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不过他脸上却也没有显露半分,只看着灰头土脸的苏水月难得如此狼狈,忽又淡淡一笑:
“水月,你的宝贝发簪呢?”
“发簪?”苏水月一愣,往头上摸去,果然没有,“怎么不见了呢?我的发簪!”
看她一脸焦急,苏之翼不由得笑了出来:“我看多半是与那西野潮交手时掉了,你且先去洗洗干净,睡上一觉,明天再去寻回来吧。”
苏水月只好遵从,回房去了。
望着她纤弱肉柔美的背影,苏之翼暗暗对自己说,一定不会让妹妹遭受任何危险。
夜已阑珊,微弱的一丝月影也被厚重的乌云层层盖过,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大风狂烈地刮着,屋里也可以听见树枝断裂,沙石飞舞的声音,甚至好象能听见云层不安涌动的声音,今年的第一场大风竟来得这般突然迅猛,让人措不及防。
苏水月房里安稳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时,一条白影从苏之翼房内窜出,顶着大风在屋顶飞跃依然轻盈异常,如履平地。
西野青山坐在书房里,拨了拨木炭,让火烧得更旺些,天要变冷,这身子骨是日见不中用了。
火苗“噌”地一窜老高,映红了西野青山干瘦的脸,他眯起眼睛,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屋外的人进来烤烤火吧。”唇上的花白胡子一颤一颤的。
门无声地开了,风立时灌满了一屋,炭火也被吹得有些凌乱,一头带斗笠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进来,门在他身后关上,被风鼓起的白袍慢慢沉了下来,静得像座石雕,如果西野青山能够看都斗笠下的面容,也似一尊石刻的像,冷峻坚毅。
“西野大人,您的事已经办妥,在下的玉箫可当归还?”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只多了几分冷淡。
“当然。”西野青山同样低沉地答了一句。他慢慢起身,在背后的书架上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酷阴毒的精光,随即他转身将锦盒拿到苏之翼面前,里面正静静躺着一支玉箫,黯淡的玉辉荧荧绿着。
“阁下,请。”西野青山将锦盒往前送了送,紧紧地盯着他。
苏之抬起头,迎上那双三角眼里射出的阴冷的光。他看了眼盒中玉箫,这支陪伴了他多年的玉箫此刻还是他的玉箫,又已经不是他的玉箫,他知道,可是有些事,别无选择。
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伸出手去。在碰到玉箫的一刹,苏之翼暗自运功,极尽全身之力反手就是一掌,直探西野青山心窝,凶狠险恶不留余地。
五.风神单闯深龙潭 气尽力竭折翼返(中)
出乎意料地,又是情理之中,西野青山早有准备般,他眼瞳一缩,不偏不倚地迎上这一掌,能够在苏之翼的全力一掌下岿然不动,该是什么样的内力!
苏之翼在被震得弹飞出去之前一霎那,顺手抄起风吟箫。他早已料到西野青山并非简单的朝廷官吏,且不论其心思歹毒,城府极深,更可怕的是,他武功深不可测。只一掌,苏之翼便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个干瘦老头的对手,恍惚间,他想到了破镜大人,这世上,还没第二人能让他产生这种绝望窒息之感。
但是,有些事,明知不能为而别无选择。苏之翼在空中变换身形,借落地脚尖轻触的反弹,又迅疾地猛冲上去,掌风强劲,直扑面门,有如九天飞瀑长泻而下,汹涌澎湃。到面前,掌却蓦地收回,抬起一脚,踢向心房,凝起的真气似洪水倾闸而出,真个狂龙摆尾,白浪滔天。
这一变化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捉摸难定,可却并未悍动西野青山分毫,苏之翼只觉踢到了虚空,眼前的人形渐至淡去。
他一惊,西野青山已在背后悄然击出一掌,手面如刃,飘似幽灵,却不曾想苏之翼的形影也渐散去,斜次里破空呼啸,箭弦般连环侧踢向西野青山。
西野青山暗赞:这小子武功却也不错。
他飞起一脚,挡开苏之翼,看似化险为夷,暗地却以攻为守,枯瘦的指按向苏之翼左脚踝,他知道,风神左腿有疾。没想到苏之翼自知左脚不灵便,刻意训练有加,当空后旋,踢开犀利的一爪,西野青山见一招未成,又追势过去。
双方你来我往,西野青山虽显见占了上风,苏之翼却也不曾轻易败下阵来。
高手对决,生命就在死亡边缘徘徊,往往一厘之差,就可隔以千里。
