一双赤红。喙似长矛钢锉锋,万里烟波时遁。
变化精神抖擞,展翅犹如大鹏。格格长空尖叫声,管教闻者惊恐。
那翠鸟扑哧一声抖开翅,迳抢陶文。莲花自随道长,也学了几分本事。及见翠鸟来得凶恶,随即挥剑就砍,舍命护住陶文。这陶文乃是一介书生,便是跳入人的咽喉里也刺不杀人的。他见了这只怪物,早也吓得倒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毫不济事。莲花终是法力低微,怎敌关洪强悍,难及他万一。看看不是对手。且不表莲花苦斗翠鸟。
单说这洞庭湖畔久居一个隐者,姓‘岳’名‘成’,表字;‘神通’。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又生得一条八尺长躯,双臂有万斤之力,不亚于;吴国‘子胥’霸王‘项羽’果然好条大汉!怎见得?有《西江月》赞叹岳成本事:
刀舞浑如翻蟒,双臂能挽强弓。虎背熊腰八尺身,声吼浑如雷震。
上山能擒猛虎,下海可伏蛟龙。河目海口夸岳成,好似关公显圣。
这岳成无意功名,只喜陪妻伴子,隐姓埋名,图个安逸自在。他却有个习惯,每至日落时分便至洞庭湖边欣赏暮色。偏是这日欣赏,忽听得湖边有人打斗之声。他抬头观看;只见偌大一只怪物正与一女子打斗。不觉吃惊道:“我岳阳向来太平,此是什么怪物,胆敢在此伤生造孽?”急抽身回来,壁上取下强弓,来湖边拈弓搭箭;拽满了,觑得亲切,‘嗖’的一箭,正中那怪额头,惊天一声惨叫,那怪倒落尘埃,已然没得活了。
这莲花正斗不过关洪,只听得耳边风响,关洪早也中箭身亡。心下疑惑,只见岳成移着虎躯,挽弓前来问道:“姑娘何人,与此怪恶斗?”莲花与陶文双双做谢道:“我等乃长沙人,游玩洞庭,此怪乃是翠神之子关洪。因与我们有些积怨,故此挡路为难,亏得壮士出手相救,不然为他所害。敢问壮士何人,这身惊天本事?岳成笑道:“我乃岳神通,无过是岳阳良民,自幼学了些养家本事,算不得惊天。今见此怪伤人,故才为民除害,想来这逆子死于俺之箭下,也不冤枉。还请二位先行,便是翠神那厮追究,也奈我不何!”
莲花拱手谢道:“岳先生大恩,我们永世不忘!”遂赠大还丹一颗,再谢而去。可怜那关洪横行岳阳,今日死于岳成箭下。有诗曰:
堪笑关洪恶名高,今遇岳成把箭瞄。身死洞庭归地府,魂随湖水逐浪涛。
却说莲花陶文自洞庭湖别了岳成,又从水路回来昭山,于路陶文问道:“姑娘说那关慕乃是御封翠神,他若知晓孩儿死于壮士之手,焉能就此罢休?我们走了便罢,却不害了那岳壮士?”莲花道:“公子无须担心,那岳神通为人重义,颇有本事,乃是上界天神贬凡;久后必归神位,那翠神能把他怎的?”
二人船舱一夜言谈,不觉早到潭州。莲花谓陶文曰:“请公子先去献宝,只莫交师父知晓是我相助,亦不消说关洪身死。”陶文会意前来庄园,早有道长接住问道:“公子回来了,果不知夺宝如何?”陶文道:“托道长洪福,书生献宝来也!”道长问:“三宝何在?”陶文笑道:“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元来是一家。道长果然智慧,书生叹服!”
道长掳须大笑道:“公子此番夺宝可还顺利?”陶文答曰:“托道长挂心,一切顺利。”道长又问:“此番北上岳阳可有人相助公子?”陶文答曰:“亦没有,乃是书生自家去的。”道长再问:“那关氏父子果没有为难你?”陶文摇头道:“也没有!”话说的,道长虽则这般问,他心中如何不知,早也心知肚明。遂请陶文入内,命捕风看茶,自家揣摩:“那莲花原是天庭公主,只因有份尘缘,故下潭州,端不知这陶公子是否与之有缘之人?假若不是,一来害了莲花,又则乱了因果?我且再生他一难,想他过得此关,便不消疑惑的了!”
