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1 / 1)
栖鸣国,镇北将军府。
在外练兵归来的镇北将军从筠浑身凌烈寒气的踏进府邸大厅,刚把身上厚重的披风递给伺候她多年的湘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堂华丽繁美的屏风后缓缓踱步走出。
“从筠,你今儿又受了什么气啊?回到自己的府邸却仍掩不住满身的杀气,看得实着渗人心魂啊。”
“……傲楠。”
从筠那冷魅绝美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玄衣女子半晌,挥了挥手,伺候在她身后的仆人们都纷纷退身离开。
“湘姨。”
“是,主子,有何吩咐。”
“晚饭的时候准备些傲楠喜欢吃的东西。”
“是,主子,小的这就去叫厨子准备。”
见大堂里掌灯的仆人都离开了,傲楠露出寒梅般的笑容走到了从筠伸手可及的地方,从筠微微一笑,伸手将傲楠揽在怀里。
傲楠抬头抚着从筠搭落在胸前如丝柔般顺滑的发束,柔声道:“还在为九皇女失踪的事情烦恼?”
抱着傲楠的腰坐在铺有贵重白熊毛的宽大座椅上,向来作风与表情都十分冷硬的从筠这才缓缓露出几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到目前为止,我派出去的几名探子都查不到九皇女任何消息。女皇为这件事情已经有好几天寝食难安,上早朝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呵呵,看来你这做姐姐的很是担心妹妹的朝政啊。从筠,这不是很好吗?如那九皇女真有不测,栖鸣朝廷会以女皇无后继女嗣的理由逼她退位,到时候你这位皇姐可是能名正言顺的登上栖鸣女皇之位了。”
听着敖楠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从筠也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我是栖鸣国的镇北将军,也曾对天发誓过,此生绝不背叛女皇。”
敖楠无所谓的耸耸肩头,她伸手从水果盘里拿出一颗水晶葡萄,塞进了从筠的嘴里:“你家那小不点呢?今儿怎不见她来门口迎接你这做娘亲的?”
从筠缓慢的嚼着嘴里的水晶葡萄道:“初儿跟着她爹爹回娘家探望。”
傲楠轻笑了声:“什么她爹爹啊,说得怪生疏的,初儿的爹爹可是您的内人啊。你啊,别老顾着什么军队操练,都三十几岁的人,才得那么一粒女儿,看看别家贵亲,都一打的孩子绕着身边转了!”
从筠皱了皱眉头,她放开搂着傲楠腰的手,坐起身,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你那有什么消息?”
“你还真把本小姐当成那长夕公子‘百事通’啊,”傲楠了然的笑道,“看来你派了人去长夕公子那儿问了些消息,可是却吃了闭门羹?”
当敖楠说到这里,从筠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得有几分难看:“傲楠,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招惹了那位珂玥公子?”不然以她与长夕的交情,不可能问不出一丝一毫关于九皇女下落的事情。
“招惹算不上,只是对她收的徒儿起了几分兴趣。”
话音刚落,从筠一记眼杀投向傲楠:“看来你这日子过得很是闲情逸致。”
无视从筠一副有些吃味的表情,傲楠神秘一笑:“从筠,我或许找到了位同族之人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从筠那俊冷的面容难得闪过一丝惊诧,“除了你,毒尊月婵,医仙芷荷,这世上竟还有神祗一族血脉的人存在?而那人却是……珂玥公子的徒儿?”
回想到当时与珂玥的徒儿初次见面的那一场景,傲楠缓声说道:“当时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只是这孩子隐藏得十分好,似乎连珂玥公子也未发现什么。不过我想,既然那孩子是珂玥的徒儿,那么毒尊李月婵肯定知晓那孩子的真实身份,只是我很好奇,为何让神祗一族的后裔与一凡人共处?那珂玥公子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一介凡人而已。”
听了这句话,从筠冷声道:“你这么说,便是觉得与我这一介凡人相处也是污了自己的高贵出身?”
