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鬼头小烈(1 / 1)
夕觉得头很痛,嘴很干,浑身无力。
“水。”他现在唯一的需要就是水,来缓解一下身体里面干涸的气息。一股清泉从嘴唇缓缓流入,只觉得花香四溢,嘴唇上的触感柔软温热,很舒服。
正当他想更深入地吸取水源的时刻,缓缓流入的水流却停止了。他睁开惺忪的眼,一双灰色的眼瞳就在他的面前,直直地望着他,没有笑意,却有温情。
他的唇正被她的唇覆盖。
“你醒了。”她直起身,眼神有些慌乱。只见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衫,衣摆一直拖到地面,袖子也极其地宽大,裹着她小小的白皙的身体,很是惹人怜爱。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好似一朵桃花绽放,身上飘来阵阵的茉莉清香。
夕勉强起身,头还是很疼。环顾四周,红色弥漫了整个眼球。这里的人还真是有特殊爱好,总是喜欢把环境装潢得那么极致。
“你是谁?”
红衣女子眼眶有些微红,嘴角却带着微笑:“我是春生,你可以叫我小春。”
“我可以喝口水吗?”夕口渴难耐,便开口询问。
“当然可以。”春生赶紧将水杯递到他的手里,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完,又盛了一杯。
夕擦擦嘴角的水渍:“谢谢你,我该走了。”说完下了床,便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一个男子闪身而出。身着红衣,背着一把古琴,留着齐耳短发。他并不说话,眼睛望着春生。
春生点点头,他便侧过身,放夕离开。
“主人,好不容易掳了来,怎么这么轻易就放了。”短发男子恭敬地鞠了一躬,开口说道。
春生望着夕的背影渐渐出神:“不记得固然是好,可惜连我也不记得了。迩,你跟着他,不要让他出事。”
“是,主人。”短发男子应声道。
这个红衣女子便是雷国主君春生君,短发男子叫迩。没跟出多远,一男一女挡住了他的去路。
“别妨碍我做事。”迩收起一贯的微笑,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女子掌心托着一条蜿蜒缠绕地小蛇,蛇头高高扬起,吐着舌信:“你说,我把这个放在他的衣衫或者床榻上,会怎么样?”
看迩脸色低沉,紧抿着嘴不说话,挡路的男子从中调解道:“叁,不要胡闹了。迩,我们同你一起去,反正我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不用了。”迩绕过两个人,赶紧往前赶路,因为夕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毅,你不担心么?”那个叫叁的女子说道。
“他一直都喜欢独来独往,担心也没用啊。”毅无奈地耸耸肩膀,脚下却没有停,向着迩前进的方向追赶。他怎么可能不担心,这个叫夕的怪兽现在可是四国争夺的焦点。不知道主君怎么想的,居然将他放走,还派迩去保护,这不是让迩身处危险之中么?不,他绝不要迩出事,绝不!
夕走在雷国的大街小巷,到处一片红色,很喜庆,但是却很萧条。房屋破败不堪,街上行人穿着很朴素,脸上鲜有微笑。
从第一眼见到这么多红色,夕便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雷国。至于怎么来到的,他也没有那份心思去想。只想着现在能够快快地回到槭府,快快地找到流年。
曾经听槭介绍过各国的情况,据说雷国是最贫困的,就是因为那一年雷国缺少主君,一年没有收获。这次灾难一直延续至今,还没有消除。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敢相信风国和雷国同处于一个世界,一个那么富饶,一个那么贫穷。街上时常有一些行乞的人,衣衫褴褛,面容消瘦,有气无力地跪坐在路边,可是很少看见有人施舍。
一双小手扯住他的衣角,一张花猫一样的脸露出渴求的表情。夕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投了一枚银币在小孩胸前的竹篮里。
“谢谢。”小孩赶紧磕头道谢。
夕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短短的头发,深邃的灰色眼瞳,脸上带着微笑,给人一种亲切感。
他一直跟着自己?
“我叫迩。”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丝绸钱袋,里面哗哗作响,他将钱袋递给夕,“如果有什么事情,用这个钱袋里面的口哨叫我,我会立刻出现的。”
看着他的微笑,夕自然地将钱袋接过,看着他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都让夕感觉没有恶意,值得相信。
一路走下来,钱袋里的钱币也散得差不多了。因为他每见到一个乞丐,便毫不吝啬地给一个银币。
站在远处围墙上看着这一切的毅和叁都吃吃地偷笑。
“迩这个好人,似乎做得很不成功啊。这一袋子钱没几分钟全没了,难道他还要走上前去送一袋子不成?”叁玩着手中的蛇,对夕的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嘴角带着蔑视的笑,可是心底却为这些百姓心疼。
如果可以借助夕的力量改变雷国,为什么要放过这个机会。主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居然把这么一个大好机会白白错过。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一路上迩总是时不时出现,递给夕一袋子钱,然后转身离开。只是递到后来,脸变得臭臭的,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整个王宫就要被迩给送出去了。”毅摩挲着手中的横笛,放到嘴边,吹奏了起来。
歌声悠扬婉转,萦绕在空中。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嗡嗡歌唱,整条大街的人都凝神静听,听着听着脸上便闪现出痴迷安详地神情。笑容在每个人脸上绽放,连乞丐们都扬起了脸,对着天空发笑。
“真是让人心酸。”叁无心摆弄手中的玩具,意兴阑珊地说道,“每天只有你吹笛的这一刻,人们才能享受到片刻的欢愉,毅,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个困境?”