遂问陶文家庭之事,有甚亲属?陶文如实答曰:“晚辈自幼丧母,有兄长一人,乃是双生兄弟。由父亲养至十五岁上,天不佑人,连父亲也病逝了。今止兄弟二人,见居在长沙震湘武馆之内。”道长点头问曰:“这桩婚事,你可做得主?”陶文回答:“父母双亡,以兄为大,婚事只需禀明兄长就是!”道长又问:“家中可还有什么嫡亲姑舅之辈?”陶文道:“晚辈至亲之辈俱已没落,久无来往,只有一叔叔,也于旧年去世。”
道长说:“如此说来,公子婚事只需告知兄长就是?”陶文道:“正是!”道长忽然叹气道:“这莲花乃是公主下凡,公子可知?”陶文故做惊慌道:“才听道长说起,实是晚辈三生有幸!”道长道:“公子既知莲花是公主,那聘礼彩金之类不可怠慢,要做得体面些,不可低了公主名头才好。”陶文道:“道长见谅!晚辈自幼家庭贫乏,今蒙家兄师父不弃,寄居门下,何来体面聘礼?若蒙莲花不弃委身于我,晚辈自幼也是熟读圣贤,他朝定当考取功名,绝不负道长厚爱就是!”
道长说:“话虽如此,古往今来,焉能有无聘而娶之理?”陶文无奈道:“道长原谅则个,聘礼委的没有!”道长道:“公子家道贫困,贫道怎不理解?既如此,贫道再做个道理,公子若拿的三件物事来下聘礼,莲花嫁你长沙去,贫道分文不受!”陶文大喜,问道:“不知是那三件物事,晚辈包管尽力寻来!”道长呵呵笑道:“乃是:山大猪头,斗大鱼鳞,和桶大虾脚!”
陶文天听说唬了一惊,叫道:“道长敢情说梦哩!这虾不过寸,鱼不过尺,猪不过丈。焉能有山大猪头,斗大鱼鳞,桶大虾脚?道长若是这等为难我,交晚辈哪里找寻?”道长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公子若寻得这三件物事来时,再做道理,不然时,莲花就轮不到你了,这世上俊俏后生可不在你一个。”
陶文听说无奈,请辞道长走出来,心内自思:“想是注定我与莲花没得缘分,此三件物事莫说没有,就是有时;也没处寻哩!”心下嗟叹,刚走出庄园,便见莲花走来问道:“公子,我师父和你说甚话来,去了这许久。”陶文摇头叹道:“莲花呵,注定我与你无缘哩!”莲花道:“公子何出此言?”陶文道:“家师恁般为难,索要聘礼,我说家道不富裕,无钱下聘,他又讨要我三件物事,若寻得来时;准你嫁我。”
莲花问:“什么物事交你这等烦恼?”陶文道:“却是山大猪头,斗大鱼鳞,和桶大虾脚,故此烦恼,没处寻访!”莲花听说呵呵笑道:“公子呵,要寻此三件物事又有何难,烦恼怎地?”陶文道:“你也说梦哩,叫我那里去寻得来。”莲花道:“不消烦恼,你只依我言语去做,此三物包管得来。”陶文道:“怎么说?”莲花笑呵呵地话不一习,说出一个道理来。陶文听说良久不做声,便问道:“莲花此话可是当真,莫交哄我才好!”
莲花道:“你莫胡说,我已倾心于你誓要白头,哪能哄你?你只依我言语便是。”陶文半信半疑,别了莲花,仍至洞庭湖边,挽起裤脚,把着一块瓢。行至湖水没膝处;把湖水望岸边只管泼,边泼边念:“我一下泼一尺,十下泼一丈,一百下将龙王爷泼在岸边上。”
咦!他外面这一泼,没甚打紧。却把个湖底洞庭龙宫搅得摇摇晃晃。洞庭龙君即时升殿,广聚群臣,问道:“今日可是湖水涨潮,为何宫殿这般摇晃?”众臣道:“就是涨潮,亦不该这般摇晃。莫非是有外敌入侵,要夺我龙宫呀?”那龙君听说,越发慌张了,战兢兢地谓龟丞相道:“丞相啊,你一向胆子大,今日便是你显威之时,果去外头看看,是否外敌来侵?好打哩!”