活了好几辈子的傲楠怎可能被这句吃味的话难倒?她握住从筠满是老茧的手,柔和笑道:“你不同,从筠,神祗一族的人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人,而我认定的那个人,便是你。”
从筠冰山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动容,她安静的抱住傲楠,不在说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湘姨走到大堂门口轻敲了敲门栏,从筠这才缓缓的放开傲楠:“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初儿她也很想念你。”
“既然是镇北将军的亲口邀请,本小姐怎好拒绝?”
和从筠走出暖和的大堂,一股冷流袭来,从筠赶紧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套在傲楠身上,傲楠笑了声:“当我是柔弱男子啊?你自己穿着吧,小心着凉。”
顿了顿,傲楠又说道:“从筠,九皇女的消息并不是没有,只是……”
提到自己未来主子的事情,从筠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只是什么?”
“不仅是北寰国,就连净玉城主蘭萱,似乎对九皇女的真实身份感兴趣。”
突然,从筠想起临别前长夕对她说的话。
“虽然您那相好曾对我的小师弟做了些过分的事情,但还请放心,九皇女我定会替您安全送到栖鸣国,不过,也有些人对九皇女的性命不感兴趣却对她胸口蓝而非红的‘女儿痣’感到好奇。从筠将军,长夕的话就说到这里了,不送。”
从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她十五岁前也有一颗鲜艳的红色女儿痣点在胸口,据说那是栖鸣国皇族为了避免外人误认天生样貌就长得过于秀气的她们为男儿家而以此来证实女子身的习俗,十五岁之后便会自动脱落,到那时也便是娶侍君繁衍后代的时候了。只是到了九皇女这唯一女嗣,点在身上的女儿痣却是蓝色的。朝廷中人对此抱有不同的态度,有的对九皇女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有的则说九皇女乃天人转世天降祥瑞,因为蓝色在栖鸣国象征着吉祥繁荣。
然而,要是被有心之人知晓储君九皇女身上蓝色女儿痣的□□,这栖鸣国,将会动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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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三人走在一条贯穿在密林里的羊肠小径上,只是小径上铺了层厚厚的雪,行路起来并不省体力。没走多久,佩浿发现跟在她身后的九皇女突然减慢了走路的速度。
佩浿看了看走在前头的珂玥,见他走的步伐速度可让自己在短时间内追上去,便也放慢脚步来到了葶莲身旁。
“妹妹,没事吧?”
葶莲此时气喘吁吁,手脚如铅般的重:“你,你们……怎不继续……马车……”
见这九皇女已经累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佩浿好心的回答她道:“那马车估计被刺客记下了模样,所以不能继续用。我师父说了,咱们易了容就不担心那些人会找到,而那些人也不会想到我们靠步行去栖鸣国的。”
葶莲听了之后差点翻白眼,心想这儿荒郊野外离栖鸣国有十万八千里,他们得走多少日才能到达目的地啊,还未到,她已经熬不住了。
见葶莲走的步子摇摇晃晃,佩浿拍了拍额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快上来吧。”
葶莲先是狠狠一愣:“你,你干嘛?!”
“背你啊。看你这样子,还能继续赶路吗?你要是现在没了力气拖了行程,我师父可不会停下来等你,快点啊。”
葶莲有些愤恨的咬了咬嘴唇,但也知道佩浿说的是实话,她那个师父可是出了名的无情之人,就连她这个身份高贵的栖鸣国九皇女都不曾放在眼里,于是,葶莲默默的爬上了佩浿的背,两手绕住她的脖子。
背好了九皇女,佩浿踏着轻快的步伐很快就赶上了遥在眼前的珂玥,珂玥回头瞟了佩浿一眼,冷声说了句:“这九皇女的腿是断了吗?”言下之意就是她怎不自己走路?