忽地,苏之翼身形慢了一下,西野青山见机直掏他后心,锥心的疼痛漫入心骨,他被打飞出去,撞断了千年铁桦木做的椅子,撞在墙上,深山玄玉的墙壁竟裂出一道道碎纹。苏之翼头几发懵,嗓中一阵腥甜,大口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除了轻功上两人都可算到了“移形换影”的境界,内功上,苏之翼竟比他差得极远,刚在心口的一击,只怕脏腑已受损。料想至此,苏之翼擦去嘴边的鲜血,心一横,抬起风吟箫,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箫,眼里有一丝复杂,还是决然放到了唇边,渺远的箫声浮起。
“风吟”刺破虚空,发出尖锐的呼号冲向西野青山。这次苏之翼用尽全身力气催动了“风吟”,威力比击杀高太守时又何止强上百倍,可“风吟”一到西野青山跟前却像温顺的小猫停止下来,光也不消逝,在他周围漂浮着旋转,发出点点荧光,将其包围起来,淹没了西野青山那阴冷莫测的目光。
忽然,那些浮点柔辉大增,幻成刺目的白光,可它们并未收紧被围的西野青山,反而齐刷刷向苏之翼飞回。
苏之翼欲腾起避开,怎奈胸口一闷,几如四肢被缚,酥麻阵阵,他已来不及躲闪,只得强行御起真气护体,“风吟”反噬,两鼓强气相撞,血气乱窜,骨肉绷裂,苏之翼痛苦得面容扭曲。
白光逝去,屋里安静下来,苏之翼的白袍已被鲜血浸透,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在玉石的地上听来尤为清晰。
苏之翼虽身受重创,仍强撑着站立起来,一股倔强的神气凛然眉间。
西野青山冷冷一笑,正欲抬手送他一程,忽然冰寒之气从脚底升起,流窜周身,他抚着胸,退开一步,几乎跌倒。
这该死的雪竹,西野青山咬了咬牙,勉力要解决掉苏之翼,门此时又开了,随之“黯月”奇袭,西野青山只勉强躲了过去。
黯月之神!
他心知今日不能杀了二人,甚至反有性命之虞,遂弃了苏之翼,迅疾地跃过书桌,挪动桌上的一方奇珍古砚,光洁的玉壁竟无声地打开来,西野青山跳进去,玉门重闭,看不出一丝瑕隙。
苏之翼再也支持不住,晕倒过去,苏水月忙扶了浑身是血的哥哥飞出西野府去。
宽大的白袍在风的狂拂下,如洁白的莲花盛放在夜空里,隐约泛着的鲜血则如泣下的泪珠缀于玉瓣,瞬息消失在无边的黑暗。
五.风神单闯深龙潭 气尽力竭折翼返(下)
城外一座废弃的破庙内,苏水月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苏之翼放下,借着微弱的月光,苏之翼此时面色极其苍白,几如透明的白纸,合上的眼下浮现一层淡淡的青灰色,惨白的嘴唇因抽搐而抖动着。
“哥哥,你醒醒,哥哥!”苏水月急得花容失色,却不敢摇动他,生怕那一身震坏了的骨头散架。
“水…月。”苏之翼的手指轻轻动了下,微弱的声音从几乎看不见翕动的唇间发出。
“我的…我的伤…不碍事,只是…只是那老贼…将毒抹在…抹在了玉箫上。”断断续续的话语已让苏之翼累得喘起气来,他强撑着坐起来打坐运功。
见他醒来,苏水月高兴得泪中带笑,对着他的背影,她忽又脸色一沉,冷冰冰地道:“哥哥,如果我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
苏之翼转过头来,掩盖不住眼里的惊讶,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一股寒意直透心骨。
随即,苏水月又复担忧紧张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哥哥,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解你的毒?”
苏之翼神色一松,还朝她笑笑,但看得出来,他笑得极为勉强,只不让她太担心罢了。
“我…我也不知道,水月,没…没事的,听哥的话,别…别哭了。”说着竟一头栽下,又晕了过去。
“哥!哥!”苏水月听得他气息又弱了下去,急得泪水涟涟,眼眸如莲子凝露,双颊似梨花带雨。
“哥哥,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啊?你不能丢下水月一个人哪!”
“他是为了你!”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苏水月警惕地回头,娇俏的脸上泪痕犹湿,却似一朵白莲出水,霎是清丽可人。
“夜神!你怎么会在这?”“十二冥神”虽同属“遗世冥神”,彼此间却不大往来,苏水月能记得他的声音当真不易,但她警觉的神色并未消退。
夜神全身隐在玄色大氅里,只露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转了一下漆黑的眼瞳,惊讶她的“幽音大法”果然甚是了得,但并不理会她,自顾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