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暗战(1 / 1)
恪宁见德妃果然紧张,就按事先安排请咳嗽了一声。外面新荷进来说有事回禀。恪宁便起身告辞。德妃哪里肯放她走,忙的拉住,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恪宁略作为难。屏退新荷又说:“皇额娘您也别急。可知他们毕竟是亲兄弟。皇上绝不会把事情做绝了。儿臣只是怕,十四叔心高气傲,回了京城若是对新皇有些不敬之处,再加上有些不轨之人从旁蛊惑,难免不惹出些事端。到那时,皇上本来就心有疑虑,岂不是有了拿他的话柄了?”
德妃愣怔半天,唉了一声道:“老十四的确是个目中无人的。只是他们到底是一母同胞,难不成先拿亲弟弟作伐子不成吗?”
“也不好如此说。只是,皇额娘想啊!那一日宜妃母在大殿上公然对您不敬,想来心中必然不服气。十四叔又与她的儿子素昔亲密,难保他们那起子人不会在十四叔耳边吹什么歪风!十四叔人在外,不知其中内情,万一和皇上闹起来了,兄弟睨墙,这绝非皇额娘想见到的场面。再者,皇额娘想,如今皇上尚且能够容得下十四叔和他的家小。若明日真闹起来,事态严重。十四叔在大行皇帝灵前做出什么不可测之事。就算是能分出上下高低,那时得势的一方绝对不会姑息失势的一方。这不在皇位如何,而是无论如何都会伤及自家骨肉。现如今我和弘历几个孩子,还有弟妹一家子都是刀架在了脖子上,活一日,是一日喽……”
恪宁虽心知胤禛早作好了应对之策。但如今要搬出德妃这招棋,她须得用凶险之情吓住她。德妃虽然对小儿子偏心,但不会不虑及骨肉亲情。兄弟相残这种事,她是最不敢面对的!何况还有孙子辈们。人老了,但求平安是福。
德妃又想了想,只得又问恪宁:“依你看,明日是必要出事的了?”
恪宁故作愁云满面似乎有难言之隐:“儿臣有话但不敢说!”
“唉!”德妃竟一拍大腿说:“此时,你还怕什么?有话直说!”
恪宁眼光一闪,凑近道:“此事若想得解,需皇额娘出面压制!”
“我?”德妃摇摇头。“朝中之事,我等不能干涉!”
“不……”恪宁把头一别,“皇额娘已然是天子之母,这虽说是朝政,也是您的家务事!您出面管教儿子们,哪一个敢说半个不字?再说了,您若在,他们俩个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不来真格的,事情总会平息!只要保住骨肉不致相煎,剩下的事情自然无需您劳神费心了!”
德妃听得晕晕乎乎,心中烦乱,只好又问:“那我要如何做呢?”
恪宁心中一松,在德妃耳边低语了一番。
……
翌日,灵前素帐香烛齐备,众人哭奠,哀声不绝。一时传进来,大将军王进殿。众人忽而都屏气凝神。只见胤禵胡乱披着一件孝衣,满面尘爽,眸中已然瞪出血丝来。一步迈入殿中。他并不看众人,只大步来至灵前,先是呆了一呆,忽而喉咙一动,撕扯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彭”的一声跪趴在金砖地上!
“皇阿玛,儿臣不孝!来迟了!”他粗哑的嗓子干嚎着,众人心中皆是等看戏的心情,此时也都跟着凑热闹哭起来。
恪宁跪在一众宫妃命妇们的起首处,紧跟在德妃身后。趁他人不觉,朝胤禛处扫了一眼。见胤禛半垂着目,只冷冷看着胤禵折腾。胤禵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因自己怒火攻心,反倒真流了不少男儿泪!
胤祥在旁一动未动,等胤禵哭的差不多了,想上前去搀他,胤禛一丢眼色,胤祥定住身没动。
那边胤禟见无人搭理胤禵,不免起身,上前拍拍胤禵后背,在他身旁哭着劝慰。恪宁这边见了,赶忙在一旁一扯德妃的衣裳。德妃远远瞅见只当胤禟在旁边胡说,心里焦急难耐。
胤禵喘着粗气,边哭边开口道:“你们是如何做兄弟的,皇阿玛病体日沉,我在外竟不得半点消息,今日赶回,不能见皇阿玛最后一面,皆是你们这些做兄弟的将我蒙在鼓里!”说着,讲胤禟一把推开,又将另一边上来扶他的胤礻我也推开。
张廷玉见状,从朝臣中出来,在旁进言道:“十四爷节哀顺变。此乃大行皇帝灵前,哭祭犹可,推搡兄弟似乎不妥!”