葶莲顿时有些羞意浮上脸颊,正欲挣扎下来,却被佩浿背了个结实,仿佛在示意她别在意:“师父,九皇女是累了,走不动,所以徒儿打算背她走一段路,等她恢复了体力再让她自己走。”
珂玥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而想起当初是他自己说让佩浿一个人照料九皇女的。想到这里,珂玥只能轻哼了声,继续走在前面。
趴在佩浿背上,葶莲似乎有了些睡意,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皇宫里,而她最喜欢的奶爹正背着她哄她入睡,闻着那股相似的奶香味,葶莲不知不觉间再次红了眼睛。
她上面的两位姐姐明明是栖鸣国最优秀最厉害的女子,却因边境战事而战死沙场,剩下的哥哥们都嫁了人,于是,在偌大的皇宫里,剩下的亲人也只有她母皇,而身子骨羸弱的父卿早在她年幼的时候去世。原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呆在皇宫里,可前年母皇突然赐了她一座城池,那时她明白,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呆在母皇的保护羽翼之下了,她必须独自生存。
是的,她明白自己敏感的身份会惹来许多麻烦,所以那晚的金钗宴遇到他国刺使她也早已有了防备,只是那晚,被血洗的宴会,保护她的护卫们一个个被夺取生命,带着温度的血喷洒在她脸上……那是她人生的一个梦魇之夜。
不过,她已经哭过一次了,不能继续哭下去,那只是弱者的行为。她是将来的女皇,她要活着回到栖鸣国,她要把自己受到的屈辱全部还给那些想杀她害她的人!!
葶莲的眼神刹那间发生变化。佩浿一点儿也不知晓,背上的小人儿在经历一段思想挣扎之后竟完成了人生的一次蜕变。
当葶莲收敛心思,再次看向背着她的人时,不知为何,内心有些浮躁之感。
那时她第一眼醒过来的时候,见到佩浿还以为她是要刺杀她的人,所以拼了全身的力气对她又打又踢最后还狠狠咬了她一大口,可是,她竟然就任她这么咬了,那眼神还……挺温柔的。
而且她对待她的态度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不忌惮她的身份,也不在她面前做作,只是她总爱说顶撞她的话,还,还自作主张的喊她“妹妹”!这,这女人,明明在她师父珂玥公子面前表现得那么恭恭敬敬逆来顺受似的,可为何对她却……举止轻浮得很?!
其实有好多年,她的情绪都没这几天那般大起大落了,想起在自己领地里的日子,沉默寡言的仆人,面无表情的护卫,看似光鲜亮丽的排场,剩下的也只有寂寞。
内心有些愤恨,但更多的是一些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缓缓蔓延至全身。不知不觉间,她将脸庞轻轻靠在了佩浿的背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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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两个多月过去了,路上的雪缓缓的融化,被冻结的河流再次恢复了些许活力,树上秃枝的嫩芽也开始蓄势待发。
离栖鸣国边境最近的一座城池,临鸢城,高大的城门下正迎接着新一批的入城人群。只是最近栖鸣国与北寰国战事情况有些严峻,因此把关的城门士兵很是严格的检查入城者手持的牒文。
门卫一个个检查着,有的被放行,有的却被拦截下来,总之,弄得入城的队伍人心惶惶。
这时,入城队伍里有三人被一士兵横手拦截了下来,于是那三人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例行公事,那士兵面无表情的说了两个字:“牒文。”
领头的女子看似这三人的大家长,只是这大家长顶着个麻花脸实着让人倒胃口,那士兵只瞧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她唯唯诺诺的从怀里掏出三个牒文,递给了士兵看。不过在递的时候,麻花脸将一块不大不小的碎银夹在手中,当士兵接下牒文之后,手指不小心触碰了一下,于是士兵抬起头,对着麻花脸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看你们也不算可疑,走吧走吧。”
“嘿嘿,是,是。”
三人走进了城内,脸上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他们动作迅速的找了家客栈落脚。
被脸上的假脸皮闷了好几天的葶莲正欲撕下,被动作快的佩浿一把抓住了手腕:“妹妹,你可别这么撕啊,这得用药水慢慢剥开才行。”
“可是很闷……”葶莲咬紧下唇,声音有几分委屈,内心又补了一句,而且很丑。
佩浿有些心惜的拍了拍葶莲的头:“很快就能回到你家了,再忍忍吧。”
在客栈巡了巡场探了探环境的珂玥推门而入,当他看到佩浿的手放在葶莲的头顶上时,微微眯起了双眼。
见到师父回来,佩浿赶紧转身问道:“师父,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吧?”
珂玥没立即回答,而是提起水壶,动作优雅的给自己到了杯水,抿了几口,才说道:“没有,只是这几天城内的气氛有些复杂,得注意。”
佩浿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行李,突然,佩浿“咦”了声,这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