龟丞相听说,亦是害怕,又不敢不从。只是化做乌龟,把个头探出湖面,去那岸边看得真切,急回龙宫报道:“告大王,没甚外族入侵,乃是一书生在那厢泼水,要泼****洞庭哩!”龙君吃惊道:“哎呀!量他一个书生能与我洞庭有何过节,以致如此?此事必有古怪。列位,都不消怕,好生在此相侯,待我问他去来!”
遂推波跳上湖面,变做一个渔翁,百发苍苍,赤一双脚,头顶斗笠,背支钓竿,腰别竹篓,径奔陶文做歌而来。歌曰:
“洞庭草色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稳泛沧江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弦独啸;不知今昔何昔?”
陶文正然泼水,忽听得有人做歌而来,抬头一看,是个渔翁。龙君停脚问道:“那书生,你在做什么?”陶文笑道:“告公公!我在泼水净湖哩!”龙君哈哈笑道:“你这书生,枉自读许多书,倒变得痴傻了。这八百里洞庭,上纳四水,下吞长江,岂是你一瓢焉能泼净乎?”陶文笑道:“公公此说书生怎么不知,书生所以如此,实出于无奈!”
龙君把手招道:“你且上来说话,怎么个无奈法?”陶文遂上岸来,说道:“交你得知,书生乃是长沙人,因要讨潭州莲花为妻,因书生家道不富裕,无钱下聘。莲花家师便讨要我三件物事为聘,方准其婚!”龙君掳须问道:“是那三件物事,使你有此动机?”陶文笑道:“说来惭愧,恐公公笑话耳!却是山大猪头,斗大鱼鳞,桶大虾脚。”
龙君听说,果然大笑,笑曰:“元来如此,又是何人指示你来做此事?”陶文道:“正是我那未过门之妻子莲花!”龙君听说道:“我就知是这小妮子作怪,俗语云;‘女生外向’,此话不假。她只顾自家要嫁,却不顾我洞庭一脉!”陶文见龙君的话说得奇怪,问道:“公公果然何人?”那龙君除去斗笠,撇下钓竿,摇身现出原身道:“吾乃洞庭龙君是也,书生且随我去来!”
陶文慌忙下拜,龙君把手扶道:“公子切莫行此大礼,小神实难担待,且随我取聘礼去来!”把手一挥,就洞庭之中唿喇喇分开一条水路。龙君携手陶文同至水晶宫中,奉为上宾,献上茶果道:“公子,那鱼鳞虾脚小神已遣人送去昭山。若说那山大猪头,你且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陶文附耳过去,龙君如此说了一通。陶文听罢大喜,忙谢恩道:“龙王大恩,书生没齿不忘。”龙君笑道:“公子宅心仁厚,怪道公主倾心于你,还请公子早早完婚去罢!”
陶文辞出洞庭,回来昭山,早有道长与莲花门外迎接。陶文礼毕,问道:“烦问道长,那鱼鳞虾脚可曾送来?”道长说:“已经送来,只是三缺其一,不知那猪头何在?”陶文笑指门外昭山道:“敢问道长;是昭山大,还是道长家大?”道长说:“自然山大!”陶文道:“既然山大,道长家宅过小,如何容纳得下山大猪头?道长且将家宅改作昭山一般大小,我再去寻那猪头来!”
道长听说哈哈大笑道:“罢罢,既是如此,贫道怎么棒打鸳鸯?还请公子早回家去告知家兄,择日前来娶亲罢!”陶文莲花听说大喜。陶文遂拜辞道长与莲花;回来长沙商议婚事,回到长沙,向陶武震湘夫妇告之一切,众人听罢,无不大喜!
亏得那震湘夫妇甚贤,倒贴礼金与他兄弟下聘。又命众人将武馆打扫干净,布置洞房,择了吉日。要与他兄弟二人同时完婚。
有诗曰:
九品莲开富贵春,成就风流俊雅情。十里红妆满世界,西江月照潇湘人。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