胤禵此时哭红了眼,成心要闹事。如何把张廷玉的话放在心里。竟然怒瞪着他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皇家的一条狗。你也敢来拦我的话?”他举手要揪扯张廷玉,张廷玉一闪身躲开了!早有侍卫上前半搀扶办挟制的拉住胤禵。胤禵随身的侍卫未能进的殿中,早被外面隆科多的手下软禁了起来。胤禵一急,怒道:“你们都是什么东西?反了天了!在我皇阿玛灵前也敢放肆!”
“谁放肆!”胤祥冷冷的弹压了一声。众人都静下来看着他如何说。“老十四,皇阿玛灵前尚有嗣皇帝,皇额娘,诸位臣工!你这样大肆咆哮,有失礼度!还敢出言不逊?”
胤禵斜眼睛瞅了胤祥一下,仿佛看苍蝇般不屑。撇着嘴道:“你又是谁?我并不记得皇阿玛有旨放你出来,难不成是你自己从禁所潜逃出来了?你是戴罪之人,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说话!”
“你又有何脸面!”胤禛终于忍不下去开口了。
一时殿中空气都凝住了,连北风也不退避三舍,长明灯的火苗子纹丝不动,一声些微的呼吸都听不到。
“哟!四哥终于发话了!你穿着这一身孝服怎么偏不做孝子该做的事情!”胤禵提高了嗓门,阴阳怪气。
远远地,恪宁又一拉德妃衣襟。德妃已然骇的喘不上气来。恪宁轻轻用手一指。原来灵帐素幡之后早隐着许多伏兵,个个手持重器。德妃看不大真切,只觉得是刀光剑影晃动,杀气腾腾!她迟疑了一下,半转头瞅着恪宁。
“十四叔再无礼下去,定遭横祸!”恪宁面无表情压低了声音,几乎就是在威胁!
“我儿怎可出言无状!”德妃忽而起身,略带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上颤抖。
胤禵回头,此时才想起还有母亲在。
“皇额娘,你不要糊涂!难道被这谋逆乱臣蒙蔽了不成?”
不等他乱讲,胤祥挥手,又一队侍卫围上来,按住他两肩。胤禵拧着身子不肯服软,口里尚且乱叫:“你不是谋逆,你心虚什么?哪道遗诏要你做嗣皇帝?你就是谋逆!你们都瞎了眼吗?八哥!九哥!”
胤禩早知他会如此,只抱定了作壁上观。此时他不会轻举妄动,胤禟看他不动,自然也不理。德妃见他们果然不帮着胤禵说话。无奈,只好转而冲着胤禛道:“你兄弟是远道而来,伤心过度,糊涂了心。你可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儿臣不敢!”胤禛忽而撩衣跪倒,冲德妃叩首道:“太后凤体为重,无需为此担忧劳神!”张廷玉一见,对挣扎着的胤禵说:“大将军王带重兵返京,兵临城下,又在先皇灵前屡失孝子之礼,不尊太后,不敬兄长!是要谋反吗?”他谋反二字一出口,殿内殿外“哗啦”一下涌出许多埋伏之人,将大殿里外封个水泄不通!刀枪剑戟全都指着胤禵的脑袋!
德妃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好悬要跌倒在地上。早被刚才默默跟过来的恪宁在后面扶住!恪宁在她身后冲胤禛些微一点头。
“既如此,也不能念骨肉亲情了!只好按大清律……”胤禛起身,眼角余光扫着德妃说。
“慢着!”德妃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来,“孽障!还不求圣上开恩吗!”她用尽了全身力气冲着胤禵嘶喊着!
“额娘!”胤禵仍是不甘心。德妃浑身乱颤,上前一步,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不要命了?不要额娘了吗?”
这一耳光下去,比孩子更痛的是做母亲的心。她并不想要一个做皇帝的儿子,她只想要一个能乖乖守在她身边,过安逸生活的儿子。胤禵是她心里永远的宝贝。可是胤禵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母亲哪怕是一句打骂。这结结实实的一下,猛然间打醒了他。
他现在是瓮中鳖,砧上肉。还有能力翻过天来了么?还是要闹个鱼死网破,留个不全尸?他火辣辣的目光射在胤禛脸上,像是一头饿红了眼的困兽。
“额娘,是儿子不孝……”他凄哀道,身子软了下去,瘫在冰冷的金砖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