一曲奏毕,毅望着远方,咬着牙根。
“叁,想不想冒险?”
“嗯?”
“哎,算了,何苦把你拖下水。”毅跳下围墙,循着夕的方向追赶过去。
当夕再次接过迩递过来的钱袋时,迩的脸色已经转成了青紫色。要是再这么施舍下去,他上哪儿去搞钱,难道真的要回到王宫问主人要么?
夕也不敢再放肆了,这一次拿了钱,便将钱袋放进了贴身小衣里。走到一家客栈,吃了点饭菜,打听了去风国的路,叫小二准备了些干粮,便出发了。
天黑的时候,他走到了一个小渔村。这里靠海,以打渔为生,每家每户门前都挂着许许多多的干鱼。
他敲开了一家茅屋的门,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看见夕便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找谁?”
“我路过这里,晚上可不可以让我住一晚,我会付钱。”说完从怀里掏出了钱袋。
小鬼咧开嘴笑道:“进来,进来。”他赶紧把夕让进了屋,然后去后院拾了一堆柴火开始烧饭。
夕打量了一下屋内,很简陋:就是一块床板,一条薄薄的棉被破破烂烂,棉絮都已经从小洞里钻了出来。屋里来来回回只有几步大,床旁边就是厨房,床头已经被烟熏得有些发黑。
小鬼来来回回,跑上跑下,却不见大人。
“你爹娘呢?怎么没见到?”夕不解地问道。
“我爹娘?老早就不在了。我刚生下来,他们就死了,活活饿死的。”小鬼对自己的身世侃侃而谈,并没有任何难过之情,就好像在谈论别人。
“那你肯定很难过。”夕安慰道,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爹娘死了,你那么小,怎么活下来的?”
小鬼笑了一下,露出白白的牙齿:“待会儿你就知道啦。”
当小鬼将饭菜做好,摆上桌后,门突然“咚咚”地敲响了。
小鬼马上跳起来去开了门。门外立着一匹老狼,灰棕色的皮毛,油油地发着光,它的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小鬼从它嘴里把野兔放下来,扔进了柴火堆里,和老狼一起来到了饭桌边。
老狼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夕,戒备地看着他。
“如果这个人敢对小烈下毒手,我绝不会放过他。”
夕的耳边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声音,很苍老,慢条斯理的,充满了威胁。小鬼正絮絮叨叨地跟老狼诉说今天的遭遇,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句话,难道我出现了幻听?夕这样想到。
“淘淘,你知不知道,今天大家回来,都说讨了好些钱。说有一个傻瓜,拿着钱袋子,挨个儿发钱,全是银币啊。哎,可惜我今天去了西城,没有在东城守着,不然今天可赚大发了。”小鬼一刻不停地说道。
“不要叫我淘淘,我不喜欢。”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在夕的耳边响起,这次伴随着几声狼叫。
“还要讲?你还想听?好吧,我再给你讲一个今天听来的故事。淘淘,我今天真的很乖呢,一点儿也没惹流家大妈生气。”
“不要叫我淘淘……”
“淘淘,我告诉你,今天流家大妈捡了一个女儿……”
“不要叫我淘淘……”
他们的对话把夕弄得不明所以。他赶紧制止了小鬼的说话:“它说它不喜欢你叫它淘淘,你为什么还要一直叫呢?好像它生气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狼和小鬼都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它在说什么?你听得懂?”小鬼兴奋得跳了起来,“以前有一个人也听得懂淘淘的话,可惜他离开了。”
“不要叫我淘淘……”狼瞪着狼眼,无力地哀号了几声,转眼又瞪着夕,“你听得到我说话?”
“是的。”夕很无辜地夹在中间,两头回答。
“那你跟他说,不要再叫我淘淘。”狼又叫了几声。
“它让你不要再叫它淘淘了。”夕对着小鬼说道。
小鬼一脸委屈:“我一直以为它喜欢呢,上次给它取名字的时候它自己点头答应了啊,我就一直这么叫。六七年都过来了,怪不得每次我叫它,它就特别兴奋地大叫。我还以为它是喜欢我讲的故事呢。”
狼用头蹭了蹭小鬼的脸,呜呜地叫了几下。
“难道小鬼父母死后,就是你一直在照顾他?”夕看他们俩亲热,心中艳羡不已。
“我不叫小鬼,我叫小烈。”
“他不叫小鬼,他叫小烈。”
同样的回答,同样生气的眼神。
原来小烈生下来才几个月大,父母便相继死去。有一晚他饿得哇哇大哭,引来了山上的灰狼。灰狼也是饿得两眼发晕,看见小烈便要一口咬下。哪知小烈手脚并用,爬到狼的身下,四处翻找着什么,许是没找着,便急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让灰狼想到了自己的崽,所以便没有吃他,还将他抚养长大。刚开始每次都会带一头刚产崽的母狼过来喂这个小娃娃,等到他长大一点儿,便捉一些小动物,撕碎了喂给他,等到再大一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每天晚上灰狼跑到他家里来吃熟食。
“没想到烤出来的肉比生吃香了很多。”灰狼叫道。
夕也有同感,总觉得眼前这一狼一人和当年的他和流年很相像。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自己从野兽变成人的过程。
小烈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们帮你找流年,一定可以找到的。”
第二天,小烈便收拾了行李,两个人,一条狼踏上了旅途。